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有心无力
她二人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尚薇。
今日的她鲜少的穿了一身雪白色的长裙,乌黑如练的长发垂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也甚至都没有任何刻意的装饰,只是这么纯纯净净的颜色。
而她此时就站在殿前的阶上,看着眼前已化为了废墟的偏殿,看着那在大火中已然倒下的佛像,虽然宫中的人已将佛像扶正,但还是因为烈火的灼烧,佛像的身上已是斑驳而残破。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尊佛像,脑海中,便是很多次,自己到了这偏殿来找皇祖母的画面。
每一次,这佛像都是带着这般安稳静谧的微笑,这么无声无息的看着人间发生的一切。
只是尚薇突然之间也很想知道,很想问问这尊佛像,究竟皇祖母每日每夜的祷告,他究竟有没有听见,而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又究竟是怎么容许这一切平白的发生的。
然而佛禅无语。即便她想要问,或者即便她真的问了,这佛像,还是只这么静谧安然的微笑着,像是永远都那么神秘,也像是已经参透了所有的玄机。
可尚薇却根本无法试着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切。
风过,一时清冷的有些过分。
尚薇下意识的轻轻瑟缩了一下,也是到了这时才突然的意识到,自己都忘了穿件外衣再出来。
可她也明白,自从睁开了眼睛的那一刻,她整个视线里就全部是盘旋而过的关于火场的画面,倘若她不能过来的话,她只怕自己躺着胡思乱想,更是会难受了千万倍。
虽然,她也清楚的知道纵然自己过来了,再亲眼看到了这片废墟,皇祖母,也已是不在了。
这个事实,已是永远的无法改变了。
无端涌来的叹息,就在到了唇边的时候,忽的被身后传来的一声柔柔的嗓音打断。
“公主。”
尚薇应声回过了头,看到的正是莲美人和若美人正向着这个方向过来。
她们二人之中,这莲美人一身素白,自然是来为皇祖母吊唁的,而这个若美人,倒是看不出她的意思。只是大概也是累了,尚薇此时也都甚至没有力气去管这些。
略一颔首,她更是似乎连开口与她们搭话的力气都没有。
“臣妾感念太后娘娘生前之恩,特来送送太后娘娘……”莲美人行了礼,话还未说完,双目却已是微微的泛了红。
尚薇长卷浓密的羽睫微微垂下着,遮盖着那双明媚的眸子,让人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淡淡的开了口,声音里透着一分的倦怠,“莲美人真是有心了。皇祖母遭此大劫,而这宫中人心散乱,只怕像美人这般还感念皇祖母的,的确也是不多了。”
“公主哪儿的话,臣妾和姐姐过来送送太后娘娘,是礼节之中的事……”接话的,正是若美人。
只是她虽然垂着头,也显得很恭敬,但尚薇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怀中还抱着个一个小小的暖炉。
很显然,她并不像是这莲美人一样,是特意过来要祭拜皇祖母的。
到底恐怕也只是因为猜到了自己可能在这里,便特意过来的吧。
尚薇心中了然,但也是懒得开口去点破她的心思,毕竟这宫中之人心中在盘算着什么,有时候也真的无需去深究。
她对着她们二人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你们便在此祭拜吧,本公主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臣妾恭送公主。”她们二人低身行礼,送着她离开。
而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莲美人忽轻轻的一叹,“总是太后娘娘遭了这般的不幸,公主的心中,也多的是说不出的苦吧。”
“姐姐,别伤感了。”若美人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而视线,仍是抬了起来,看着尚薇的背影。
那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她的眼底飘过,但她很快便将此掩去。
永安殿。
方才下了朝,墨澜正准备吩咐人送尚俊回宫,这个小家伙却是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不得已,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手轻轻抚了抚尚俊头顶的发,笑问,“怎么了?”
“澜哥哥,俊儿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尚俊也根本顾及不得这里还是大殿内,拉着他就开始撒娇起来。
墨澜修长好看的眉轻轻的一挑,海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那双明净闪亮的大眼睛,一时之间竟也是好像无法说出拒绝他的话来。薄唇微微一扬,“是么?”
“是啊是啊,上次澜哥哥教俊儿打雪仗……”想起了那次在梅园之中玩耍的事,尚俊的大眼中就像是闪现了光芒。
而这一幕,显然都被还未离开大殿的一人看在了眼中。
那人,正是将军谈肖。
他像是有意无意的就放满了些脚步,待众人都离开了之后才跟着走向了门口的方向,自然也就将尚俊撒娇的这一幕,看的仔仔细细。
他心中了然,看来这墨澜,也是真的找到了拿捏了尚俊的方法。
而在这璃国,如今除掉了太后,又取得了尚俊的信任,想要挟制尚薇,也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正在他心中暗暗地盘算着些什么的时候,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谈肖将军,留步。”
他微微一怔,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唤住了自己的人,正是墨澜。
此时的他正立在台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自己,海蓝色的眼底,既像是水平如镜的海面,又仿佛是能够让人迷失一切的深渊。
其他的官员都已离开了大殿,周围也是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
他心中微微一顿,不知道这墨澜,究竟是想要怎么样呢……
“臣在,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他转身,复又向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行了礼。
“将军无需再行什么君臣之礼,此处也并无什么外人。”墨澜淡淡的微笑着,抬手一摆,便屏退了身旁的侍卫,显然是要和他单独谈谈。
谈肖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心道,难道他已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只是面上,他仍然显得万分的镇定。
“澜哥哥……”尚俊并不喜欢他们继续谈事情,他更希望的是他的澜哥哥能再带着他出去玩。
墨澜微微扬起唇角,摘下了尚俊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让他先安静下来。
这一切,他始终没有避开台下的人。
而看着尚俊乖乖听话坐回了软座上,他才轻轻的抬手顺了顺自己的长袍,跟着侧过了身来,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人。
“耽误了将军一些时候。”
他浅笑,从容的到了阶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谈肖。
“王爷说笑了,臣见王爷与太子殿下相处甚欢,心中自然也是颇为欢喜。”谈肖半垂着头,神色并未见得变化。
“本王知道,将军这些年来一心为国,也算得是忠心耿耿。”海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看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他的每一处细节的反应,“所以今日,本王才特意让将军留步,只是因为有件事,想要托将军去办。”
果然,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谈肖愣了愣。
脑海中陡然浮现的想法就是,他,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做的所有事了,否则,在朝中鲜少与自己接触的他,又怎么会突然的找自己去办事。
他的身边,且不论文武,能人异士难道还少么。
只是这个想法方才浮现,又只听得他继续说了下去,“这件事虽不是特别难办,但到底这朝中,对本王忠心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谈肖将军可愿替本王去办?”
“王爷的吩咐,臣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必赴汤也不必蹈火。”墨澜眉眼含笑,长长的宽袖轻轻的抬起,而他的手中,正是一个信封,“只是需要将军,去妥善处理一下这名单上的人而已。”
“名单上的……人?”谈肖一抬头,愕然中也竟是忘了上前去接。
“没错。”他仍是那般的从容,那般的淡然,“这是本王派人查到的,现在这军中所有和叛军有关的人。”
叛军……谈肖一时之间仍是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想要试探自己,那么这个名单,就必然是个圈套了,只是如果是真的……他自己已是这璃国的将军,这军中安排人一事,难道还是其他人所为的么……
恍然之中,他又听见了他的声音,“怎么,将军不愿接么?”
“臣该死。”他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信封。
墨澜在递给了他信封的瞬间,蓝眸微微一眯,“那么,此事便交给将军了。”
后院。
雪已经停了,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积雪中,极目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雪白。
瑾灵醒了以后,听朵儿说墨澜很早就入宫了,也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昨夜甚至都好像没有休息。
她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无论是云姐姐或是他,都已是麻烦缠身,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她只是无端的觉得疲惫,好像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就算是想要去试着替他们分担,也是有心无力。
在想到了云倾的时候,瑾灵又想起那天夜里苏洛的话,还有在讲起了楚乔时,她眼底飘过的愁绪,这一切的一切,也足以证明她心中的挣扎。
想到此,她便也呆不住了,披了衣,便打算前往别院去找云倾聊聊。
但是方才要出了院子,忽的便是听到了后门,似乎隐隐的传来车马的声响。
虽然这声音并不响,但在这安静的院子里,还是轻易的就让她听了出来。
而那车马声随即停下,像是正停在了后门。
或是有人来了吧,这后门,素来也只是云倾或是一些身份比较敏感的人物出入的,当时来了这里看中了这宅子,自然也是因为看中了别院是个独立的院子,而且可以单独的出入后门。
而此时,马车方才在后门口停了下来,云倾便轻轻的掀开了帘子,探出了身来。
显然是一夜未眠,此时的她本就白皙的肤色也显得更是减了几分的血色,而映着周围淡淡的晨光,也让她的小脸上有一分掩不住的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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