第9章 009
萧姓一大家子,提前一天集合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北京出发到湖南老家,航班众多航程也短,原本应该是首选。
但萧家人多,连带亲朋好友十大几号,飞机不方便安排,而且寿宴来往,少不得频繁接送走动,开车回湖南16小时的车程,次日一早到达,中途寻空休息,熬一熬把方便留给后头显得更划算。
至少,几个年轻人是这么想。
几个长辈上了飞机,夏谨言带夏姨还有人事处的郭益开一辆车。
临行之前,为实验室的事,萧历川被警方临时喊去做笔录,耽搁的一晚,婷婷就留下给他作伴,为不耽误大部队整体到达行程,程飞顺理成章地被安排进了萧送寒的车。
一想到车里等着的是他那位彪悍竹马,程飞握车把的手就经不住地一颤。
“你好,小飞飞。”
唉,一早等在里边的不是萧梧叶,但是比萧梧叶更头疼的人,人称大小姐。
“享琳姐姐好。”
程飞落座副驾驶位,萧享琳还特意从后揉了揉他一头蓬松的发:“真乖!”
时间在一个速度下拉长,会令人不自觉去深挖以往的得失、是非或者记忆。
自打金鱼锦鲤分开养的说法深入脑海后,萧梧叶便把自己在萧家处境的设想一一过了个遍:
一开始被接回萧家的时候,她的生活境遇和普通女孩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平心而论,萧寄明对她负责,萧送寒对她照顾有加,在外流浪久了,这样的温情环境,让她一度觉得苦尽甘来讲得就是她。
但命运的转变着实像是一场玩笑。
认真想来,她在萧家的存在感一落千丈,正好是从九年前流言蜚语开始。如果流言不是空穴来风,那问题一定出现在她不记得的那件事上。
可问题也就来了,什么事能有这么长久的连锁反应?
她好端端的一人,身强体壮为什么又会无端漏掉记忆?
想到这儿,窝在窗边的萧梧叶突然紧张起来,她扭向窗外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阿茨海默氏”。
“以进行性记忆力障碍和行为损伤为主的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疾病,俗称老年性痴呆,多发于65岁以上的人群。”
不太像啊?
阿茨海默氏待定后,萧梧叶点开词条推荐链接一一对照翻看,比如“精神分裂症”,比如“神经官能症”,还比如,“梦游症”。
指尖划到“梦游症”这三个字时,她下意识地将身体角度再次调整,以保证她所查阅的内容彻底被身体罩住。
“梦游症俗称‘迷症’,一种变异的意识状态,是指睡眠中突然爬起来进行活动,而后又睡下,醒后对睡眠期间的活动一无所知。”
好像对上了。
又,好像没全对。
思索再三,萧梧叶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她呼吸有些局促,抽空看了眼正开车的萧送寒,进入后半夜后,副驾上程飞还在勤奋地听英文单词,大小姐敷着面膜闭目养神。
安全的环境里,萧梧叶终于迟疑地输入一个困扰了她多年的词条。
“世上有没有人从来不做梦?”
网络连加载几kb,跳出来不下于二十条答案。
——不存在,只要是人都会有梦。
——很多人以为自己不做梦,不过是因为醒来的一瞬把梦给忘了。
有人一针见血道:“如果一个人完全不做梦,那说明他的右脑肯定出了问题。苏州荣格心理咨询中心高级督导王国荣说,只有植物人和痴呆症患者是不做梦的。英国研究发现,当一些病人头昏头痛,并称好久没做梦时,他们都有轻度脑出血或长有脑肿瘤。”
难道是她脑子里长了瘤子?
萧梧叶心顿顿顿地跳。
无法推导出结果,比已知最坏的结果更能折磨人。
就像她手上的这枚木牌——
从新加坡来的这枚木牌,这几天,它的来历让萧梧叶简直想破了脑袋,以她的戒备性,有人靠近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她不会毫无察觉。
卖币的女生且不说,地铁上的老汉倒是有可能,可老汉一手兜售木牌一手和她过招,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现在看来,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很可能忘记了某个发生过的片段。
“玩什么呢!”
都说现在的ai识别赶上江湖百晓生了,萧梧叶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还在车上,摸出木牌正打开某app,却没想大小姐安安生生敷着面膜突然扑过来,手机被打掉,从后往前将她抱住,正好将捏着木牌的手掐个正着!
车行进入夜程后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安静,突然闹这么一出,萧送寒也从倒视镜里看她们。
萧梧叶一时僵住不敢动,萧享琳掰开她的手指表情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恍然大悟,而后看萧梧叶的眼神。
大小姐神经兮兮没绷住,扑哧笑出来。
“萧梧叶,你多大人了还玩手指!”
什么都没有,还吓得这个鸟怂样儿!
扑空的人积极性下降快,大小姐坐回去边撕面膜边调侃:“萧梧叶啊萧梧叶,终究是我高看你了,无聊。”
这一通下来,反叫萧梧叶品出了些个不对劲,细细一想,越觉不应当。
什么叫做……没看到?
“寒哥!”
程飞被她们闹得无可奈何,当下仿佛见到一个影子从车前闪过,捺不住叫出声道:“人、人!车前有人!”
萧送寒下意识地立即点踩了刹车。
吱地一声,机械摩擦刺耳划破寂静深夜。
……
从京港澳高速一路过来,萧送寒和萧享琳轮换开车,白天车多,车速上不来,但到了后半夜,尤其是进入二广高速后,车况单一,萧送寒的车速平均不低于110码。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刚进湖南地界。
车机轰轰隆隆,压制了分贝低鸣,萧送寒将车缓缓别入应急车道,打开双闪停下。
“怎么了飞飞?”
程飞扒开窗户朝车外望,刚才驰骋而过,正经过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匝道,树也不算多,只是黑黢黢的,视线并不友好。
“我刚好像……看见两个人影子,不对,也好像就一个人影子,怎么形容呢,也可能不是人,突然扑车脸上了的感觉,我眼前一黑……”
难为他成段成段地往外蹦词。
萧享琳不等他说完就摇下车窗探头去看,道边确实很宽阔,景观树栽种下去没多久,夜色下原野空旷透出点点片片,看起来,这澧水两岸的夜风倒是比程飞的见闻更抓人。
“飞飞,形容不出来,别不是眼花吧?”
没这么丢过人,程飞想力证自己并非没有言语组织力,坚持努力去回忆刚才那么一下。
刚才那一下,吓得他浑身冷汗。
“对了,好像是一个人,背上还有一个,一背一!我就觉得它个儿高,两个头!”
萧送寒检查完车的四周,见完好无损,便重新上车打燃了火,轻点油门。
“可能是哪里的过境旅客,不想进客运站所以在匝道下了车,如果真撞到什么,开车的人不会没有感觉,我看了一下,车身没刮擦,想必是车速快了,又有迎面来的货车灯光给到了侧影,应该是视线差。”
黑白相替的时辰,长时间行车或坐车的结果,势必会有些视觉疲劳。
萧送寒揉揉眉心,给自己撬开一罐东鹏特饮。
程飞不再纠结了。
倒是萧享琳,这会儿鬼使神差地嘟哝了一句:“这个点,什么人在这种小匝道下车,背上还得背着一个人,莫名其妙!”
程飞听完心又一悬,大脑转动,飞速调出了一部与刚才情形对应的电影。
注意力从木牌子慢慢转回来的萧梧叶也想到了,是本山大叔早些年演的——《落叶归根》。
里面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工友死后,本山大叔一路想尽办法将他的遗体背回老家。
车上的四个人大概都想到了,毕竟这儿是湖南,听说湖南过去有种特殊又神秘的职业,叫做赶尸人。
“不是……咱们即便不是青春偶像剧,也应该是家庭伦理剧吧?怎么突然就神神叨叨,搞迷信悬疑这一套……能不能把念头收回来?”
萧享琳大概是林正英系的老电影看太多了,不明白这在过去乃是个“正儿八百”的职业。
想是又想,她打开手机播放器,调出收藏夹里吃灰的“金刚经”调到最大音。
6月27日一早,经过长途跋涉几番倒班,萧送寒几人终于开进了张家界白竹湾。
306省道上,几辆型号各异的汽车在晨风霞云中穿梭飞驰,靠近武陵源区,山峦锦绣不能与国家5a景区相比,但沿途风景至少共享一半,长够了颜色的青松,开得色彩稍逊的不知名的野藤花,时而盘附在绝壁上,有时又被溪流河塘隔绝在十米开外,晨曦朦胧,斑斓多姿。
老家在白竹湾和梅花水库之交,从两岔溪和板坪村左拐,进入一条小路。
这几年来,乡村公路按双车道标准连接了不少星罗棋布,拐进朝西北方向再开个十多分钟,就是萧寄明父亲,还有祖祖辈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老宅边挨着水库不远,这里植被茂密,降水充沛,地势低洼平缓处从前是溪流冲积地,种过庄稼,现在改成了果园。
房子则安置在半山坡上能尽收一切于眼底的地方,像推平的网球场,用遮天的林荫道将公路与院子大铁门链接起来,长了近百年的大古树伸展枝丫把铁制门头遮住,留两盏古香古色的照明灯筒,平时极少有人走动。
车子前前后后抵达,不约而同打开双闪适停在曲径小道尽头。
到了终点才发现,几辆车子奔的原来都是同一个目的地。
夏谨言的车换郭益在开,停在萧送寒后面。
后边陆续抵达跟着的两辆,也不知道是哪位来客正坐在里边。
一行素衣装扮的居士,约摸七八号人,踩着十方鞋轻装上阵,一路娓娓步行而来,看到有人有车喜出望外,其中带队的老师傅顺手就敲开了停在最末等进门一辆。
“咦,这不是……空瞳师父嘛!”
车后座的人短须无发,五十上下,行僧打扮。
往车窗看了这浩浩荡荡队伍一眼,嘴一呲,从疑惑无缝衔接到回忆状:
“马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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