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追问
瑶水河畔。
处在皇陵的后面,仅有的阳光也被遮挡,唯在幽邃的丛林间传来些许不自然的凉意,让人靠近便难免胆战心惊。被一条绳索系在岸边的小船尚在水面上轻柔的飘着,但这安逸的气氛却显然和此时湖畔的两人格格不入。
墨清正微微垂着头,纤长白皙的手指更胜女子,柔软的蒲草正在他的手中缠绕,不知正在编织着什么。
然而站在他身前的尚薇却显然不想让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避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她握了握粉拳,追问道。
墨清终停下了手,明晰幽深的眸子微眯着,抬起也望着她。
“你这女人,有时候实在蠢的可爱。”他有些慵懒的靠着亭柱,指尖抬起轻缠着肩头的一缕发丝。“你说什么?”
他却笑,长长的凤眸微微上翘,“流言蜚语,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尚薇怔住,有些愕于那一瞬他深藏在含笑的眼底,那近乎悲怆的凄惘。
“其实你本就从来都不相信我,而既然有了这般的断想,这般前来质问我,又岂非可笑的很?”
长指微微用力,那手中尚未成形的蒲草便断了,他淡淡一笑,随而将那已能看出些许的蝴蝶丢弃在瑶水河里。
水波清澈,溅起一串水珠。
“而你可有想过,若我当真想要杀你,你这样只身一人前来,又难道不是自投罗网,反不必我费尽心思。”
尚薇顿了顿,微微咬牙,“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信你。”
他的轻佻,他的不正经,他偶尔从眼底闪过,似乎是只对自己一个人的认真。
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脑海中,缠绕着他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每一个设下离间自己和墨澜的圈套。
然而为什么,她却仍然无法确定的告诉自己,他就是自己的敌人,没有转换的余地。
墨清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唇角微翘,眼底却了无半分的笑意。
“你说得对,我这个人,的确不可信。而我所做的每件事,你也无需试着去懂得。”
恍然间他竟有些怀念那个失忆的她。
纵然仿佛行尸走肉,却得以和自己和平相处,甚至不再像是惊弓之鸟,要从自己的身边逃离。
他还记得,那日她主动吻住他的唇,问他是不是爱她,还妖娆的执起他的一缕白发,魅眼浅笑。
然而那终归只是她在别人设下的圈套里恨极了那个男人,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把自己当成诉说的对象罢了。
“墨清,你……”话到唇边,却还是犹豫了。
尚薇握拳,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问出那句话。
如今他将要和自己成为敌人,将要前往敌营,帮着别人用千军万马来践踏自己的国家,这样的一切,真的是因为那得不到的“爱”么。
只是还未等他们有更多说话的机会,身后茂密幽深的丛林里,突然传来了异动。
枝叶簌簌,鸟雀振翅,一时风声跟着打乱,飘飞不定。
尚薇惊愕回头,却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杀手已然飞来,落到了他们身前,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森冷的长剑划过一地落叶,振起淡淡埃尘。
一时间阳光都跟着暗淡了下来,温度骤冷。
墨清修长的手指正滑过耳畔的一缕发丝,方才触及发梢,身子已跟着飞速一转,长臂拢过身旁尚薇的腰肢,躲开了正袭来的一道剑光。
“啧啧,真是来意不善。”
凤眸微敛,转瞬便透出了及其危险的认真,他一扫周围的杀手,个个都蒙着面眼露杀机,却依然不慌不忙。
“请公子置身事外,以免误伤。”
方才提剑之人落定在他们身后,反手执剑,身后已是奔流不息的河水,倒影着越来越暗淡的阳光。
“误伤……”尚薇蓦的白了脸色,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
这又是什么?是他的诡计,还是另有隐情?
但还来不及细想,周围的杀手见她离了他,露了机会,便当机立断提了手中长剑,向她攻去。
“笨女人。”
墨清修长的眉微微敛下,眼明手快的伸手拽住她的身子将她扯离开攻击的中心,长袖跟着一甩,身子拦在她身前的同时,也抵挡了他们的这波攻势。
“既然公子一意孤行。莫怪了。”
杀手们知道墨清定然是不会置身事外,好在主上也并未交代过非不可伤,便没再拖拉,冷冷的继续攻来。
剑光森寒,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像是要将其中的人吞噬似的。
“别动。”墨清揽过尚薇的腰,将她限制在自己的身边。
晶亮的眸子一扫,几乎是在发现了破绽的同时,身子已飘然而起,带着身旁的人一同突出了包围圈。
银白色的长发在风里翻飞,扫过他如玉般温润的肤色,以及那双狭长的眸。
而他素来不喜在身边带武器,便只以长袖生生缠绕起眼前寒光。
所幸脱身之时二人并未受伤,仅留一方茜素红的缎料,随风而落。
杀手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眼看着他们二人入了树林,便也纷纷提剑,一路追去。
彼时,祭坛。
仪式已经结束,而眼看着天上的云层渐厚,遮盖了本就微弱的阳光,显然即将酝酿着一场大雨,左右二相便决定早些回宫。
只是等了一会儿,派去寻尚薇的侍卫却匆匆而回,说皇陵的守卫根本未见公主去过。
云倾本扶着墨澜想让他赶紧上轿得以回宫休息,突然听到来报,一时便感觉身边的他,面色似乎愈发的无了血色。
“澜,我先送你回宫,”她向宸枫示意了一下,扶着他身子的手也自然的触了触他的脉,略有急促,却细若游丝,“你需要休息。”
墨澜却只微微摇头。
“可有什么人见过公主?”他回身,问着回来的侍卫。
侍卫赶忙回报,“听皇陵巡逻的人说,似乎见过公主向着河边过去,可属下已经派人去细查,依旧没有发现公主的踪迹……”
蓝眸微微的沉落,仿佛思索着什么。
“王爷还是请先行离宫,臣在这里带人四处找找,或者公主只是随处散散心罢了……”
只是尚不等荣彦把话说完,墨澜却已摇了摇头,“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澜……”云倾有些心慌的觉察到他身子微微的不稳,以及他纸白苍白的肤色。
“我只怕……那齐国丞相老谋深算,既探不到我的虚实,便难免会行些旁门左道……而若真是如此……”一阵低咳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身旁的人面色却也都跟着冷了下来,联想到这齐国丞相曾忍心将自己的骨肉都安排为细作,若说他对尚薇下手,还真有极大的可能。
不过毕竟周围的百姓都还未散去,现下也不能太大动干戈,免得引起人心不安,更何况他的身体确是不佳,宸枫想了想,还是示意了云倾。
“还是让云儿先送你回宫歇息,这里交给我们,若有情况我会即刻派人通知你。”
云倾微微拧着柳眉,已赶快倒出了药让他服下,“澜,你别担心,这周围毕竟有很多侍卫,公主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墨澜看着周围还未散去的百姓一眼,便也微微颔首,让云倾扶着自己入了轿子。
轿子动起来,微微有些摇晃。
墨澜靠在软垫上,虽万分疲累,但那双幽蓝的眸子里,却深藏了无数的心事。
“澜。”云倾陪在他身边,把厚重的帘幕都放下之后,又替他盖上了毯子,跟着握了握他苍白的手。
“云儿,”他低语,“你说,我是不是……才是她无尽的灾难?”
第一次,她感觉到他身上再无一丝对事对人的坚定,有的只是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寥与怀疑,沉默到近乎令人跟着心碎。
她无法回答,旁观者纵然该要清楚,却依旧无法清晰的去辩明他们的纠葛。
仿佛彼此间无穷无尽的灾难,早已不是谁的情更深更笃所能摆脱,而有的,只是那些同样所谓的深情,同样的想要万劫不复。
她只能握紧了他的手,或者这样,能让他觉得好些。
“是我禁锢了她,也……伤害了她,她恨我也是理所应当……”像是疲累般他微微阖上蓝眸,“其实早在一开始……输的人是我才对。”
他的模样让云倾害怕,她从来都未曾见过他认输,却唯独对尚薇,他输的那么彻底。
“澜,不要这样,好不好?”
然而他却忽的淡淡一笑,似乎也跟着将那些情绪全部深藏,再度睁开眸的时候,那近乎如常的明净几乎可以骗过旁人。
只是他骗不了云倾,因为她也曾绝望的濒死过一次,也曾绝望的看着自己心里血淋淋的伤口,却不想去医治。
“对不起,又说了些让你难过的话,”他清冷的手掌抬起,轻抚她的发。
可他的温柔却只是让云倾愈发的心疼。
该要怎么办才好,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真的让他好起来,才能让他至少愿意去止住心里那道流血的伤口,而不是这样继续的衰弱。
她说不出话。只能握紧他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更暖一些。
云层愈发的厚密,整个天空都仿佛沉重到要砸落下来。
叶尧与其他大臣先行陪同尚俊回了宫,留宸枫和荣彦在此继续找尚薇的消息。
很快便有侍卫来报,在瑶水河边发现了一条装饰华贵的小船,以及那河畔树林边,尚存的打斗痕迹。
二人赶去,一眼便认出那正是墨清的船。
而也就在此时,细密的雨丝开始飞坠,不一会儿便倾盆而下,打湿了世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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