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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20(捉虫)


位于斯图加特和慕尼黑之间的小红点让冲矢昴停下了敲动键盘的手指。他婆娑着下巴,眉尺微敛,两指在屏幕上一拉,把地图放大,根据调查,秋间澪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她在斯图加特的落脚点。

        快四十八小时了,她的手机一直没接通。

        在这期间,他曾给白鸟信玄去过电话,白鸟信玄回答说:“她有这样的习惯,到一个新地方之后会独自待段时间,不接电话也不见人。”

        奇怪的习惯。

        他捏住沉重的丝绒窗帘掀起一角,高悬在头顶上的月亮浑圆无比,寂静的挂在泼墨般的夜空里,呈现出暗淡的橘黄色,厚厚的流云随风漂流,让它时隐时现的同时给云彩镶上一溜浅浅的银边。

        解开两粒纽扣的灰蓝色衬衫下赤露着麦色的胸口,肌肉紧实,明显不属于日常久坐并定时在健身房训练出来的上班族。指节明显的打手把额前细碎的刘海儿捋到耳后,他略感焦急的等待着来信。

        凌晨一点,朱蒂给了他回复:

        派到斯图加特的人手——虽然只有两个,他们人手有限,不可能仅凭直觉去监视每个只有百分之三十可能和组织有关系的人——传来了汇报,秋间澪已经抵达了斯图加特新王宫附近的住宅,她甚至已经去过了巴赫音乐节。

        凉意像水一样漫过脚踝,他打了个激灵,翡翠色的眼睛倏然炯亮。

        情况不妙啊。

        他们企图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浸泡在黑暗之中的男人点了支烟,尼古丁能富平他焦躁的破坏欲,凝望着对面漆黑一片的阿笠宅,白色墙壁上有雨水顺管道留下的锈迹。肥胖的橘猫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墙头上漫步,矫健的身躯一晃便钻进了半人高的灌木丛里。

        他转身折回房间,迅速收拾好行礼,拨通卡迈尔的电话,命令道:“组织的人已经对秋间澪下手了,现在线人监视的只是个替身。”

        “欸!那真正的秋间小姐呢?我立刻派人去追查。”

        “不,我要去趟斯图加特,剩下的拜托你了。”

        德国时间早上八点,贝尔摩德的枪跃跃欲试,她心里屡次冒出送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见上帝冲动,企图踹上去的脚抬起又放下,冷哼一声走到窗口燃起烟,玻璃窗上倒映着猩红的火点和她娇丽的侧脸。

        尼古丁的味道让沉睡中的秋间澪皱起眉,像簸箕里被筛动的豆子一样晃动起来:“咳咳咳——”

        她撑起身体,眼泪不可自己的溢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早上温暖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在木地板上留下彩色的玫瑰花图案,她眨了眨眼,恍然之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踏踏的脚步声和背后的方脸男人低哑的嗓音把她的灵魂拉回现实。

        “大哥。”

        朦胧的双眼逐渐汇聚出了焦点,她偏着脑袋,望向一边擦头发一边踩着拖鞋从浴室走出来的琴酒,打量着他敞开的衬衫下结实的胸口和腹肌以及皮肤上遍布的伤疤,深的浅的,刀伤枪伤烧伤,应有尽有。她勾起嘴唇,朝他吹了个口哨,跟大白天就在街头游荡的游手好闲的流氓似的:“身材不错嘛。”

        她能在琴酒手下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贝尔摩德如是想,但等她结束她的使命之后还有没有见到太阳的机会就不可而知了。

        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对视下坚持十秒,血腥和杀戮已经成为日常习惯刻入了骨髓,或许在别人眼里秋间澪是声名显赫的有钱人家的继承人,是黑市上竞标的光鲜亮丽的五百万,而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块砧板上被切好的按斤称的猪肉。

        唯一不同的是这块猪肉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睡够了吧。”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搭在他脑袋上的毛巾遮住了表情,只能看到他嘀嗒着水的灰白色头发把衣服晕出一片深色。

        “嗯,虽然睡沙发并不舒服,但也好过楼上铺满灰尘的床单和布满螨虫的枕头。”秋间澪活动着脖子。琴酒的威胁还没说出口,她未卜先知似的托起下巴,刚起床没来的梳理的头发有些蓬乱,总体来说还算服帖的铺在肩头,赤脚踩着沙发,抱着膝盖:“今天天气很好,说吧,要我干什么?”

        “野座士一郎临死前藏的东西在哪儿?”贝尔摩德灭掉烟蒂,单枪直入的挑明了主题。

        “我的确不知道,他也的确没告诉我,但我可以猜出来。”

        刚好,虽然野座士一郎本人的出生日期和户籍有悖,但很幸运,前不久他曾亲自告诉过她真实的生辰八字。

        秋间澪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跳下去,推开窗户看了眼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理直气壮的伸出手:“手机。”

        她已经习惯了家里的佣人对她的要求不问缘由百依百顺,观眼观鼻观心的态度,在没有人对她的命令做出反馈的状况下,她只好皱着眉,满眼写着“这都不懂”的嫌弃,再重申一遍:“手机。”

        “伏特加。”琴酒沉默了片刻:“给她。”

        她用手机调取了东京的星空状况:“纸笔。”

        伏特加先看过琴酒的脸色才满足她的要求。

        三枚古币夹在合十的手掌之间开始摇卦,遇到复杂困惑之处用上纸笔仔细计算,迷离的卦象让她撇了下嘴,六次掷卦后,时间匆匆流失了两个小时。

        “她在做什么?”琴酒终于坐不住了。

        “别打扰她。”贝尔摩德立刻“嘘”了一声:“她在工作。”

        “呵……”

        她对她倒是志在必得:“闭嘴,她可以找出来。”

        六爻只能得出一个相对粗浅结果。

        不妙不妙。

        她深吸一口气,灰尘让她再次咳嗽起来:“咳咳咳……请帮我找五十根蓍草。”

        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在等候伏特加的过程中,她皱着眉短暂休息了半小时,取用蓍草用最古老的方式起卦。

        鼻端有些湿润。

        “你流鼻血了。”贝尔摩德匆匆掏出手帕,走过去递给她,她伸手打断了她的动作,捂着口鼻,鲜血顺着缝隙往外淌,脸色冷静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这事关很多人的命运。

        她得小心谨慎的在无数可能性里抓住最美好的那一个。

        如约而至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她颤抖的眼皮静静的合在一起,低垂着脑袋,盘着双腿坐在茶几前。十几分钟过去了,伏特加见她一动不动,在贝尔摩德的警告下又不敢大声喘气:“大哥……”

        “看看她怎么了?”

        宽厚的大手推搡着她的肩膀,瘦弱的骨架如同将倾的大厦轰然坍塌,重重的倒在地板上。

        “昏过去了。”他半蹲着探了探她的鼻息。

        “弄醒她。”琴酒原本压低的声线终于恢复了原样,并且向被压制到底的弹簧一样反弹的更高,不耐烦的把烟蒂砸到窗户上,威胁着贝尔摩德:“真的能知道样本在哪儿吧?如果她做不到,不止她有麻烦,你也有。”

        秋间澪的意识几乎陷入了沉寂,伏特加朝她脸上泼了盆冷水她都没能醒来。云朗气清的天说变就变,雨水的细丝线贴着玻璃窗,朝一个窗角流淌,从乌云缝隙中漏进来的似乎不是光线,而是一滩水,浸泡着整间屋子,甚至她的鞋,她的衣服,都因为泡了水而沉重的抬不起身。

        赤井秀一拎着随身行李穿过旋转门,挂着一身潮湿的雨水站在服务台前。

        “请出示证件,先生。”服务员用清甜温柔的声音提醒他。

        他一言不发的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护照。

        “秋间昂先生,是吗?”

        “嗯。”

        头疼死了……

        秋间澪□□着按住太阳穴从意识深处挣扎出来,痛苦跟纠缠住她的手脚要把她拉回泥淖的妖怪一样撕扯着她,她支吾着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骂了声:“真该死。”

        她捂着阵阵作痛的脑袋,低头看了一眼裹在身上的浴巾,半湿不干的t恤以及发潮的头发。她大概猜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傍晚冷飕飕的穿堂风害她打了个喷嚏,只好把浴巾裹得更紧一些,三束虎视眈眈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刮着她的皮肤,她仰起头叹了口气:“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儿了,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野座士一郎家。”

        贝尔摩德发出嗤笑:“我们已经把野座家翻的底朝天了。”

        “不是野座家,是野座士一郎的公寓。”她打着哆嗦向伏特加讨要一杯温水,她发现了,这里就他能使唤的动,是个打杂跑腿的:“他在彦根附近还有另外一栋宅子,可能通过结婚入籍或者其它方式变动户籍,所以最终他的不动产登记人名称不是野座士一郎,但和他登记结婚的女性很可能是被盗用了信息或者已经……被杀了。”

        秋间澪回想起野座士一郎曾向她坦白的杀人过程,日上小姐,川田奈奈子和另一位受害人早见小姐的遗体都被发现了,户籍也因确认死亡的做了相应的销户处理,只剩下至今为止尸体尚未被发现的斋见小姐:“斋见士一郎,不动产登记的名字大概是斋见士一郎,在经过结婚这道程序之后,以他的身份买通人把在东京户籍信息上的婚姻状态消掉轻而易举。”或许中间又有一桩杀人灭口的命案也不一定:“由于地方和中央不通信息,而斋见小姐的遗体尚未发现,案件仍旧以失踪来处理,很难有人把他和斋见小姐的结婚对象联系到一起。”

        琴酒立刻通知位于东京的基安蒂,让她动手调查野座士一郎在彦根的公寓。

        消息很快传来了:“的确有斋见士一郎这么个人。”

        她得意的挑起眉梢,瞧瞧,这就是玄学的力量。

        “去他家里找。”直到现在,琴酒看她的眼神才稍稍不像一块猪肉,有了灵魂的痕迹。

        秋间澪打了个哈欠,在她等待所谓“基安蒂”从东京前往彦根的过程中频频打瞌睡,每次都被伏特加喝醒,指了指古董座钟:“已经凌晨三点了,怎么不让人睡觉呢。”

        “你已经睡一天了。”贝尔摩德翻了个白眼。

        “你们是机器人吧,四十八小时不合眼。”

        琴酒的手机传来了新消息,基安蒂汇报说:“没有,我把野座士一郎在彦根的私人公寓翻遍了,没找到。”

        他斜了秋间澪一眼。

        通过免提,她提醒道:“在地下室。”

        “这栋私人公寓压根没有地下室,你他妈是不是撒谎。”电话对面的女人似乎感觉受到了戏弄,声调立刻尖锐起来。

        “我说有就一定有。”

        “你凭什么这么说!”

        “在地下一层右手第一间房间西南角落里。”秋间澪的火气一下就冒上来了,她从沙发上跳起来,伏特加早有准备按住她的肩膀,结果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挥开钳制,站在沙发上指着手机屏幕,仿佛非要跟一个手机吵的你死我活:“如果那地方没有,我把我脑袋摘下来,相反,如果你在那儿找到了,你得把你的脑袋给我。”

        她身上有很多值得质疑之处。

        唯独工作能力不容置喙。

        “妈的……”听筒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摸索声,紧接着响起惊呼:“还真有地下室。”

        琴酒有时候真想堵住她叽歪个不停的嘴:“少废话,赶紧找。”

        五分钟后,基安蒂倒吸一口冷气,从右手边的房间西南角的书柜后头,拎出了一支小巧的保险箱:“东西找到了!”

        “带过来。”琴酒正打算挂下电话,软塌塌的斜在沙发上的秋间澪盘起双腿,慢条斯理,理直气壮的拉长了音调:“等等——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么?我要她的脑袋。”

        “闭嘴。”

        她抬起眼皮与他四目相对,毫无退步的打算,目光倨傲而飘渺,冷的厉害:“我要她的脑袋。”

        基安蒂也是一点就着的性格,张牙舞爪的冲着手机破口大骂。琴酒不是她的发泄口,中介也不愿意当,骨节明晰的手指一拨弄便利索的打断通话。

        贝尔摩德靠边站着,倚着墙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仿佛这场拉锯战于己无关:“你不关心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吗?”

        “倾国之利使人忘生死,诱惑人铤而走险的东西拢共就那几样,都写在刑法里了,还用得着猜么。”秋间澪重新倒回沙发里,拽过浴巾蒙上脑袋,闷声闷气的回答。

        “明天早上六点,我要在院子里看见你。”琴酒站起身走向门外,向远在伦敦的幕后黑手汇报工作。

        还有三小时,睡个屁啊。

        秋间澪没反抗,使劲朝脚边的抱枕踹了一脚以抒发个人的不满,很显然,她也明确意识到琴酒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她不怕死是真的,但她怕疼,她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子是结下了,她早晚送他上断头台。

        不择手段。

        “恭喜你渡过第一关,保住了脑袋。”耳边响起贝尔摩德略带笑意——可惜是很冷—的呢喃,她勾着跃跃欲试从耳后滑下来的头发,看似亲昵的弯下腰凑到她脸颊旁:“如果你稍有一点不配合的迹象,现在就被丢起去荒山野岭喂狗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人一旦恶起来,连兽都不如,她现在不正在野狗口中吗?

        哼——

        黎明很快降临了,晨曦穿过阴云投下一线光线,风里漂浮着恬淡的青草芬芳。原本是个怡人的清晨,按照往常,秋间澪会在这种日子里睡到自然醒,到时候兴许已经过了中午,之后换上清爽的衣裳拎着她歪七扭八的招牌,带着古董墨镜外出吃饭,再找个僻静的角落支起太阳伞摆摊,或者是去剧院听歌剧,收张老旧的黑胶唱片……她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用来挥霍,而不是被人掐着脖子从破沙发上提溜起来,险些窒息而死。

        她在半睡半醒中扒拉着琴酒粗糙的卡着她脖颈的关节,扑棱着又细又白的双腿,半死不活的眼神汇聚到琴酒狰狞的笑脸上,布满红血丝的双眸满含泪水:“撒手——”

        “我告诉过你,我要六点在外头见到你。”

        意识彻底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暗暗讥讽琴酒:“咳咳咳咳……跟着这种喜欢pua的上司,你们的业绩真能冲上去吗?”

        “很抱歉,他不是我的上司。”贝尔摩德已经收拾好了行头,留给她一束轻蔑的余光。她看起来光鲜亮丽,简直难以相信她昨天仅仅睡了不到三小时,所有男人都会为她的美丽无瑕而悸动,她的身体能满足他们的一切幻想。

        伏特加更没人味,遮住大半张脸的黑墨镜让人完全琢磨不到他的反应,和人工智能比起来的区别只有他不太“智能”而已。他一把拎起秋间澪,跟取一块搓澡巾似的随手往肩上一搭,坚硬的肩头抵着她的胃,让她一个劲的泛酸水。

        随后她被一把塞进古董车厢里,脑袋撞在窗框上,疼得她呲牙咧嘴,心里不停骂脏话。

        车启程了,如果秋间澪没记错,他们现在正往黑森林的方向行驶。

        这几日来她被折腾得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吃的是罐头和方便面,喝的是凉水和威士忌,空气里漂浮着霉菌味,灰尘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她的咽喉,每天只能睡在沙发上还要被三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监视。她的后脑勺轻轻撞在靠椅上,怀里丢进什么东西,指尖微动,她睁开紧闭的双眼,或许是推测出来他们的打算了,这一路她哑口无言。眉心起了褶皱,她翻着贝尔摩德丢过来的行李包,压缩饼干,绳索,火柴,水壶,刀,还有一把半自动□□。

        怎么,要她荒野求生去吗?

        好家伙……还真是荒野求生。

        下车之后,秋间澪孤零零的站在两尺高的草坪上,望着不远处的杉树林怔了半晌,直到琴酒掏出□□指向她:“七天之后我让伏特加来接你,如果你能从里头走出来,就有机会在我手里活下去。”

        “我拒绝。”她翻了个白眼,把书包一丢。

        “砰”的两声枪响,栖息在林深处的麻雀嘶吼着扑棱着翅膀往天上跑,争取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秋间澪低头看了一眼子弹在脚边留下的泥坑,蹦起的泥土溅脏了她的裤脚和白袜子。

        她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正面对上他阴鸷的表情,双眼写满了“老子不想陪你玩儿了”的乏味和无趣:“我说我拒绝。”

        这次他没有选择打偏,子弹擦过她的腹部和肩膀,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皮肤裂开的疼痛,而是子弹在肌肉上留下的类似烫伤的灼烧感,大脑还没来得及告诉身体“疼”这个信号,鲜血瞬间把她的白衣裳染的通红。她怒极反笑,冷飕飕的呵气声从齿缝里挤出来,大步流星的走到琴酒面前,光洁的脑门往枪口上撞,裂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森然可怖的微笑,口吻清冷端庄:“今天你不弄死我,你就是我孙子。”

        这是真疯了。

        不要命了。

        贝尔摩德赶紧朝琴酒肩膀上推搡一把。

        子弹蹭着她的发梢直直飞过,一头扎进不远处皲裂的树干里,硝烟味兜头罩来,近在耳畔的巨大的枪响引发了耳鸣,脑袋里响着无休止的嗡鸣,像是防空警报拉响的聒噪,眼前的景象开始分离,几道半透明的影子叠在一起令她眼花缭乱,她大口喘息着,贝尔摩德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性感的红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有没有在说话,因为她根本听不到,但嗓子有些嘶哑,应该是在骂人吧。

        几日来累积的压力和不满结合仅剩的理智支配着她的行动,她拎起拳头照着他的脸砸过去,猝不及防的袭击让一直低看她的男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紧接着迎来一道飞踢,躲闪过程中,他的衣角被鞋底蹭上了泥。

        贝尔摩德连忙架住她的肩膀往后撤:“秋间澪!你疯了吗!”

        她冲琴酒扬起草皮:“你大爷!老子早晚有天给你下降头!”

        疯了。

        这个疯女人。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琴酒,他要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你当自己是谁,妈的,还当自己是个人都奉承你的大小姐吗!”

        原计划因为她的失控而搁浅。贝尔摩德一路砸着方向盘,骂骂咧咧的带她回到旧别墅,驾轻就熟的帮她缝合伤口。

        “妈的,一群疯子……”

        “你现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十年前……”泪水不停从眼角涌出,很快打湿了枕头,她蹙眉啜泣。争执发生之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怒火像是可以被开关操纵的机器当中的一个功能,只需要按下电源便能收放自如,她再一次迅速恢复了冷冰冰的没人情味的状态:“而你那时候不可能才十六七岁。”

        她果真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不能?我不可以是天才吗?”

        “眼睛骗不了人,你的眼神太老了。”她闭上眼:“我以为老师你会不同一些,结果还是青春永驻这种华而不实的破技能。”

        “闭嘴吧你。”

        如果不是她把琴酒的胳膊推偏,现在她的脑袋应该被轰成七零八碎的肉酱了。

        欸?

        难不成……她连这步都算到了?

        贝尔摩德用酒精擦去指缝里的血迹,带上房门,刹那的呆怔之后,忽然勾起嘴唇。

        “琴酒,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副表情。”她支着栏杆,朝楼下脸色铁青的男人妩媚一笑,对方对她的调侃爱搭不理,她便换上正经的语气:“boss说的没错,野座士一郎的死让我们少了一个有话语权的情报商,不趁早扶植一个新的,以后恐怕有很多不方便。”

        “除了秋间澪。”

        “你知道她虽然隔三差五去夜店,但从来没喝醉过,是因为什么吗?”她对琴酒这副颐指气使的态度颇有微词:“因为她不敢,因为她知道太多秘密。”

        她内心的警铃从未中止。

        她身上的戒备从未放松。

        “如果组织留不住她,也不能让别人留住她。”她笑眯眯的算计起来:“我倒是很希望你杀了她,这家伙不该长嘴。”

        青春永驻怎么就是破技能了?

        美丽永远是她的必杀技。

        口无遮拦的小东西。

        琴酒吐出一声鼻息。

        贝尔摩德的言辞并不能撼动他的决定,他绝不会让另外的人拿捏自己的选择权,让他退让的是秋间澪的确有用这个事实。

        她的思想很奇怪。

        奇怪的像琴酒这样的反社会分子都觉得她反社会。

        身体一时半会无法痊愈,至少看起来,留下她的性命足以证明他们的确需要她。

        秋间澪很少抱怨或悔恨已经发生了的事,“要是当初……”这种句型,像是“要是当初不来德国”“要是当初不做秋间家的继承人”之类,从未在她脑海里浮现过,她相信她现在在无数可能性当中选择出来的就是最好的。

        她紧闭双眼,虽然只有肩膀和腹部受了伤,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木门上的铰链锈迹斑驳,一推动就会发出瘆人的悲鸣,平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滚起来。”

        听见琴酒低沉沙哑,不知道抽了几十年烟才熏出来的嗓音,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用沉默来对抗他大清早带来的命令。

        滚你大爷。

        有过前车之鉴,她直接选择充耳不闻。

        琴酒藏在刘海儿底下的眉毛显而易见的拧成了一股结,抬脚踹上她的屁股:“滚起来!”

        秋间澪蹭一下窜起来,掀起被子踢到床下,打量着他的淌过雨后的街道而溅满泥点的皮鞋,他就是用这双肮脏的,布满细菌的鞋践踏她的被子的,本来脚步就虚浮,现在站在软塌塌的床上像踩着片云,指着他的鼻子张口就骂:“混蛋!你能不能讲点卫生!”

        起的猛了,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昏过去之前,她又一次打着玉石俱焚的旗号,要给琴酒下降头。

        立在门口的贝尔摩德刚巧见证了掏出□□打算给她一枪的琴酒以及他面前眼前轰然坍塌的身体,面露喜色:“你把这小丫头给崩了?”

        冤枉,别乱说,他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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