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捉虫)
“喂——”
“澪吗?”
“嗯……”
“你知道吗?奈奈子自杀了。”
“哦……”
秋间澪用被子蒙着脑袋,困倦的双眼眯缝成一条缝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睁开,朦朦胧胧的朝听筒应了一声,至少花了两分钟才对友人所说的内容做出应有的反应。
她披着毛毯从床上弹起来,黑暗里发出莹莹光线的手机屏幕打亮了她的侧脸,也点燃了她漂亮的蓝眼睛:“欸!”
正值夏令时,熹微的晨光差不多在五点钟就能露出一片青灰的鱼肚白,而她伸手拉开窗帘,外头还漆黑一片,静谧的街道上亮着昏黄的灯,将油门加到最大的摩托车碾过不远处的马路,留下一阵稀里哗啦的轰鸣。
秋间澪将手机拿远了耳畔,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过十分,她呆怔的神色稍微一缓,听见友人继续说:“我现在在警署,你能帮帮我吗?”
“好。”她褪下睡衣,随手从衣柜里摘下t恤和短裤:“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后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才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打了个哈欠,抓过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趿拉着拖鞋迈出家门。
抵达文京区的警察支署时,街上的路灯刚好灭了。秋间澪利索的停好车,今日起了个大早,导致整个人因为低血压脾气变得极其暴躁,她抓了把没来及梳的秀发,一把甩上车门,勾着车钥匙晃晃荡荡的飘上台阶,推开了警署大门:“您好,请问这里有位名叫月岛绿的报案人吗?”
值班的年轻巡查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您是?”
“我是秋间澪,是她的同学。”
“报案人月岛小姐吗,她还在做笔录,您稍等。”他取出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她:“请用。”
她接过来,抿起了嘴角:“谢谢。”
像是怕她害怕,他还体贴的补充:“您不必担心,例行询问结束之后劳烦您签个字,就能带着人走了。”才转过身继续整理自己手里的档案。
秋间澪安静的坐到门口长椅上,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慨叹这位年轻巡查的态度简直像是大型百货超市里和蔼可亲的导购,又联想到曾经在皇后区的遭遇,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磕上眼睛打算在并不算安静,也称不上嘈杂的办公室里继续小憩。
“澪——澪——”
恍惚之中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紧接着脑门一痛,撞上了金属把手,才合着眼眯了两三分钟,月岛绿带着一夜未睡的倦怠从审讯室走出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脑海里似乎有支圆珠笔在白纸上乱糟糟的画圈似的,秋间澪的视线也和这乱七八糟的轨迹一样没有焦点,眼睛里的光用了好长时间才逐渐凝聚起来,她站起身掰着月岛绿的脑袋左左右右的检查着:“你没事吧?跟我这么客气。”
“我没事。”她挂住秋间澪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拖拖拉拉的往前走,脸上的妆没来得及卸,累成了软塌塌的一滩也顾不上挺胸收腹来保持紧身裙和露脐上衣的美观了。
“川田她……”她欲言又止,轮廓漂亮饱满的嘴唇翕动了着,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
月岛绿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哽咽了几下,平铺直叙的说:“昨天晚上天文部的联谊结束后,我凌晨四点回公寓的路上,在附近公园河里看到了漂浮的奈奈子,已经死了,警方从她包里找出了阿米替林。”
秋间澪站在警署门口顿了一下,清早的第一束晨光打在她身上,从纤长浓密的睫毛缝隙里渗下来,让澄澈的眼睛和下眼睑都笼在阴影里。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月岛绿,再次确认了一遍:“绿子,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她露出一个尽可能轻松的笑容,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谢谢你这么远跑来接我,作为报答,今天的早餐就让我来请客吧。”
“这么好啊。”
外头的天好像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亮起来了,而时针才刚刚指到五,她翻了一下手机,伸着又细又长的双腿,伸手抓了抓不日前脖子后头被蚊子叮起的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丢给坐在一旁,正和昨夜一起出门的朋友道平安的月岛绿:“不是没刷牙么。”
“你就不要把你的重度洁癖强加在我身上啦。”她认命的剥开包装,将糖扔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害她抖了个激灵:“真的是实实在在的薄荷味,一看就是澪的品味,要是奈奈子在的话……”
怔忪的表情维持了两秒,像是哪个接触不良的灯泡,调整了许久才终于亮起来,她攥着裙角,肩膀微微颤抖着。
原来“死亡”带来的痛苦是在发现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喜欢的薄荷糖,再也没有人能做出熟悉口味的梅子饭团时才后知后觉,那个至关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
秋间澪拍了拍她的肩膀,望着窗外滚烫的朝阳不合时宜的提醒:“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好,碰上诸事不宜的日子了。”
“你不要吓我……”
“没吓你,我是认真的哦。”
月岛绿来自大阪的青梅竹马川田奈奈子宣告死亡的第八个小时,文京区警署就在她租住的公寓发现了抑郁性焦虑症的诊断书和没开封的抗抑郁药物,初步判定为自杀。
代官山陈旧的集体住宅被拆除后建起了形形色色的商业店铺,闹中取静的秋间宅除了两层高的主体外,还在寸土寸金的涩谷区开辟出一片草地和平台。
秋间澪坐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隙里,毛茸茸的地毯上有热腾腾的温度,中央空调打到了二十四度,她披着外套,嘴里衔着支pocky,时不时夹在手里装老烟枪,刚刚切掉新闻频道,调了部动画片,门铃响了起来。
她剥去外套,赤脚踩着木地板跑到门口,看了一眼监控里的影象,是个几个陌生的面孔。
“您好,请问是秋间小姐吗?”
“您是?”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佐藤,我想向您询问一下川田小姐的事。”
她狐疑的簇着眉,打开门,正对上外头立着的那位穿着米白色西装外套的女士,看年纪大约二十七八,面容清秀,留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倒是很有亲和力。
“您好,请进。”
“叨扰了。”
拢共响了四声。
秋间澪立在玄关,茫然的数着这列在周末上午十点钟造访秋间宅的队伍,除了来自警视厅的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居然还尾随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准确的来说,秋间澪掐着手指,是个奇怪的小男孩:“哇——姐姐家好大,只有姐姐一个人在家吗?”
“我一个人住,不过今天早上接来一个朋友。”她拉开嘴角,露出一排皓亮的牙齿,尽可能亲切和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柯南,江户川柯南。”他回答:“是名侦探。”
“侦探?”她默默推演。
好奇怪。
还是很奇怪。
“真的奇怪。”她皱着眉,好像刚刚和蔼可亲的形象都是伪装出来的,事实上就是如此,小声低嘀咕了一句:“应该是十七岁才对啊。”
走在前方的青年突然扭头扫了她一眼,她软塌塌的脊梁骨就不由自主的僵成了一条直线,她觉得那应该是在看,而且的确是在看她,因为对方眯缝着眼,又被分明的光影埋在黑暗里,她分辨不出视线里具体的情绪,明明是副温文尔雅,和和煦煦的模样,但她就是浑身发凉,狠狠打了个寒噤。
不妙不妙。
这是作为一名神子的直觉。
公寓装潢十分简洁干净,大面积的白色墙壁和清灰纹路的大理石,暖色调的木制家具,可想而知出自知名设计师的手笔,落地窗外狭长的枯山水上装点着一下片竹子,石灯笼的华盖下悄无声息的生了青苔。
对于一个人居住的秋间澪来说过于宽敞的客厅里的装饰画,楼梯扶手上的雕刻,书架上绝版了的旧书种种都把“富婆”这两个字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秋间姐姐喜欢哲学吗?”江户川柯南和高木警官一起坐到沙发上,秋间澪一路顺着他的目光摸索到了桌角胡乱堆叠的《易经》,抓着脑袋露出苦兮兮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微笑:“不,我不喜欢。”
超不喜欢。
“欸?”
面对一个小学生的困惑,她难得有耐心的取出茶杯,为客人沏上茶,那派头一看就是正儿八经培养出来的,解释说:“秋间家供奉的是大国主神,家里的兄姊各自有着工作,目前由我来打理神社。”
高木警官又问出了另外一个令她易燃的问题:“检察厅的秋间检查官和您是?”
险些把杯子捏碎的秋间澪咬牙切齿的回答:“是我没用的哥哥。”
高木官被她着重强调的“没用”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两声,想来是兄妹两个关系不是很融洽:“秋间小姐……您……”
“话题扯远了。”佐藤警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其实我们是为了月岛小姐而来,主要是想向她了解川田小姐的人际关系,我听说她在您的住处。”
“她在楼上。”她漂亮的像猫眼石一样的瞳孔迟钝的紧紧收缩起来:“川田她……不是自杀吗?”
“案件还在调查当中,有些细节不方便告诉您。”几乎已经敲定了“川田不是自杀”的事实。佐藤警官将圆珠笔颠倒过来,轻轻敲着纸页,仿佛是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秋间小姐昨天也在联谊现场吗?”
“是的,但我走的早,开了车,没法喝酒,只跟朋友打了个照面。”她皱着眉,不拘小节的往地毯上一倒,双手撑着地面,仰起脑袋来盯着天花板上那一溜隐藏起来的筒灯,露出圆领t恤上那节纤细白净的脖颈。
“秋间姐姐是东都大学的学生吗?”江户川柯南突然插进来一句:“冲矢先生也是呢。”
她偏过脑袋,疑惑的望向他,重复了一遍他所提及的这个陌生的名字:“冲矢?”
“忘记做自我介绍了。”一直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的青年终于开口了,他还是眯缝着眼睛,像是在笑又总是给人莫名其妙的疏离感,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他瞳孔的颜色,带着副常在工科生脸上见到的黑框眼镜,大夏天将衬衫纽扣系到了最高,蓬松的茶色短发又仔细梳过,看得出是个讲究体面的人:“我叫冲矢昴,在东都大学读研究生。”
奇怪。
这个念头又浮现出来了,她直起脖子,散漫的盘坐着,一只手肘抵住膝盖,撑着下巴,瞄了一眼时间,另一只手在空气里划拉着,似乎在做什么计算题,紧接着就皱紧了眉头:“我好像没听说过你。”
“或许是因为我在工科,而秋间小姐在心理学科的原因。”
是她的技术退化了么?
推错了江户川柯南的年纪也就算了,怎么到冲矢昴也错了呢。
这可是她吃饭的手艺。
“冲矢先生——”她用攥成拳头的手敲着眉心,比起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来,她更愿意怀疑对方提供的信息:“冲矢昴真的是您的名字吗?声音也真的是您自己的声音吗?”
他还是那副一成不变,波澜不惊的微笑:“当然了。”
见鬼了不成。
顺带一提,秋间澪的夙愿就是有生之年能抓到一只鬼做式神,虽然秋间先生和她“不中用”的哥哥秋间渡已经重申过无数次让她少看些漫画,什么《夏目友人帐》《少年阴阳师》之类,可能中二期还没过去,她的白日梦固执的延续着。
秋间澪婆娑着下巴,焦灼的咂了咂嘴,转而选择曲线救国:“高木警官最近是不是丢东西了?”
“欸?”被点到名字的高木警官一紧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就不由自主的婆娑:“是的,在家里丢了一枚u盘,您如何知道?”
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习惯性的将五指覆在脸上,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眉骨,又捏了捏眉心,重新抬起头来说:“高木警官,您回去找一下西南方向的角落,如果找到了请打电话告诉我一下。”
“好……好的!”他点了点头:“听说秋间大社是个结缘社,秋间小姐应该也很擅长算姻缘什么的吧。”
她的目光一下变得格外严肃:“我收费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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