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随先皇葬入皇陵
墨澜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听着她说话，眸色深深。
“他甚至告诉我，那张遗诏，已经作为陪葬品，随着先皇葬入皇陵了……澜，其实如果他可以不要这样，他可以不要那么平心静气地对我……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是成了一抹抓不住的淡淡叹息。
“那么，现在呢？”末了，墨澜却只淡淡开口，只问了这一句。
是呵，现在呢。楚夏两国的联军依然在此，一切也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可以有软弱，也可以有放弃，但是只要她说一句“要”，这璃国的江山，他还是可以立马替她夺回。
脑海之中，那些虽不曾见过，却如此清晰地刺痛了心口的画面，又无端地涌起来。她甚至仿佛可以看到当日厮杀的惨样。
深夜之中的宫廷，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叛军悄无声息地潜入，等杀声四起，火烛冲天的时候，整个宫廷，已经成了杀戮之场。
所以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那一整个后宫的人，就是这样死去的。当年的他们又哪里有过分毫的怜悯之心，甚至连宫里小宫女，都没有放过一个……
想到这里，纤细苍白的指尖忽然抬起，攥紧了心口的衣。
云倾轻咬了血色很淡的唇。终是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刚要说话，却忽的听见了外面丫鬟急促的声音。
“公子，公子您不能进去呀！”
“让开！”紧跟着，响起的是一个带着几分僵硬怒气的男声。
云倾心头轻轻一颤，那是……宸枫的声音！
而她只来得及从墨澜的怀中起了身来，门已经被推了开，宸枫踏入了厢房里来。
那一刻，云倾看到的只是他陡然敛起的双瞳，还有他的面上，那微冷的神色。
随而，他白色的衣上，显然是因方太急着赶路，牵到了伤口，那已经渗透出的殷红色，染上了衣。
他的面容，也显然是透着病态的苍白。
“宸枫……”她忽的脱口唤了他的名字，起了身来，却愕然于那一刻他眸色之中的冰冷。
宸枫走向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声音冷漠的可怕，只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撕裂了开来：“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一切？还是你觉得，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
云倾心头轻轻一跳。是的，她知道，他一定也是什么都知道了。
尽管已经想过了千遍万遍，当总有一日他知晓了真相，会是如何的场面，却独独没有料到，一切竟是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
她颤着双唇，还未发了声，却陡然只见眼前一道阴影覆盖了过来。下意识地微微阖上眼帘，腰身却已被人带着，一个轻旋。
抬起眼帘，看到的是墨澜拢着她的身子，抬手替她截过了宸枫丢过来的文卷。
那文卷上的血已几乎干透。
“统领大人，这又是何必？”墨澜一反手，收起了那文卷，眸色深深，看着他的时候，亦是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情绪来。
“墨澜，我这是在问她。和你没有关系！”
宸枫剑眉一蹙，陡然一步上了前来，伸手过去一把拽住了云倾的手腕，强行将她的身子拽离了他的怀中，让她面向着自己。
“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实情么？明烟郡主！”
云倾微微仰着小脸，听着耳畔他一声声的质问，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好像疼痛了起来。尤其是那“明烟郡主”四个字，几乎要刺穿了她的心。
她的小脸也全然地失了血色。
终是要这样的，不是么……自从得知了身世的那一天起，自从见到了他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了这样的针锋相对。
云倾知道，自己纵使逃离了世俗，也终究逃不了命运。
“实情……统领大人不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么？又还要我，告诉你什么？”她微微扬唇，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轻笑的。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宸枫脱口，那一刻他几乎生出一种想要将这个女人劈死的冲动。
“宸枫！”墨澜轻敛蓝眸，衣袖一扬，想要让他别再疯下去。
然而宸枫此时却根本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抬掌便向着墨澜的心口击去。
“澜！”云倾脱口惊呼。而随着她的声音，墨澜修长的眉轻轻一蹙，不闪不避的接下了宸枫的这一击。
殷红的血，当即便自他胸口的衣上渗透了出来。飞速地蔓延开来，透过了一片。
宸枫陡然蹙眉，像是这样的鲜红色，终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云倾用力一挣，挣开了他的手，一转身去扶墨澜：“澜，你怎么样？”
墨澜一勾血色很淡的唇，对她微微一摇头安抚了她，随而将视线移上来，定在了宸枫的脸上。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这样，又可能改变了分毫？”
宸枫恍若被什么重重一击，身子一怔。握紧了手掌，恍若那斑驳的鲜血冷透下来，包绕在了掌心里。
“墨澜，你，又是为何……”宸枫半晌，才终是能问出了声来。
“我？”薄唇轻翘，那声音飘然若秋水般明净好听：“只当是我自寻死路，万劫不复罢了。”
“若是恨他，你直截了当杀了他便是，这样玩弄着所有的人，你觉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是不是？”
墨澜轻轻扬起的眼角，狭长的眸子透出的是淡淡的邪魅。对他的话，却仿佛默认一般，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够了，宸枫，真的够了……”云倾终是阖上了眼帘，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透着的是一丝淡淡的颤。
“云儿！”宸枫看着她，脱口却唤的是她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的不冷静，又一次伤到了她，而且是这样深深的伤到了。
可是为何，为何却又连他自己也搞不懂，方才这样的失态又是为何。分明不想看到她难过的，分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回想起了她越来越浓重的忧伤，满心之中，只是心疼。
却如此一见，竟是这样刺伤了她。
他只恨自己太笨，只恨自己根本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她。
“所以你……一直不愿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配知道这真相，是么？”他问，声音竟是有些怔怔。
云倾轻轻抿唇，只淡淡颔首：“是。”
“好，那么我，知道了。”随着这一句宛若叹息，他便一转身，像是就此再也不会回头了一般离去。
分明心疼，分明不想说出这样违心的话。但是却……还是这样做了。
云倾的身子失了力一般轻轻跌了下来，墨澜衣袖轻扬，将她的身子拢入在怀中，那样深深地抱着她，没有语言，却显然是安抚。
“澜……我到底，在做什么……”她埋首于那个怀抱中，温热的泪珠轻轻落下，染透衣袍。
“云儿，这不是你的错。”他轻吻她的发，语气和暖。
“可是澜……我好累，真的好累……”
从来也不知道，还以为，这被深深刺伤以后，支离破碎的心就不会再痛了，此时此刻，却更是痛的无法触碰。
修长的指尖自她的长发之中穿过，墨澜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搂着她，任由她的泪珠染透了自己胸口的衣。
天空泛起了丝缕的亮光。
当一丝微凉落到了发上，靠坐在石桥边的女子才忽然地回过了神来。她微微仰面，竟是……飘起了雨丝呢。
还真是应了这样的景。云倾微微苦笑着想，纵使人都说这苍天无情，现下，却也会这样适时地落下了雨来。大概是知道，自己流不出了泪，便想着，让这微凉的雨丝落到她的脸上，带走一些悲戚吧。
她望着云层不厚的天空，那些缠绕在一起的云雾，那一丝丝如若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撕裂开来的雨丝。陡然之间，记忆来袭。
看得清的只有眼前无边无际的雪白色，那样的冷，透彻肌骨。
她自小就一直做着这样的一个梦，梦里只有疼痛，只有白色，什么都看不见。而每每握紧胸口的衣惊醒过来，总是发现，冷汗会湿透了衣衫。
她只会渐渐攥紧了心口的衣，甚至刺痛了掌心。
而如若不是那一日的身世终是昭然，她恐怕也不会想到，原来这个梦并不只是梦，原来自己心口的那朵桃花样的疤痕，也并不是胎记。
那一年父皇和母后惨遭杀害的时候，命未央宫的一个嬷嬷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匆匆出逃。而后，追兵追来。城外的原野肃杀了一片。长剑刺了过来，那老嬷嬷胸口的血浸透了她的襁褓。
而她，被人抱起送到了旁边来的一顶软轿中，轿中的那个美人，朱钗玉饰，冷笑着取下头上的玉簪，然后刺入了她的心口……
胸口忽然一痛，她下意识地又伸手去触碰向了那个疤痕的地方……
微微垂下眸去，却发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停在了身侧。
她侧过头去，视线上移，入了眼中的，是楚乔的脸。
此时的他，正握着一把透白色的纸伞，替她的挡开了周围飘落而来的雨丝。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幽静的眸子在看着她的时候，还是仿佛含了许多的话。
云倾看着他静立身前，雾水轻染，白玉冠束起的黑色发丝，染在他的双颊。
“皇上。”但她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微微低眉。
“想什么出了神？连下雨了也不知道进去？”楚乔看着她的面容，尽管安静柔美如昔，却竟是透着一分苍白，忍不住蹙眉。
他的话似是责备，却又多的是疼惜。
云倾微微一顿，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头。像是不愿去提及了什么。
“云儿。”楚乔终是看不得她永远这样水平如镜，永远这样独自深藏一切痛苦的模样，开了口：“如若你觉得为难，再受不了这些，告诉我，我可以马上带你回去……”
云倾似乎有些愕然。羽睫轻抬，迎上了他的目光。
柳眉忽的轻轻一蹙：“回去？”眼底轻泛的苦涩无法掩盖：“回哪里去？”
“当然是回楚国。回我的国家去。”楚乔亦是微微敛眸，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这样坚强美丽，这样熟悉。他能感觉到当眼波描绘出她的眼角眉梢，心底忍不住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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