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公子郁郁寡欢

月色如霜，星河灿烂。

        漫漫漓江上，一艘宝船在十余艘载兵小船的护卫下正缓缓向西南方向驶去。

        船舱最下层，十数名水手正满头大汗地来回摇动着橹板。黑夜中，濯濯碧水被劲力拨动，泛起阵阵涟漪。与此同时，在巡守士兵看不见的船底两旁，数十名善水的南越死士正从澹澹水面下探头而出，并缓缓往船舷方向攀爬。

        桅嫱上的秦旗被风刮的呼呼作响，都尉邓昌率领着二十名卫尉兵持戟在宝船的甲板上来回巡守着，宝船正中央的舱房内一片灯火通明。

        案几上，灯盏上的烛火微微摇曳着。十几卷摊开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黑色的篆书字体，未干的墨迹散发出淡淡墨香。朱红桌案前，嬴扶苏正神情平静地提笔抄着书，俊朗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疲惫，此刻他着一袭玄色章纹袍，头束玉冠，俨然一副高贵的皇族公子模样。

        这时，甲板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他抬眸向门外看去，见身着官服的蒙毅正信步从舱外走进来，手中还握着长剑。

        “蒙上卿还没睡？”他心不在焉地问了句，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抄书。

        “虽说外面有邓都尉守着，但臣还是不放心，想来看看殿下。”蒙毅走进舱房后先是向面前的长公子抱拳拱手一礼，随即又扫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那盆红艳鲜花道：“殿下真觉得那百越女子的话可信吗？难道这花真有那么神奇能挡住活尸的进攻？”

        “孤相信她。”他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

        “那异族女子之前还想要刺杀殿下，臣实在有所担忧。”

        “她是事出有因。”

        “殿下总是容易轻信来历不明的人，臣认为”

        “蒙上卿。”嬴扶苏打断了他，凉凉地开口道：“你怎么跟陛下一样数落起孤来了？”

        蒙毅闻声微顿了下，又忙跪地拜道：“是臣僭越了，臣并非想要指责殿下，只是担心殿下心思过于纯善而被贼人利用，请殿下恕罪。”

        “嗯，孤知道。”嬴扶苏抬眸看向蒙毅，柔声道：“蒙上卿请起吧。”

        蒙毅望着眼前温柔如玉的长公子，忍不住微微蹙了眉，他感觉自从白风那丫头走后，长公子就变得郁郁寡欢，虽说他整个人还能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却看起来比平常憔悴了不少。

        “殿下，可还安好？”蒙毅问道。

        这一声问候有些突如其来，打乱了嬴扶苏的思绪。

        他手中握笔书写的动作微微顿住，随即抬眸看见蒙毅正满脸愁容地望着自己。

        “孤很好，蒙上卿放心吧。”他轻轻地扬了扬嘴角，云淡风轻地道。

        “长公子殿下是陛下寄予厚望的皇子，身负陛下重托，切不可为了儿女情长伤了自己身体。”蒙毅幽幽叹道。

        案几前的如玉公子闻言未语，只是会心一笑。

        这时，甲板上忽地传来了巡逻兵的呵斥声：“什么人！大胆！”

        咻咻咻。

        黑夜中，几声闷响。

        “有刺客！护驾！”

        蒙毅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向舱外回望了一眼。

        嬴扶苏浅浅笑了，不慌不忙伸手地合上了刚抄完的竹简：“蒙上卿不必担心。”

        咚隆咚隆。下一层船舱里的卫尉军们闻声纷纷跑上甲板迎战。

        接着是兵刃交接的激烈打斗声。

        混乱中，一名南越刺客侥幸逃过秦兵的围杀持□□跑到了舱房门口，并看见了正坐堂中的大秦官员与皇子。

        咻，一只短箭从空中疾掠而来。

        蒙毅连忙拔剑将其打落，并反手一掌轻击剑柄，飞出的长剑直直穿过对方胸部。

        鲜血飞溅。刺客在发出了沉闷的吟声后随即倒地。

        在抬眸望了眼甲板上的尸身后，嬴扶苏蹙着眉低头看向了自己身前堆积如山的竹简，未发一语。

        又约莫过了一刻钟后，甲板上复归宁静。

        都尉邓昌提着血迹斑斑的长剑走进舱内，单膝跪地道：“禀告殿下，所有刺客已被尽数斩杀。”

        “看得出来是什么人吗？”嬴扶苏顾自将案几上的竹简一份份合拢，波澜不惊地问道。

        “这群刺客水性极好，所用兵器箭簇亦皆为南越所造。”都尉邓昌说着便微皱了皱眉，“是南越派来的刺客。”

        “蒙上卿可有什么想法？”嬴扶苏转头看向了蒙毅，淡淡问道。

        “殿下早就料到了？”蒙毅心中一惊。

        “百越诸部中，目前以瓯雒与南越最为强大，瓯雒国君译吁宋先是将西瓯与雒部合并以扩大实力，随后又仗着有活尸之术抵御我大秦军士，强行联合百越诸部为联盟，他自己则一跃成为了百越联盟的首领。但南越王吴允野心勃勃，自是心有不甘。”嬴扶苏风轻云淡地道，随即又弯眼笑了笑：“知道孤要来南境后，他必然会琢磨着怎么拿孤的人头去换取百越首领之位。既如此，我们便送他一个百越首领之位如何？”

        “殿下的意思是？”蒙毅不解。

        “远交近攻。”嬴扶苏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蒙毅，缓缓道：“孤之前看过屠将军的军情简报，简报上说我军目前有三分之一的主力都由任嚣将军率领着在南越作战，如果这些兵力都集中到对瓯雒的作战上如何？南越王想做百越首领，拿孤的人头不一定行，但拿译吁宋的人头，倒一定可行。”

        “臣明白了。”蒙毅会心一笑，微微向眼前的公子作了个揖道：“当年我秦灭六国便是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如今在百越之战中用上亦不为过。只要通过贿赂和游说对南越许以丰厚的条件诱惑，或许可以让其对大秦放下戒心，先集中兵力解决瓯雒。”

        “嗯，话虽如此，不过要想解决瓯雒，还得先解决活尸的问题。不然兵力再强大，也只会令我秦军将士徒增伤亡。”嬴扶苏想到这里，神情忽地凝重了几分。

        “是。”蒙毅微微点头。

        翌日，巴群某处偏僻山寨，炊烟袅袅，绿树成荫。

        泥泞小路上，一男一女正骑着马穿过山寨的市集，两人在市集上歇息片刻吃了些干粮，随后又骑了数里来到一处天堑前。

        两匹马在天堑入口处缓缓驻足。

        男子从鞍边挂着的布囊中掏出了一个虎形玄铁面具戴上，随后又递给身后的年轻女子一个普通面具。

        “风儿切记不可暴露了身份。”男子轻声嘱咐道。

        那年轻女子闻声点了点头，随即接过面具戴上。

        悠悠蓝天下，万物寂静。

        男子随即伸手入唇中，吹响了凄厉而怪异的哨声。

        片刻后，天堑中传来滚滚蹄声滚滚。

        年轻女子好奇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灰衫、头戴雀形玄铁的男子正领着十几名青衫男子向两人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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