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恩宠难却
年华不防,他突然有此发问。也不知这跟她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也老老实实接道;
“略知。当年长乐公主诞下顾家唯一子嗣,圣上喜得外孙,龙颜大悦,赐皇家名。”
当年顾家老爷子顾淳卿追随元德帝打下这万里锦绣江山,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后大禹政权初建,顾淳卿,被封为一等亲王,满门荣耀。
永禧三十年,纯慈皇后所生的长乐嫡公主下顾淳卿之子顾沣忱,一场盛世婚礼,顾家一跃又成皇亲国戚,风头无两。
次年,长乐公主喜得麟儿,元德帝大喜,赐皇家名,顾淳卿便五奏却恩。而后来顾珏暔之所以还叫顾珏暔…恩…没错,那个麟儿就是这些时日天天找她喝酒虚度人生的顾侯爷。全是因为后来长乐公主出面应下此事。
禹珏尧语气有些威肃,再次道;
“若你能想清楚其中缘由,便不该今日来追问孤。”
“年华资质平庸,确不敢受这封赏。也想殿给个明白,为何?”
为何如此荣宠与她。
“资质平庸?我大禹还不需要一个无本事的人出任御史官职位。既然如此,孤且再来问你,当年为何顾家受了这恩宠,便举家迁往濮北,顾老爷子更是二十多年未曾再踏入这平昌城半步?”
年华想自古以来便是功高震主,君忌权臣,更何况当年顾家手握兵权,威望颇高。按例,受了夸大的荣耀,臣子都要上旨却恩,以表感激。但大多都是走个过场,礼面上的事。连续上五道却恩书,这便是真正的…不敢领旨了。
“萤火之光怎比日月之辉。”
禹珏尧眸光一闪,沉道;
“便只想到这些?”
年华知道这人想告诉她的不会这么简单,但她又想不到其他。大概这就是公羊晴常说的帝王权谋,心思难测。这人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禹珏尧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气势压沉。一字一句说与她听。
“年华,帝王要的是权衡利弊,苍生大局。而臣子要的是进退有据,深明君思。”
那声音不大,确如清冷的河水一下子浇灌在她头上。心里刹那间闪过许多,最后又统统消失不见,抓不住。她下意识跪下。
“年华会好好受了这恩宠。必不负殿下苦心。”既是你给的恩宠,那我就受着。
禹珏尧看着跪在地上娇小的人。狭眸幽深,不曾作声。
年华跪在那里,心中一番挣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有些怯怯的问出口。
“殿下的伤…应当无碍了吧。”
禹珏尧只轻道了句安好,便折回身,走到窗前,束手而立。
年华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有些空落。心知他是有意让自己退下,轻轻将房门带上。出来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看着紧闭的门,自嘲她今日确实不该来。伴君如伴虎,禹珏尧是她的君,更是她要伴的虎。她又怎能去关心一只虎的伤势。上次被他唤来,忍住没问,这次却没能压住这清浅的念头。
他要的也不是自己怯怯诺诺,而是要她光明正大的接受这份殊荣。这是他的心思,她揣摩着。
当年的顾淳卿不是不明白什么是为臣之道,相反的,他是太明白了。公主下嫁顾家不久后,顾淳卿就将王爵袭给了他儿子。这是间接承认长乐公主一家之主的地位。再到后来的五次上书辞旨,皆是谨慎为臣。
曾经的患难兄弟,一朝成为君臣。即便情谊还在,也总要有个君臣相处之道。但是显然,顾淳卿当年并没有完全揣摩透元德帝的深意。反而是他儿媳妇很明白自己老子。
元德帝是既要其受恩,也要其为臣。受恩是给天下人看,顾了兄弟、父女情。为臣是不能功高盖主,犯了皇家忌讳。
这便是那长乐公主后来出面应下赐名之事的原因。面子活做足了,圣上金口玉言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顾家前往封地濮北二十多年未临帝都。
只是如今顾珏暔却回来了…
这人平日里看着潇洒,但年纪轻轻不靠家族荫蔽便取得军候之爵,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正想的出神,不知谁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猛一回头,差点没踉跄的摔个跟头。
这身后的可不就是那麟儿….哦,不对,人家如今长大了。
顾珏暔见她站在太子书房门前发呆,拍她一下,可没想到这人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似的。
年华看他实在是心虚。自己刚才差点没联想一下他爹妈都属啥的了。
她镇定的打哈哈。催促这人快些进去找禹珏尧,肯定不是来这里游玩的吧。慌慌忙忙的走了。
顾珏暔看着年华离去的身影,很是不解。他怎知道太子殿下刚才拿他家族的血泪彪悍史给他这酒友好好的上了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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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暔进了书房时,禹珏尧负手而立于窗前。
“殿下,诸事已安排妥当。这次圣上想必是不会多加阻挠了。只是,此番离京,这朝中恐怕?”
禹珏尧回过身来,于书桌前坐下,桌上有几份奏折。他眼神示意顾珏暔。
顾珏暔便上前抓起那奏折,看后,眉峰聚敛,现出凝重之色。不由怒道;
“当真是目无王法这些人,仗着为潜龙之地,便是如此的肆无忌惮!莫不是当朝中每年派去的监察史都是死的嘛”他说完这话,又一怔,便知问题出在哪里了。
禹珏尧听后,也是脸色暗沉,道;
“圣上念及旧恩,南部六郡又为经济富庶之地,以是这些年呈上的折子,孤都未曾驳回。那些监察史倒真是会办事,官官相护,互相包庇。”
顾珏暔听出他的隐怒,太子一向老练沉稳,杀伐决断从不曾皱眉。此番,那南部诸郡看来是有一番折腾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殿下。这些人固然可恶,可殿下乃国之本,不应如此冒险为之。圣上也不太同意。还是…”他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珏暔,孤意已决。若单是为了这南部六郡,还不必孤如此费心。此番便是给那些迂腐之人看看,此乃谁家天下!”
顾珏暔剑眉一拧,知是多说也无益。想到这些时日禹珏尧部署诸事,心中大概明了这位太子爷到底要干嘛。
“我已经通知了那人。这些年来,他也是韬光养晦已久。昔日魏主不赏识贤才,如今殿下肯用他,一身才学也不算空负。”
禹珏尧还未曾应话,外面便有人通传。说是门下白给事中已到。
顾珏暔听后微惊。他知太子极少在府内召见朝中之人,多是在中书清议台批章审阅,以避讳流言。这中书给事,他也曾有数面。再一思索,这人怕是前途无限了。
他寻个由头退了出来,只管自己的事做好便可,其余的,他还懒得管。想罢,还是去找年华喝酒比较自在。谁知走到门口时,又听见;
“珏暔,看好那丫头。闹腾的很,令孤头疼。”
顾珏暔只一笑,能让太子头疼,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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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出了院门,心里那股子做贼心虚的劲儿还没过去,走路的时候有点慌神。
“哎呦我去,谁啊?!撞死我…我…”
年华扶着头,看着刚刚自己撞的人的腰间,定在了那里。
“姑娘?”
听到声音她才猛地抬头。好吧又是一位美男子。平昌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定是汇聚了各方灵气,才会生养出这么些美人儿。
面前的男子,一身蓝色的水墨袍子,未束冠,单就一支白玉簪子。
温文尔雅,陌上公子…
年华也算是被她三师兄、二师兄、禹珏尧等人给培养的品位高了许多,此种情况下好歹没有失态。
“公子是?”
蓝衣男子一作揖,道;
“鄙人姓白,名锦年。锦帛的锦,年华的年。不知姑娘是?刚才姑娘可有撞伤?”
“年华的年华。”
………………..还真是够巧
白锦年身形一僵,并未及时反应过来。不过只稍倾,便又弯腰道;
“想必姑娘就是圣上近日封的那位女官。年姑娘好才学,白某佩服。”
锦年,年华…
她回过神来,回了几句客套之词。期间连连的瞟向对面男子的腰间。心中无数个主意…..
白锦年显然也发现疑处,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腰间。他的腰间只挂了一件不是很珍贵的东西。
年华看着这人的腰间。系了个秀囊,可不就是她前些日子丢的那个嘛….不对,是前些日子禹珏沐丢的那个。
但是….禹珏沐的秀囊是蓝色的,这人的秀囊是灰色的。显然又不是同一个,只是那样式,图案,流苏都一模一样。
她又看这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人。也没有听说过府中有这号人。此条路又是去禹珏尧院中的。
立刻满脸堆笑道;“大人是来找殿下的吧?”
年华虽然有些失礼,但男子却总是翩翩公子的礼数,客气回道;
“姑娘严重了。白某不过是个门下给事,担不得姑娘一声大人。不过此番确实是来找殿下的。”
门下给事,能入门下省怎会担不得一声大人。年华对这人有好感,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立若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原来白公子任职门下,我居于御史监。你我也算是半个同僚。名字还这么….有缘。”
白锦年显然有些诧异年华无厘头的话,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两声,但这次不仅仅是客气,还有些尴尬。
年华也不想这样,显得挺不端庄。关键是…这腰间秀囊。说到底,弄丢了人家的东西,禹珏沐虽霸道猖狂,但她还是有些愧疚。
“白公子是来找殿下的吧。殿下这会儿心情也…不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能艮古流传,还是有道理的。只是那人心情…
白锦年的脸色又尴尬了几分,却还是尽量保持着风度,眸子清亮,不说话,颇有几分兴趣继续听下去的感觉。
“白公子腰间的秀囊好生精致啊。不满公子,这针线活很像是我一位朋友的。”
白锦年一笑,终于说到正点了不是。
“这是舍妹所绣。年姑娘与舍妹相识?”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白小姐对吧,当然认识了。我说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年华内心那个坦荡荡,说谎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
白锦年眸若星光,舒朗笑意一直挂在嘴边。眸中却逐渐显出几分有趣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舍妹荣幸,竟与年姑娘有交情。”
“白小姐跟我提过公子,白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对了,我与白小姐许久未见,不知白公子一会儿可否代为传信一封?”
“白某荣幸之至,自是可以。”
“那年华就待会儿托人送来。有劳白公子了。”
白锦年看着渐渐离去的女子背影,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眼中有像鹰一样的目光闪过。良久后才回过身继续朝禹珏尧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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