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过往（四）
从朝会退朝后，芈启连一身高山冠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开始忙着将送至相府里的紧急公文都批阅处理掉。只因明日便是大秦再次出兵攻燕伐赵的重要日子，许多要务都不可耽误。
一时间，相府的大小官员们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午后，芈启方才把府中要务一一理清，并命人尽快落实办理。
用餐时，他突然想起了扶苏——自王上将那燕国余孽送到长公子府上后，自己就一直忙于公务，迟迟未能亲自去看望他。虽说一切都在王上的掌控之中，可他还是有些担心，便将相府中的大小事务都嘱咐好，又命下人们准备马车，准备去位于咸阳王城内的长公子府上看看情况到底如何了。
正在这时，昌文君、内史腾二人因为战事的后勤问题来到了相府上，找其商议，
芈启让他们二人先讨论着，又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要告辞离去。
得知前因后果的昌文君见状，便安慰道：“兄长放心。芈安那小子不是陪着扶苏嘛，蒙恬也在，那燕国余孽能使什么坏？”
“你家芈安那小子，和你一样，性子刚烈，哪里懂得察言观色，照顾别人？”
芈启摇摇头，话不多说，便乘车离了相府。
安车的轱辘滚滚转动着，进入王城，驶过宫道。
在王城内巡逻的卫尉军们见状，纷纷驻足向大秦右丞相的车驾礼让。很快，芈启便在长公子府门前下了马车。
“参见丞相。”
卫士们向芈启颔首行礼，又纷纷撤开长戟，礼让出了一条道路。
芈启紧握着悬在腰间的长剑，别过头看向了为首的卫士长，那是他安插在长公子府上的楚系将领，问道：“长公子可在府上？”
卫士长抱拳答道：“禀丞相，长公子此时应是在练武堂与那名奴隶少年比武练习。”
闻言，芈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入了府后径直赶往了练武堂所在的方向。
这一路上，有不少近侍婢女们在各自干着活，可越往练武堂方向靠近，伺候的人就越少，这让他感到很是怪异。
当他拐过廊道时，正好撞见芈安鬼鬼祟祟地从练武堂所在的院子里溜了出来。而原本守在这院子外伺候的仆从卫士们，此刻全都不见了人影。
芈启眉头紧蹙着，远远地便开口叫住了芈安。
“你这是要去哪里？”
芈安见自己的大伯父突然出现在面前，连忙惶恐地挠了挠后颈，解释道：“蒙恬将军今天不知为何没有出现，扶苏让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蒙恬不在？”芈启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一边快步走向院里一边问道：“伺候长公子的人都去哪了？”
“是”紧跟在伯父身后的芈安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是扶苏，命令他们下去干活了。扶苏说，让他们不用老是守在外面。”
“现在是谁和扶苏在一起？”芈启冷声问道。
“只有只有那燕国小子。”芈安支支吾吾地答道。
芈启闻言一顿，快速回过头瞥了眼芈安，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混账！你怎么能留下扶苏独自和那楚国余孽共处一室？”
“伯父，我我。”
出于紧张，芈安试着为自己辩驳，但还不待他将话说完，芈启便已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加快步伐往练武堂走去。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懊恼之意：一切应该都来不及了吧。
眼瞅着芈启已行至练武堂屋檐下，就要推门而入，然而下一刻，那悬在空中的手忽然顿住了。
就这样，讲武堂的门半开半掩着。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芈启甚是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芈安眉头一皱，好奇地冲了上去。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秦国的长公子和燕国的王室余孽竟然对对方互不设防，同席而眠。
“这”芈安不敢置信地撇了撇嘴。
他想不通，自己并没有给姬野喝那杯放迷药的水啊？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眼见为实，堂中的两个人此刻背对着背，呼吸平稳，毫无疑问，他们都睡得很香。
芈启意味深长地垂眸看了眼身旁的芈安，只见他轻轻地将手中剑放入鞘中，随后便任练武堂的门半开着，以便自己能随时掌握屋里的动静。
“大伯父，不叫醒扶苏吗？”芈安不解。
芈启没有回答芈安的问题，而是握着剑兀自守在了门外，直到两刻钟后，蒙恬、蒙毅与几名中郎将出现在院子里。
中郎将皆为秦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此刻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领了秦王的命令而来。
众人在芈启面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礼。蒙恬率先向其抱拳解释道：“右相，王上有令，要见那燕国小子。”
“嗯。”芈启微微颔首，随即心领神会。
蒙毅的目光越过芈启的右肩，随即将屋内的情形一览无遗，见状，他微微皱着眉头，向芈启躬身行礼道：“禀右相，明日比试在即，王上特命下臣来陪长公子去御库选剑。”
“随我来。”
芈启转过身看了眼屋里的情况，随后便推门走进练武堂中。
他见案几上置有水壶与两个龙纹玉杯，便上前提壶倒了一杯水，却在拿起杯子的时刻微顿片刻。
“右相，怎么了？”一旁的蒙毅察觉到了异常之处，不禁问道。
闻声，芈安忐忑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无事。”芈启一脸平静地答道。很快，他便端着水杯走至扶苏面前蹲下，又伸出修长手指醮了些许清水，轻轻弹在了扶苏的脸上。
睡梦中的少年因为感受到些许凉意，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抬眸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语气慵懒道：“舅父？”
芈启松了口气，随即又别过头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身旁的芈安。
见自己的伎俩被发现，芈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多喘。
与此同时，一名郎中将屈身在姬夜身旁蹲下，又伸手在其脸上粗暴地拍了拍，终是把他也唤醒了过来后，两名郎中将便得令上前将他带走。
芈安揉着惺忪的双眼，望着眼前的阵仗，一脸茫然，只能任人摆弄。
一旁的扶苏见状，不禁发问道：“你们要带他去哪？”
蒙恬与蒙毅二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由芈启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的方向上。
“扶苏，该去御库选剑了。”
芈启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站在旁边的蒙毅。
只见二十多岁的青年蒙毅神采奕奕，腰间配有长剑，嘴角噙着浅浅笑意问道：“长公子还记得臣毅吗？”
扶苏感到有些惊喜，这是他十分喜欢的蒙武将军少子，但两人除了之前在宫里的宴会上见过几面外，很少有过交集，便道：“扶苏当然记得蒙毅将军。”
“臣甚感荣幸。”蒙毅点了点头，拱手解释道：“王上命臣带长公子前去御库，挑选明日比试所用之剑。”
听蒙毅这么说，扶苏一下子便来了精神，御库中藏有历代秦王收藏的天下名剑，要不是自己尚未成年及冠，不能佩剑，加之父亲不允许他和弟弟们擅自接近御库，不然他早就想去秦王御库中一览究竟了。
“喂”他转过头，想要跟姬夜嘱咐几句，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蒙恬等人早就已经将其带走了，便问：“姬夜也会选自己比试所用之剑吗？”
芈启迟疑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他会有的。”
闻言，扶苏突然想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神色也随之变得阴沉下来：“舅父，父王要我选剑，难道是说，只有杀死姬夜，我才能赢得比试吗？”
话音落下，芈启感到有些惊诧。他回过头看了眼蒙毅，两人四目相对，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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