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输赢
关盛晏没想到,她这话刚说完,下次就在来的路上了。
两人方进马场,正撞上脚步匆匆,前来找萧策的郭琮。
原先通过骑射胜出的六人,也要通过抽签抽取对手。适才萧策不在,只能被别人选。
郭琮将手里的签子呈给他:“殿下,您的对手是…昱王殿下。”
萧策看了眼签上的名字,神色淡淡,看不出对自己的对手是否满意,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
郭琮答:“因适才殿下不在,其他两组先上,殿下与昱王殿下的比试排在最后。”
关盛晏接道:“其他两组都是谁和谁?”
郭琮回:“先上场的是小公子和上官度,太子殿下的对手是刘肃,排在第二组。”
关盛晏抬了下眼看他,郭琮口中的小公子,就是她弟弟关盛祁。
尚在燕塞时,她爹关朔部下的亲信部将,都对主帅的小儿子疼爱有加,当成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娇护。关盛祁小时模样生得俊俏贵气,虽长在燕塞黄沙,却像是温润江南土滋养出来的,谁见了都要说声,“这小公子长得可真秀气”。
时间一长,燕塞军营里的将士们便都叫关盛祁小公子,就像叫她小将军一样。
郭琮曾经就是其中一个,却也只是曾经。
想起往事,关盛晏缄默许久,才道:“郭琮,你当陵县之事都没发生过么?”
若他明知自己已经暴露,却还大摇大摆继续回邺城做他的虎贲郎将,甚至还权当无事发生一样,站在她和萧策面前,那她倒还真有些佩服他。
不知是他觉得她无凭无据,没办法揭发他刺杀萧策又私挖金矿的事,还是他突然换了个人,将陵县里的事都忘了。
但看郭琮忽然沉下去的脸色,显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四下看了看,左右无人,郭琮道:“郡主,卑职早已说过无意于郡主为敌,陵县里的事,实属是迫不得已。”
他眼神忽闪,看了眼萧策,像是有什么顾忌,言语有些吞吐:“还请郡主…不要将陵县之事告知皇上。卑职现在、现在……”
“现在”了几声没现在出来,现在的郭琮倒是把头垂了下去。
真是够了!
他实在是受不了萧策那似笑非笑的脸,他宁愿看他长得青面獠牙,冲他张着血盆大口!
关盛晏却不放过他:“怎么不说了?现在怎样?”
现在想死!
“现在他听命于我,为我所用。”萧策温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宛如瓮中老鳖闭眼等死的郭琮,瞬间觉得自己得救解脱了。
嗯,彻底解脱的那种。
不过郭琮忽然觉得,他又行了,自己又能在萧策面前抬起头了。
敢装柔弱骗了关盛晏一路,萧策指定没好果子吃。何况他还是北魏帝师,身份暴露只会死得更惨,大家现在平起平坐,萧策有什么了不起?
“哦。这样就想得通了。”
郭琮:“?”
关盛晏淡淡地一句,掐灭了郭琮正要准备看好戏的热火。
她朝马场比试台的方向看了眼,转头盈盈笑着对萧策:“走吧殿下,就快就到您上场了,让我见识见识您的厉害。”
郭琮:“?”
关盛晏这个笑,他瞎了?
郭琮瞪如牛大的眼里,满眼都写着:郡主您等会?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
然后不仅就这么放过了,他还看到关盛晏挽上了萧策的胳膊,两人依偎着朝马场走去……
所以,萧策有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比较会逢场作戏。
比如现在,他看似和美人挽臂同行悠然得意,实际上美人腰间那把刀,坚硬的刀鞘已经抵在了他的腰上。
不仅如此,美人还捏着他的腕骨,脸上笑意温柔,手上气劲如虹,附在他耳边对他银牙暗咬:
“回去不解释清楚,这刀可就要吻回来了。”
刀鞘朝他腰窝里嵌了几分,萧策压着痒意,争取道:“作为主人,你是不是可以亲自替它讨回公道,代替它吻回来?”
关盛晏脚步一顿,忽然拨刀一转,刀鞘朝他臀上拍了一把,“还敢讨价还价?你当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萧策咬了下唇,咕哝道:“我也没开玩笑。”
……别问跟在身后的郭琮一路上都看到了什么,他已经麻了。
关盛晏一到高台,就看到她弟弟败下阵来。
“承让了,关小将军。”
比武台上,一身黛青劲装的上官度朝关盛祁抱了下拳
平日关盛祁经常找军中其他人较量,然顾及到他的身份,甚少有人对他动真格的。
适才与上官度一战,打得酣畅淋漓,十分过瘾。虽然最终输了,他也输得心服口服。
关盛祁同样回之以礼,汗湿的脸上挂着笑意:“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举人好功夫。”
高台上皇帝不轻不重地鼓了下掌,转头对关朔:“真不愧是关爱卿之子,胜败从容,不失大将风范。想来稍加时日,定如关爱卿一般,是我南齐的镇国虎将!”
“皇上过誉了,犬子盛祁吊儿郎当,恐怕难成大器。”关朔起身回应,看了眼场下的比武台,“倒是这个叫上官度的武举子弟,不失为可塑之才。”
皇帝闻言,也甚是同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关爱卿说是可塑之才,便叫他跟在你身边,到你军中历练吧。”
关朔颔首答是,皇帝一挥手,示意比试继续。
眼见萧桓即将上场,正与他打个照面的关盛祁不免担心。
“这次武举选出来的人都有两下子,你可不能轻敌啊!”关盛祁捶了下萧桓肩膀。
萧桓却一脸轻松:“我觉得吧,我是输是赢都没什么差别。你姐看样子是当定我嫂子了,我现在是重在参与。”
“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儿!”
关盛祁嫌弃地剜了他一眼,道:“你昨天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呢!哪去了?”
“当然是被我兄长和你姐秀没了!”
关盛祁:“?”
萧桓努着嘴,道:“你刚才在比武,所以没看到,他俩可是胳膊挽着胳膊回来的!这我还争取个什么?趁早回去准备贺礼好了。”
不过他还是抱有一点希望,悄悄问关盛祁:“你实话实话,你姐和我兄长之间,是认真的?他们这副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关盛祁:“……”
想起昨晚房门紧闭、人影相偎、衣衫不整……关盛祁抿了抿嘴,拍了拍萧桓肩膀:“好兄弟,我还是不实话实话了吧。”
萧桓:“?”
什么意思啊?
萧桓看着关盛祁一脸麻木地走,又看着郭琮一脸麻木地来。
郭琮道:“太子殿下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上次送关盛晏没送出去的等身大玉雕,还有送萧策也没送出去的一大车,现成的贺礼呢。
“那就请殿下上台比试吧。”郭琮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暗地里对他眨了下眼。
萧桓:“?”
大男人对他抛什么媚眼,真是。
见太子萧桓上场,高台上的人显然要比适才激动,一个个各怀心思。
关盛晏临近皇帝坐着,微一偏头就能看见皇帝的脸色。
此时皇帝是台上最为轻松的一个,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首的萧桓。
最紧张的当属丞相赵极,这场萧桓若是败了,就直接失去竞争的资格。
若是赢了,接下来就是三个皇子之间的比斗,一旁的安仁公郑明启也不轻松。
此时比武台上两人已经开始,萧桓平日所用武器是把折扇。
皇子王孙平日里习武,更多的是为了博个文韬武略的美名,所学大都是些花架子。看起来风流倜傥,真对上练家子,却只有挨打的份儿。
萧桓拿把折扇就更是为了好看了,扇影晃动,衣袂生风,岂是一个风流了得。
只是落在关盛晏眼里,处处皆是破绽。
可场上的刘肃,竟然还落于下风?
刘肃所用是两柄柳叶刀,这刀比起她的刀来,要纤薄短小上不少,如柳叶一般轻巧。
此刀不重力度,重在速度与出刀的灵活,练到极致的人,对手尚看不清如何出刀,身上也不觉疼。可不出片刻,周身上下细密的伤口才会缓缓破开。这种浑身破口流血的感觉,可比被一刀解决要痛苦得多。
关盛晏看刘肃出刀的速度,便知此人已深有境界。且他还能准确把控好方向和力道,每次都险险地避过萧桓。
可见这江湖规矩,终究是败给了朝堂秩序。
果不其然,不过半百回合,刘肃突然惨叫一声摔退数步。
关盛晏:“……”
她的评价是,演技不如萧策。
场上萧桓更是一脸懵,看了看自己无辜的折扇,第一反应就是:想碰瓷啊?
刘肃摸了把脸,竟然划破了一道血口。
他道:“多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若这一扇划在咽喉,只怕草民性命已无。”
什么手下留情啊,他根本没有下手啊。
这时郭琮已经上台走到萧桓身边,大声宣布:“这一局,太子殿下胜!”
高台上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热烈掌声,郭琮回头,又对萧桓眨了下眼,心道:这下还不明白么?
萧桓还真是不明白,只是越发觉得郭琮是个变态,还是胆大包天的变态!
糊里糊涂地走下比武台,正见昱王萧衡走上来,对他微微笑了笑。
萧桓呼呼摇着扇子,匆匆点头一笑回应后,就冲下去跑到萧策跟前,嘿嘿傻笑了两声。
“萧策哥……嗯?兄长,你没有兵器?”
一见萧策手里只一根带着几片叶的竹枝,又回头看了眼萧衡手里提着剑,萧桓连忙把折扇啪得合上,一脸郑重地托在手里。
“小时候正是看到了兄长用扇,我才决定也用折扇当武器。如果兄长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用我的扇子。”萧桓献宝一样道。
“我已经不用扇子了。”
萧桓笑着的脸瞬间一垮:“可是你手无寸铁……”
“这竹子打你们足够了。”
萧策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就朝比试台走去。
过了良久,萧桓才:“?”
看萧策竟以竹枝做武器,萧衡不想被人说胜之不武。何况若是他输了,岂非更丢人?
萧衡:“兄长不若先挑一把趁手的兵器?”
“不用。出招吧。”
眼见萧策不领情,萧衡依旧温润周瑾地笑着:“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兵器,赤手空拳与兄长比试比试。”
萧衡说着,将佩剑一抛,郭琮凌空接住。
“随你。”萧策手一松,竹枝落在脚边。
“那,就我就领教下兄长的武功吧。”萧衡身影一晃,动如鹤影,身姿极其飘逸地攻向萧策。
几招下来,台上关盛晏略吃一惊。
萧衡的功夫虽然看起来也属风流俊秀,可与萧桓不同,萧衡的招式,是雅致中暗藏锋机。
不得不说,看萧衡动武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招式虽花哨,却又乱中有法,如工笔大师作画般,极顾其形,又兼其神,属于极为细腻的功夫。
另一方的萧策则完全不同,他的招式极为简单,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
若同以作画相比,萧衡是工笔细描,萧策则是泼墨写意,极简练的笔触完全不囿于章法,只寥寥几笔,便显乾坤。
比武台上缠斗的两人忽然分开,萧策看着攥拢的拳掌,垂着眼睑:“只是这样了么?”
萧衡剑眉微蹙,不解其意:“兄长这是何意?为何突然停手?”
萧策未答,手掌一挥,一枚温润的白玉飞将出去。
萧衡凌空接住,看清手中之物后脸色一崩。
这枚白玉是他束发的发冠所带,萧策竟然在他不察之间将其取下。
若是与真正的敌人交手,对方若有这样的本事,只需在他头顶穴道轻轻一点,他就已经毙命身亡。
攥紧了掌中的白玉,萧衡抱拳,颔首一笑:“多谢兄长手下留情。我……是我输了。”
萧策无甚反应,只是走到比武台边缘,对着下首看得正热闹的萧桓。
“上来。”萧策道:“轮到你了。”
萧桓愣了愣,须臾噔噔噔跑上来,兴奋得直搓扇子,“兄长,你小时候可从来都不愿意和我们切磋呀!”
可此时萧策所看的,却是高台上的关盛晏。
适才她的目光,可没少盯在萧衡身上。
喜欢飘逸好看的是么。
哼。
萧策弯腰,捏起地上的竹枝,“萧桓,把你所会的本事,都亮出来给为兄看看吧。”
在萧桓记忆里,萧策很少对他有笑容,可此时看着他唇角莫名其妙牵起的一丝笑意,他总觉得不怀好意。
可是,萧策自称“为兄”,承认是他哥哥了唉。
萧桓一上头,唰得一声,极为潇洒的撒开折扇:“兄长,尽管放马过来吧!”
言罢,便见萧策翻手一挽,手中竹枝如剑一般,挽了个十分漂亮的剑花。
高台上关盛晏心内惊疑,他怎么还用起这种花哨的招式了?
不仅如此,此时的萧策和之前完全不同,招式刚柔并济,雪袖飘若流风回雪,手中竹枝抛却凌厉杀意,只剩离俗极丽的剑招。
那道身姿时而飘飖轻迈、时而横逸恣纵,层台之上,萧策雪衣凛冽,好似天上白云揉碎。
关盛晏:“……”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萧策之前为何会看她那么一眼。
然此时的萧桓,还完全不知自己是在陪别人表演,只知道打的酣畅淋漓。
直到萧策表演够了,手腕轻轻一挑,他手中的折扇瞬间脱手,翻着扇花高高抛起,又啪得一声攥在了萧策手里。
“你输了。”
萧策说着,偏头看向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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