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天空中的月光
转眼,七月便到了中旬,中元节那一日,都城之中亦是挂满了淡青色和白色的灯,而这一年来宫中丧祭也的确不少,因此宫中也按照礼节,悬挂了三日的灯。
那一夜的夜空格外辽远,云的影子也是淡淡的,便让那天空中的月光显得格外的圆而透亮,那澄澈的月光撒落到人间,就仿佛能照亮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尚薇白天是同莲美人一起度过的,这莲美人自从若美人和岑贵人出了事之后,整个人变得愈发的安静,在自己的住所里也时常都只是看看书籍,或是吟诵佛经,尚薇去找她之后,便也是陪着她一同焚香祈福。
她本是想着在这一日还要去皇陵看看皇祖母,看看父皇母后,却在回到了倾薰宫之后,整个人就觉得困倦,靠在美人塌上睡了一阵子,天色也晚了,便就没有再出宫的打算。
入了夜之后,整个宫殿里也都显得很安静,欣瑶和小希也知道她在休息,就没有过来打扰,连晚膳都没有过来通传。
醒来以后,她只觉得有些闷闷的,就随手披了一件外衣,到了院子里想要透透气。
如同流瀑一般撒落下来的月光澄澈通透,照亮了院子里的那条青石铺成的小路,两旁的树影亦是投落下来,层层叠叠的,让人觉得仿佛是深藏了无数的秘密。
尚薇轻轻的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忽然在这样干净的月色里,想起了一个人。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到现在,也已经整整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从陌生到熟知,从排斥到深爱。
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样的蛊毒,才会竟然这么一步步的,看似是在向前走着,却竟是一步步的走向了他,走近了他的世界。
这个男人,他的身上,又究竟还有多少的秘密呢……
他分明有自己的宠妃,分明这个国家现在连云倾都已说过不想要了,他大可以就这么随手丢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全部丢给自己,还有朝中的那些官员。
可是他,却恰恰选择的是留下来,留下来甚至为了替自己解决问题,还要一次次的把他自己陷入到了各种各样的险境中去……
脚边的石子路上,光影明晰,看着自己的影子投照在地上,正让微微摇晃的树影遮挡的好像有些若隐若现,尚薇便也忍不住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到他的时候,为何却总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无奈。
以至于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这每一次想起了他来的时候,又都究竟是包含着什么样的心思。
是不解也好,是埋怨也好,甚至是责备也好。却只是有一点让她那么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在乎他,在乎到,甚至都可以忘记了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举动……
走着走着,足下的青石小路微微有些硌脚,她便放慢了一些脚步,有些漫不经心的走着,也一边还在想着心中的事。
不远处,正是穿过院子的溪流上,建的一座小小的石桥,旁边便是一座雕饰精致好看的亭子。
而就在她靠近了一些的时候,竟是忽然有些讶异的发现,亭子里竟然有人。
看着那纤瘦的身影,身着一件淡紫色的宫装,这不是宫女的衣服,而是倾薰宫守夜的宫女才会穿的颜色。
尚薇本以为那只是今日值夜的宫女,再靠近了一些的时候,她才忽然的认了出来,那竟然是小希。
“小希?”她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试探着问道,也走近了一些。
亭中正提着一盏木刻雕花宫灯的人影应声回头,果然是小希,而看到了尚薇,她虽有些惊讶,但还是乖顺的低头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
“不必行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尚薇淡淡一笑,踏阶入了亭子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宫女虽然从不曾和她有太多的接触,甚至曾经还帮着若美人欺瞒自己,给自己难堪,但自从得知了她的身份,又将她从天牢中救了出来之后,看到她,自己的心情竟会是反常的感觉到平和。
看来这女子,的确是有着让人觉得安定的气质,也怪不得当时,墨澜会要派她去到若美人的身边。
小希直起了身来,仍是礼貌的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就遮盖住了她的眼睛,也将她眼底的情绪都掩去了一些。
“晚上风凉,公主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尚薇正走到了亭子边上,看着今夜的月光格外澄澈的撒满了整个庭院,唇边微微一扬,“我睡了好一阵了,有些闷所以出来透透气,你呢,今夜是你值夜?”
“是。小兰今日身子不适,奴婢便替她出来值夜。”
“原来是这样。”尚薇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眉眼微微的垂着,一身衣裙干净整洁,头上的发髻梳的简单却很整齐,通身上下都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她便愈是心生了一些好感,“其实,我看着你的时候就时常觉得,你和其他的宫女,不太一样。”
“公主的意思是……”小希未曾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显得有几分讶异。
“不必紧张,我也只是说说我的感觉罢了,刚开始见你的时候,只觉你乖巧可人,还当你只是那若美人普通的宫女而已,可谁知,你的身上,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尚薇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宽袖,语速不徐不疾,“慢慢的后来看多了你,就越发觉得你不简单,我素来脾气不好,别的宫女见到了我都必定慌慌张张,唯独你,不卑不亢,反而让我很欣赏你。”
“所以那日尚书大人与我说了你的身份,我并不觉得很诧异,相反的,我总算是解开了这个疑问,心中便也舒坦了很多。”
小希顿了顿,这才接口,“让公主记挂,奴婢心中实在有些惶恐。”
“惶恐什么?如今你能在我身边,还能替我分担些事呢,该是我觉得幸运才是,欣瑶那丫头年纪小,对这宫里的事也不太懂……”
尚薇说着,忽的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而后笑着摇了摇头,“瞧我,还说欣瑶,其实纵然是我自己,这宫里的事,都实在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小希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始终显得很温顺。
她心中也知道,其实尚薇虽是一个公主,但这后宫之中毕竟人心难以揣测,她尽管掌管凤印却也始终都不能真正的看透些什么,自然会觉得有些疲累。
而紧跟着她也明白了,其实当日在尚薇派人偷偷的将她接出天牢的时候,王爷的人明明就在附近,却为何始终都只是一副默认的模样。
看来王爷,也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到了这里,替公主也分担一些心事吧。
正在她想的有些出神的时候,忽听尚薇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在想什么,怎么都出了神?”
“请公主恕罪,奴婢只是在想些闲杂的事罢了。”回过神来,她依旧是轻描淡写。
尚薇淡淡一笑。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轻轻拢了拢衣袖,就侧过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对了,我还不曾细细的问过你,你之前,是怎么到了若美人身边的?”
“奴婢早先是岑贵人的宫女,后来,因为大将军好像有了谋反的念头,所以奴婢就被派到了馨素殿,到了若美人的身边伺候着……”
小希声音细软,也是避轻就重的向她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哦……这么说,其实你很早就开始替王爷收集消息了?”
“是。奴婢取得了若美人的信任,便时常会看到若美人和大将军之间的信件往来,自然也能多知道一些东西。”小希回答的很乖顺。
“嗯,原来如此。”尚薇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摆弄着一片刚刚从枝头落下来的树叶,“那……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这个问题,让小希突然的愣了愣,不光是她,就是连尚薇自己都有些发懵,怎么这个问题,就这么直接的脱口而出了。
幸而小希想着这些事公主也是早晚要知道的,便也就没有隐瞒,略略一低头回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并不是王爷直接派到了宫里的,对于王爷,奴婢也只是听柒音姑娘说了些事。”
“柒音姑娘?”这个名字让她有些讶异的扬起眉。
“嗯,柒音姑娘说,她是王爷曾在贼人手中救下的,所以她感念王爷的好,便也在夏国替王爷办些事……”
隐约中,尚薇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是曾听人提及过夏国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他还是其他的大臣。
只不过这个男人的确有本事,就连夏国,也都能有他的人在宫中。
“你……很了解王爷了?”
“回公主的话,奴婢只稍微了解一些,只是听柒音姑娘偶尔会提及王爷以前的事,也算不上是了解,最多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哦……”不知道为什么,忽听得了他过去的事,她竟是也突然的产生了好奇心,也好想知道,他过去曾经发生过些什么,才会早就了他今日这般的性格。
只是还未等她再继续问,前院中的侍卫已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希,“小希姑娘,怎么还在这里偷懒,不去前院守着?”
再走近一些,他便看到了尚薇,吓了一跳慌忙行礼,“属下该死,不曾看到公主在这里……”
“无妨。”尚薇只淡淡一摆手,而后起了身来,“我们下次再谈吧。”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的方向。
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小希竟是忽然觉得,她,好像还有很多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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