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公主
小希还来不及弄清这里的状况，眼看着尚薇转身离开，心中微微一紧，只得转身跟了过去。
尚薇垂着眸子，伸出小手有些几近慌乱的推开了面前跪着的几个小宫女，脚步甚至也带着些许的不稳，但很显然的是，她只是一心想从这里逃离。
“公主慢些……”小希微微蹙眉，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先一步已抬手甩开了她的手。
“公主。”
忽听一个清淡好听的嗓音飘来，小希一转头，看到的正是从长廊的那边走过来的荣彦，一身青蓝色的官服，衣衫清整，不染尘埃。
“左相大人，”小希来不及向他行礼，只能匆匆的一示意，转身还要顾着身前的尚薇。
荣彦亦是对她微微颔首，看着尚薇几近苍白的侧脸，眼底的情绪也飞速转落，他上前来，抬手拦住了尚薇，“公主切莫生气，此事……”
只是尚薇却全然的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见荣彦拦阻，她一抬手就要将他推开，然而就在那一刻，脑海中突然翻江倒海的袭来了一种撕裂般的剧痛，她用双手抱住了头，身子跟着跌坐了下来。
不要，不要让她听见，不要让她看见，所有和他有关的事……
“公主……”小希紧张的俯下身来扶住了她，许久不见她犯了头疼，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尚薇低下头，有些用力的将自己埋入到臂弯里，好像这样就能让脑海中无端翻涌的剧痛都消失不见。
荣彦修长的眉微微一敛，只得先一摆手让身旁跪着的几个小宫女先行退下。
他本想和尚薇说话，却见的只是她抗拒的模样，顿了顿，还是吩咐道，“小希姑娘，先送公主回宫歇息。”
“好。”小希点了点头，抬起眼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面色也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苍白。
心，突然有些闷闷的，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左相大人，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彦眼底添了一分似有若无的阴沉，但片刻，他还是只轻描淡写，“是将军……发生了一些事。”
“将军……”难怪，云倾姑娘会突然的失态。
倾薰宫。
知道尚薇突然头疼发作，欣瑶紧张的慌忙去传召了御医前来，然后陪着尚薇在房里休息，也寸步不敢离开。
小希安慰了欣瑶几句，倒是也没有把方才的事情明说，只是想起了荣彦尚在前院等候，便先行出了房，绕到了前院来。
绕过长廊，正看到的便是荣彦，背手站在阶前的他，周身上下被淡淡的阳光包围着，眉宇之间，却染着一分少见的思虑。
“左相大人。”她本无意打扰，但实在是想要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便走了过来，“云倾姑娘今日……”
荣彦知道是她到了身边来，倒也没流露出什么情绪，语气淡淡的，“当日去往北疆的军队昨夜都回来了，只是……大将军出了事。”
虽然已猜到了八九，但真的听到他说，小希还是觉得心头微微一跳。
她忽的想起今日一早云倾来倾薰宫的时候，她还想着和她说说尚薇近日的情况，那时的她脸色就非常不好，当时只道她未曾休息好，现在想来，那或者就是某种敏锐的第六感。
“……大将军为了掩护下属撤退，只身一人带着人马前往去引开了若羌的大军，后来……身中数箭，跌落了谌潋关的断崖……”
小希听着他淡淡的嗓音，却难免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她想，云倾姑娘和大将军之间的那份深情，上天又是为何要如此残忍的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生离死别。
“那……云倾姑娘现在……”
“方才王爷已经派人先行送云倾姑娘回去休息了，只怕是这几日，她必然也难得安生了。”
瑶水河畔，暖风依依。
山脚下的小小亭台，白色的纱帘在和暖的风里轻轻飘动，就也让里面的一双人影，似隐若现。
那个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女子便是浅瑜，流瀑般的长发泛着银珠般温润的光泽，撒落在她略显瘦削的肩上，也落在身后环抱住她的那人，茜素红的衣袖上。
墨清有些慵懒的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窝里，眯着一双狭长如雪狐的眸子看着她纤细的指尖在抚琴，发丝如雪，点染着他身上茜素红的袍子，显得格外的妖魅。
他自然的从身后揽着浅瑜柔软而纤瘦的身子，嗅着她发间飘着，似有若无的淡香。
浅瑜半垂着眸子，卷睫长长，让人猜不到她此时分毫的心思，温软的手指没有习武之人分毫的僵硬，而更胜那些闺秀们的纤细。
她淡淡抚琴，琴声柔柔，却也不知隐藏了几分的心绪。
墨清觉察到了她的不专心，揽在她臂上的手便轻轻一转，到了她的耳畔，缠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在想什么？”他眯起凤眸，声音透着几分绵软。
浅瑜微微一顿，而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好的有些异常。”
她的嗓音柔和纤细，在暖风里显得格外的动听。
“哦？”墨清微微扬起了唇角，缠绕着她发丝的指尖就这么轻轻的触到了自己的侧脸，明眸深深，却带着几分淡淡的情绪。
只是浅瑜尚来不及去细想他眼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忽的便听到了一阵有些急促的马蹄声从林子的深处由远而近，打破了如此的宁静。
转头，还来不及细看，便感觉到一抹玄黑色的人影从马背上跃下，随之便是有一只手带着几分怒意的甩开了白色的帘幕。
抬起眼，看到的便是楚乔带着冰冷怒意的面容。
“丞相大人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么？”
他眯起眸子，问话中带着些许森冷的愠意。
浅瑜下意识的微微一扬眉，印象中的楚乔虽然脾气不算太好，但至少从和丞相接触以来，并不会如此暴怒。
也只有……在和那个女子有关的事情上，会让他失了本性。
“解释？”墨清却好像对他的怒意没有半分的察觉，懒洋洋的应了声，指节仍是缠绕在浅瑜乌黑的发丝上，甚至眼帘都未抬，“楚公子想听什么解释？”
他的模样愈发让楚乔生气，“不要告诉我宸枫的事，你全然不知情，也不要告诉我，那些埋伏的人马不是你安排的！”
薄唇一勾，墨清这才抬了抬眼帘，软绵绵的笑道，“楚公子不都已经知道了，又还要来问我做什么？”
楚乔被他的话一噎，衣袖中的手便握紧了双拳。
想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竟满脑子都是云倾，想到那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想到她会有多难过，他的心就仿佛也跟着要灼烧了起来。
只想着要过来问清他一个外人如何要干预他们的事，却不想反而正是因为他的态度，反而在一瞬间让他得以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片刻，他咬了咬牙，只是冷冷问道。
墨清不答反笑，指节轻轻落下，松开了浅瑜的发丝，这才从她的肩窝里抬起了下颌来，迎上那双愠怒的黑眸。
“我这么做，难道楚公子不喜欢么？”
楚乔剑眉一拢，“你说什么？”
“江山美人，楚公子不是更爱美人心么，而眼看着美人走远，楚公子难道就甘心这样放弃？”
墨清懒洋洋的揽着浅瑜，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小手，放到了琴弦上，“楚公子扪心自问，就从未想过要那个人死？从未想过让美人回到身边？”
他的话，一瞬间如同尖锐的芒刺，楚乔的拳握得更紧。
是呵，扪心自问，他难道就不曾恨过宸枫？难道就不曾想过除去他？
不……其实若可以，他早想这么去做。
可是怎奈那个女子始终是他心里最深的软肋和伤痕，而那个男人呢，他的一举一动却也牵扯到的，是她的人和她的心。
看着她因为那个人细小的伤痕而蹙眉，看着她依赖在那个人怀里时安心的笑意，他多么希望可以取而代之。
只是他也是那么深深的明白，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只怕也会活不下去，而他不喜欢看到她难过，看到她蹙眉，他只要她快乐。
所以宁可……自始至终都一个人独饮伤痕。害怕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会连这样远远守护她的机会都不再有……
看着楚乔面上的情绪飞速的变化，墨清知道自己已然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笑意愈发显得邪魅。
“所以我，不过是做了楚公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罢了。”
此话一出，楚乔略略震愕的看向了他，却听得他的声音愈加绵密。
“其实这世上，并无什么人是不可剥离的，感情也是一样，”他揽紧了浅瑜一些，如丝的白色长发随着他垂眼，也跟着从肩头轻然落下，“只不过是难易不同罢了。”
“如今那看似不可剥离的东西也已经除去，楚公子何不就趁此机会，将前尘往事清除，然后再取而代之呢？”
他的嗓音绵绵的，一字一句却如同惊石落入心中，楚乔死死握住拳，心中的思绪却愈发汹涌翻腾。
是呵，他不敢去触碰的人，现在已经除去，而她纵然会伤心难过，会绝望落泪，但至少，他可以到她身边去守护她，不是么……
而他也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伤是不可以被治好的，就像没有什么人不可以被取代一样，或者现在他会煎熬，会疼痛，但总有一日，她也会好起来的。
而等到了那个时候……
耳畔忽的飘起一阵悠扬的琴声，他微微敛眉看去，正见是墨清揽着浅瑜的身子，而浅瑜正半垂着眼帘，不紧不慢的在抚琴。
琴声悠悠，交缠着阳光，如握于掌心，不愿散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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