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等她睡着后，主巳轻掩上房门，外头黑白无常已等候多时。
主巳在长椅上坐下，双腿交叠，随意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他淡看了一眼面前两只鬼，清冽眸子不沾情绪：“这事现在归我管，按你们阴间规矩当如何？”
隐在昏暗光影下的冷厉侧脸极致了情绪，黑漆漆眼里透出一股俯瞰睥睨的漠然。
黑白无常慑于他凛然气势，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此事若按他们阴间规矩来办，简单粗暴点那便是一命抵一命，再不济也得拿一半阳寿来抵。
只是自新任阎王上位以来，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便是看菜下碟，万不要引火烧身。
而偏偏眼前人，他们惹不起。
僵持几秒。
黑无常咬着腮帮子躬身问：“敢问先生想如何？”
主巳垂睫，把玩着手上的尾戒：“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阴间的规矩我懂，不过一命抵一命，既是谁想谋财害命，做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二位便去找谁。”
门遽然打开，又轰地关上。
房间地板躺了一人，昏迷不醒，正是栩栩的爸爸。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彼此间俱是为难。
“此人福禄寿三星皆旺，乃是大富大贵，长寿显赫的命格，我们不能动。”
“倒是有趣，杀女骗保的人命竟也这样好。”主巳似笑非笑，眼神薄凉，“不过我们阳间还有一句话，人定胜天。”
他神色平静，指尖萦绕着黑雾飘向地上躺着的男人，隐入眉心。
“也不叫二位为难，这三衰七败煞足以破了他命格，届时二位可如愿交差。”
“是。”
“有异议？”
“……没有。”
主巳抬眼一一扫过：“如果让我知道二位找她麻烦的话……”
语未尽意已至。
黑白无常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她’是谁，连忙道：“不敢。”
他随意摆手，黑白无常忙死遁回了阴间。
地板上的男人也由黑雾裹挟着，从哪来回哪去。
主巳这才有空处理角落里蜷缩着的三鬼，他手里温柔碾动着桃木铃铛：“她醒来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嗯？”
称得上是温和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和警告。
珺珺：嘤，后妈果然很可怕。
大鬼：换后妈换后妈！！！
小鬼：果然后妈都是黑山老妖做的，真恐怖！！！
此时不管三鬼心底如何盘算，唯一的靠山卯爹不在都是算盘落空。十分识时务飘到主巳身边，“知道啦巳娘，我们会乖乖哒。”
男人沉吟两秒，笑了。
不可否认他被这一声‘娘’给取悦了。
宋卯卯第二日醒来时才得知栩栩爸爸竟然是杀女骗保，幸好有人拍到了照片作为证据，现在已经被保卫科控制住了，只等船靠岸就交由警察局处理。
黑白无常的气息已经消失。
再见到栩栩时，宋卯卯惊奇发现小丫头面相变了，虽五官还是那副模样，却是有福命格，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两颊丰润，瞳眸黑亮。
栩栩的命，改了。
两天两夜的水路终于结束，轮船靠岸的时候，宋卯卯踩在硬实的马路上，一时有些不习惯。
青昆派建在青昆山上，连日的暴雨山路泥泞湿滑，并不好走。
两人结伴而行，宋卯卯只能借着脚上鞋子和淤泥抗争来转移注意力。
自从醒来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主巳。
宋卯卯从前怕他惧他，恨不得远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可是海底里他救她一命，这样大的恩情，如果她再疏离他，未免显得太狼心狗肺。
积潭泥坑，主巳似是脚滑，身形踉跄了下。
身后几步远的宋卯卯看着心尖一抖。
她记得办公室里的老员工曾经说过他以前是格斗冠军，身体素质应该非常好，可是现在走山路都走不稳。宋卯卯理所应当把责任归咎到他救了自己，从此伤了身体。
绿巨人变成了柔不禁风林黛玉。
她心里愈发内疚。
眼看男人东倒西歪，她咬着唇，踌躇上前，把捡来的枯枝递给他：“大老板这个给您，可以拿着当拐杖，这样不会滑倒。”
主巳没有接，目光在她手中的枯枝停留了一会儿，转而挪到了她嘴角抿起的怯生生笑意。
“宋卯卯，你变了。”
宋卯卯被他看得心地发毛，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主巳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以前恨不得离我远远的，现在却主动上前给我递树枝，是为了什么？”
宋卯卯一怔，她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疏离，原来他都知道。
她垂着头，丸子头凌乱垂下几缕发丝，脚尖有点费劲儿划着圈儿。
场面静寂。
就在主巳以为这个话题会向以往一样以沉默的局面无疾而终时，面前的女孩仰起一张漂亮精致的芙蓉面，似是做了很大决心，明明怕得睫毛都在抖，却强装镇定。
“你救了我，我不能像以前这么对你，我得报恩。”
主巳垂眼。
救命之恩……
他声音低沉，像是为了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语速很慢：“那么，你想怎样？”
又是沉默片刻。
宋卯卯：“……还没想好。”
主巳：“过来。”
宋卯卯不明所以，没动。
“不是要报恩？过来扶我。”
“哦，好。”
怕他摔倒，宋卯卯也不敢走太快，一点点龟速挪动。
主巳：“宋卯卯。”
宋卯卯茫然抬眸：“？”
“你在搀扶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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