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缠起伤口
经过方才的那一场争吵之后,墨澜从尚薇的房里出来,也就没再停留,当即下令队伍启程回国,再不可耽搁半分。
尽管时间已时值午后,天空断断续续的也会飘雪,天色有些昏暗,但众人还是不敢忤逆王爷的意思,领命启程。
雪白色的马车微微摇晃,琉光正在替墨澜包扎掌心里的伤口。
那个一身雪白色貂绒的男人正安静的靠在软垫上,用一条胳膊扶着头,长长的睫毛半垂,遮盖住了他那双幽静如海的眸子,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息。
琉光小心的拿纱布和干净的水替他擦着掌心里的血,见那道伤口虽不算太长,却是很深。那匕首何其锋利,他却显然在当时,未曾想到过这些。
她有些心疼的蹙着柳眉,打开了金创药瓶,在伤口上敷上了之后,才开始用绷带小心的缠起了伤口。
等仔细的打结之后,一抬眼帘,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半垂着眸子在看着自己。
“王爷。”她略一低头,行了礼。
墨澜抬了抬手,看了一眼掌心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神色已恢复如常,依旧是让琉光觉得熟悉的那个他,那么从容安静。
“还请王爷要小心一些,手上的伤若是伤及筋骨,最是难好,若不能痊愈,以后,也多会有不便的……”琉光嗓音轻柔的交代着,也开始收拾起了方才打开的药箱。
他的眸色放缓了一些,“你匆匆过来,反而是要让你担心这些。”
“琉光愿替王爷分忧。”
收好了药瓶,她轻轻的盖上了药箱盖子,这才又抬起了眼帘来,回答的很乖顺。
墨澜微微曲起了手掌,眼底恍然之间像是飘过了一抹思索的神情,只是那情绪一闪而过,而后他便顺下了长袖,遮盖住了受伤的手。
“其实……王爷也不想与公主置气的,是不是?”
在他的身边这么久,琉光也着实是了解这个男人,她看得出其实他是那么的在乎,却也正是因为这种舍不得去伤害,舍不得去触碰的在乎,反而会令他不知该如何去守护。
只是她本不想掺和进他们中间去,却不想他们之间竟已是闹得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以,她还是决定,要和他提及了这个。
墨澜明晰的眸色微微的一深,薄唇略一扬起,“怎么?”
“琉光知道……其实公主的脾气是倔强了一些,但是现在……公主毕竟有着王爷的骨肉,王爷也只是想要保护公主……先前王妃的事,也实在事发突然,到底也没有那么快可以遗忘的。”
她的嗓音轻柔,透着的却不是女子的那种温柔多情,反而听起来让人觉得万分舒服。
她抬起长长的睫,看着自己说话时,那个男人眼中闪过的细微情绪变化,便知道自己这些话,果然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去。
“可是王爷可知道,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王妃的离世,多少也和公主有着关系……或者公主只是自责的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这么一次次的顶撞王爷,一次次的寻死……”
“但灵儿的事,本王从未怪过她……”
宽袖之中的手微微握成了拳,跟着便是牵扯到了掌心的伤口,那种剜骨的疼痛却反而是让他冷静了下来,至少在提及了她的时候,不再那么生气。
扪心自问,当时灵儿受了重伤,他的确是无法顾及到了她的感受,而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等他真的有时间想起了她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那道伤痕却已经产生了。
海蓝色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浮现出了淡淡的,思索的情绪。
“王爷这样想,琉光或许能明白,可是公主……她并不知道,在公主看来,阴差阳错的害了王妃,本已是让她无法去面对,而今又发现了身孕,她必然是太过慌乱,所以……”
琉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着他眼神里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点到为止,这样就够了。
她微微垂下眸子,将手边的绷带卷了起来,这才淡淡一笑,“琉光多说了些话,希望王爷莫要怪罪。”
“不会。”他亦只是语声淡淡。
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轻轻的吹起了窗口的帘子,也让车厢里的两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大雪。
琉光看着透过窗户,阴沉的天色里,洁白的雪花一朵朵飘落下来,竟是忽然之间,有些失神的感觉。
“又下雪了……”她低低的喃念,却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一刻,脑海中突然飘过了很多画面,一如当时自己尚在楚国的时候,就曾觉得楚国的雪特别的温柔,而璃国的雪相较之下,多的却更是一种凄冷和苍凉的感觉。
而也正是之前在大雪中,她再度和那个人相见。当时的他掀起了马车的车帘,探出身子安静的看着她,而她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在马背上望着他。
这场面何其熟悉,只是再度相见,彼此间的气氛却已变得这般诡秘。
“想起了什么,这么出神?”耳畔,那个清冷好听的嗓音打断了她有些漂浮的思绪。
她这才回过了神来,略略一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往事。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往往都是要用尽了余下的半生时光,来将之遗忘和埋葬的。
只是纵然她不说,墨澜也早已觉察到了她此时的心思。
这个丫头方才还在试着来开解自己和尚薇之间的矛盾,一转身,却也是又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中去。
或者正如当日云倾所说的那样,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旁观者清的,一旦深陷,那么再是有能力执掌天下的人,也一样是挣脱不出来的。
这一夜,车队虽然走的不快,但也还是没有停。到了第二日一早,雪小了些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回到了璃国的都城。
荣彦方才从议事殿回来,正是被朝中的那些大臣闹得有些头昏脑胀,便想要送了尚俊回宫,就快些回到中宫去处理文件,也好躲开他们。
只是还未回到了中宫,便接到了侍卫的通报,说王爷和公主已经回到了璃国,车队也是即将要回到宫里了。
尚俊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欢跳了起来,这几日不见了姐姐和澜哥哥,他也着实是想了他们,便缠着荣彦让他带自己前去接他们。
荣彦无法,也只得应允下来,吩咐了侍卫让他们先行去倾薰宫通知小希和欣瑶一声,这才带着尚俊去向了东门。
车队很快就到了,尚俊本来还乖乖的坐在步撵里等着,可一看到有马车过来,当即便是掀开了帘子跳下了步撵来,甚至都顾不得天还在下着雪。
身旁的小宫女慌忙替他撑起了伞,紧跟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荣彦顾忌到尚俊的安全,便也跟了过来。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前停了下来,尚薇本靠躺在车厢里休息,懒洋洋的也没有任何力气,却忽然听到了外面隐约飘来了一个宫女的声音,“……殿下,殿下小心些……”
俊儿?
她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就要过去掀开帘子下车去找他,可毕竟身体太过虚弱,方才一动身便觉得眼前一沉,险些摔倒。
朵儿慌忙扶住了她,“公主切莫乱动,奴婢扶着公主……”
“俊儿……”尚薇还是坚持着过来掀起了帘子,只一眼,便正看到了那边跑过来尚俊。
他显然是刚刚从议事殿回来,身上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薄袄,领口和袖口上纹饰着一圈细细的白色绒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清秀。
“姐姐!”尚俊几乎是扑一般投入了她的怀中,蹭着她的肩头撒着娇,“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俊儿好想你。”
“嗯……姐姐也好想俊儿,”抱着他,尚薇又是忍不住了泪珠,成串的掉落下来,这一刻她才真的感觉到,原来自己之前寻死的举动是那么傻。
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姐,你瘦了好多哦……”尚俊从她的怀里抬起了头来,嘟起小嘴看着她,忍不住也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环抱住了她的脖子,“一定是路上太辛苦了,现在终于回来,太好了……”
“嗯……”尚薇看着他,想要对他微笑,眼泪却还是只是不停的掉落下来。
“不要哭了,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尚俊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忽然认真的说,“以后俊儿保护你,姐姐不要哭……”
不远处的白色软轿里,墨澜正掀着窗幕,看着他们再见的这一幕。
那一刻,就连他自己也未曾觉察到,他幽静的眼底,飘然而过的情绪,是怜惜,还有疼爱。
片刻后,他亦是掀开车帘,探出了身子来,正看到了就在身旁的荣彦。
“王爷。”荣彦见了他,立即向他行了礼,然后示意宫女上前替他打起了伞。
雪安静的飘落下来,一朵朵,无声无息的落入尘土,那仿佛是生命最后恣意张扬的姿态,又仿佛只是那些精灵为了留给人间最后的美丽,而决绝努力的舞蹈。
“这几日宫中的事,劳烦大人了。”墨澜轻轻一拢肩上的白色狐裘,语气淡淡。
“臣只是尽其所能,还是有很多事,需要等王爷回来,才能做决定。”
墨澜复又望了那边的尚薇一眼,这才淡淡的开了口,“尚书大人可否随本王去一趟龙泽宫,本王有事要与大人商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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