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语焉不详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欣瑶和荣彦在倾薰宫等了不多时，尚薇便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乍一看到公主回来，欣瑶几乎是扑了过去，在确认了她没事之后，才谢天谢地的松了口气。
尚薇虚弱的扬起唇角想要给欣瑶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笑意，却怎奈自己的笑容终究还是勉强了些，就连她自己也觉察到，那笑容里满满的都只是苦涩。
她也就是只是垂下了眼帘，只试着不让她看到自己自己眼中更多的悲伤便好。
荣彦从殿前的阶上走了下来，这也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
虽然时常会从小希的口中问到她的情况，但也多少都是语焉不详的，他忙于近日不太安定的朝政之事，也就真的认为她是累了，想要好好的休息，才能让自己恢复过来。
今日这近距离的一看，却只是让他心微微的沉了一下。
因为她看起来并不单单只是累了那么简单，反而是从她血色很淡的面容，憔悴的神情之中，透露出的都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戚，尽管只是那么淡的一瞬，却也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尚书大人。”不等他说什么，尚薇便柔柔的开了口，她快速的压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也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
荣彦看着她，心中也是了然，看来现在的她，也似乎并不想去提及这件事，他便也只是一颔首，“公主平安回来了便好。”
“嗯，”尚薇看了身旁依然显得有些担忧的欣瑶一眼，伸手去覆上了她纤细的小手，才答道，“也只是看今日雪停，阳光甚好，便想着出去走走罢了，反而让大人担心了。”
“不会，臣知道公主有分寸，必然也不会出什么乱才是。”
正在说着话的时候，身旁的长廊上，听到宫人说尚薇已经回来，小希也正绕了过来。
“公主。”她走过来，神情显得很镇静安然，也向着荣彦行了礼，“尚书大人。”
“嗯，”荣彦向她微微一颔首示意了一下，“既然公主已经平安回来，就请二位姑娘照顾公主好好休息，臣也就不打扰了。”
小希自然没有忽略此时他眼中传递的信息，知道他必然是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顺势接过了话，“先让欣瑶妹妹扶公主回房吧，奴婢送大人出去。”
尚薇虽敏锐的觉察到了他们二人之间情绪的交流，但也并未说破，只是点了点头，确是一幅很疲惫的样子。
看着欣瑶陪着尚薇绕过长廊去往了后院，荣彦这才开了口，“小希姑娘……”
“奴婢送大人出去，有话到外面再谈吧。”小希只是适时的出了声，轻声截断了他的话，显然这院子里还有着其他的宫人，她也并不想多谈。
荣彦四下一看，周围的确还有几个宫人，不太适宜他们说话，便一颔首，“好。”
后院。
欣瑶紧张的跟在尚薇的身旁，依然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感到心有余悸。
尚薇轻轻的舒了口气，也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怎么还皱着眉？”
“公主以后，无论去哪儿，都……都告诉奴婢一声，好不好？”欣瑶抬起眼帘看着她，眼眶隐约都泛着红，“公主这么突然不见，奴婢可真是要吓得去了半条命。”
“好，以后不管我去哪儿，都会告诉你。”尚薇有些虚弱的笑了笑，答应了她。
院子里的阳光依然很温暖，像是就能驱散这世间所有的寒冷，她本是要绕过长廊就回房，却看着这样的阳光，依然忍不住要踏阶下来，到了院子里。
感觉到这种温暖毫无保留的包围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竟是在忽然之间，也只觉得思绪好像跟着微微恍惚了一下。
有很多事情模模糊糊的开始在心里泛起，然后化为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到了心口，让她哪怕只是这样走着走着，便忍不住就要低低的叹出一口气来。
她这淡淡的叹息，显然也没能逃过欣瑶的耳朵。
“公主怎么又叹气了？”觉察到公主心情的不好，她也就跟着难受起来。
尚薇本是想要回答，却怎奈那些话语到了唇边的时候，终究还是消失不见了，她顿了顿，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
纵然她想要说，却又怎么可能还对旁人说得清。
思绪再度蔓延之前，她轻轻的舒了口气，将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脑海中这才浮现出了方才小希和荣彦说话的场面来，不由的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尚书大人时常来么？”欣瑶愣了愣，没想到她问起了这个，但很快点了点头，乖顺的应道，“是，尚书大人一直很担心公主，也常常来问起公主的情况，每次也都是小希姐姐会和大人聊一会儿……”
“小希么……”
“是啊，公主有所不知，其实小希姐姐真的很厉害，之前王爷离宫的时候，尚书大人要替王爷处理文书，也是小希姐姐一直在协助大人……”
听着欣瑶在耳畔的话语，忽然之间，尚薇脑海中便飘然而过了当日荣彦前来找自己，说起小希时候的画面，也就想到，其实留了她在身边，多少，也是他的主意。
或者这些时间以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早在微妙的变化着了。欣瑶说了些事，突然也有些奇怪，“……对了，公主怎么问起了这个？”
“不，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尚薇淡淡一摇头，也并未做什么解释，跟着吩咐了一句，“我有些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莫要再陪着我了。”
“奴婢还是送公主回房。”欣瑶还是坚持着要看她回房才肯放心。
尚薇便也不再说什么，回到了厢房里换下了披风，之后便在美人塌上靠躺了下来。
欣瑶也真的是给她盖上了绒毯，又看着她入睡之后，才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日午后的阳光，着实是分外的明晰，也仿佛就真能在这般寒冷的冬日里，给人一种温暖的力量。
小希送着荣彦一直走出了倾薰宫，确认周围都没有人之后，才说起了话。
“其实或者尚书大人也已经看出来了，公主她……的确还有很多的心事。”小希走在他身边，半垂着眸子，语速依然是温和柔软的。“奴婢本也是想着不希望大人太过担心，所以才没有与大人言明，希望大人也还莫要介意，也……就莫要追究了。”
荣彦本安静的听着她说话，忽的微微一扬眉，“莫要追究……姑娘想说什么？”
小希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奴婢知道，自从先皇过世以来，尚书大人始终陪在公主身边，替公主几乎解决所有的麻烦。”
她顺着那阳光落到眼前，微微的眯了眯明晰的眸子，才继续软软的说了下去，“但是奴婢也希望大人能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些事，纵然再是痛苦不堪，这旁人，也终究是不能承担半分的。”
荣彦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刻她依然是这么安静的垂着头，淡淡的光影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也让她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清秀。
心，也就在这一刻突然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只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因为她的面容，还是只是因为听到了她方才说的话。
“姑娘是想说……如今公主的事，于我，便正是如此，是么？”
纵然那个女子再是沉沦在她的那种无边无际的痛苦中，他纵然是想要去守护她的，却也到了此时，终究还是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方法。
小希却并未再回答他的话，两人此时已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她就停下了脚步，落落的行了礼，“那么，奴婢就送大人到这里了，今日的事辛苦大人了，奴婢告退。”
像是没有等他开口的意思，她柔柔的说完，就这么一转身就回身向着倾薰宫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荣彦下意识的就想要唤住了她，却在话到了唇边的时候，还是忍了下来。
是呵，聪明如她，自然是知道点到为止。既然已是那么清楚的让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又还有什么可以多问的呢。
只是那一刻他突然的就想要苦笑。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那个女子终究和他身份有别，她终究只是他遥不可及的一个守护而已，却也到了现在，他也发现自己好像就连守护她，都已经做不到了。
自从她遇见了那个男人，爱上了那个男人，并甘愿为了得不到的那个人而放低自己一切的身价，恨不得低贱到尘埃里，只要他肯转身多看她一眼。
这般扭曲的深情，他纵然是疼惜的，却又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根本只是做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局外人，就再也说不得任何的一个字。
或者也正是自己的不会隐藏吧，当日那个男人已经点破过他的心思，今日，就换做是小希。心头突然也涌上了一种闷闷的情绪，仿佛要吞噬了身体似的。
看着小希的身影转入了倾薰宫的门口就消失不见了，他也终是将这般的情绪收了回来，随而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就也转身离开。
他并未看到的是，就在正要进了院子的那一刻，小希突然的就停住了脚步，而后顿了顿，复又转身从门口出来，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个藏青色的身影慢慢远去。
这一刻，她幽静如水的眸子里，显然飘起了一抹陌生的情绪。
阳光淡淡，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终究只是化为了沉默，转而成为叹息，自唇边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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