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节日
联邦监狱。
几排白炽灯管将室内照得亮到发白, 一身橘色连体衣的曼卓戈拉坐在探视室的防弹玻璃后，脖子上扣着的变种人抑制器正闪着红光。
他身后站着五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以防这名以力量和防御能力著称的变种人想要逃跑。灯管持续不断地发出嗡鸣, 曼卓戈拉指节敲击着脆弱的复合桌板。他原本无聊地和士兵搭话，对方却丝毫不敢懈怠, 没有任何分心的意思。
在被捕后, 阿尔贝托显然得到了一些消息, 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但这片刻的怀疑也已经足够让他决定曼卓戈拉不再是替他做事的最佳人选。水杯里的海葵毒素就是阿尔贝托想要灭口的一个尝试。
曼卓戈拉受到了严格的监管，无法与外界沟通, 阿尔贝托无从知道他究竟会不会为了减刑和其他有利条件而向警方全盘托出自己的所作所为。警方知道并不是最要紧的，最致命的是阿尔贝托的竞争者们知道这个秘密。
他们现在的局面就类似于囚徒困境变形版, 互不知道对方会作何选择。
如果是马里奥，他会放过曼卓戈拉, 相信自己手中有对方的儿子作为筹码，曼卓戈拉至少不会想说出什么真正重要的秘密。如果是苏菲亚, 她会选择灭口, 海葵毒素不行就试试水母, 可以悄无声息弄死一个人的方法有那么多, 曼卓戈拉又戴着变种人抑制器。
可是阿尔贝托在犹豫。
有时候做决定的窗口就那么一点, 犹豫就意味着放弃出牌。
在阿尔贝托对如何处置曼卓戈拉摇摆不定的时候，苏菲亚撬动关节将曼卓戈拉的儿子扔在街上，随着他也被警方收入保护范围内，阿尔贝托彻底失去了制衡曼卓戈拉的筹码。即使后者最后什么都没有对警方说, 他在阿尔贝托心中也会变成一个不可信任的人。
这件事因为涉及变种人, 处理稍有不慎会触动到敏感线, 因此有联邦调查局介入, 阿尔贝托埋在gcpd的人手也无计可施。而很快，埃德加·曼卓戈拉就会被送去泽维尔青少年天赋学院，那里是对于变种人孩子而言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阿尔贝托将再无触碰到小埃德加的可能。
这是法尔科内兄弟姐妹日常博弈的一小部分，但曼卓戈拉很清楚，这一切会发生，最根本的原因是他那天和女巫达成的交易。这一系列事件固然顺理成章，每个发展都符合各个参与者的性格，但为了达成如今结局需要大量巧合和运气，没有阿嘉莎的帮助是无法完成的。
“嘀”的一声，门禁指示灯变为绿色，厚重的防弹防爆门被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推开。小埃德加并不高，但横向体型显然遗传了他的父亲。他松开士兵的手，像个小炮弹一样扑上去。
“爸爸！”
……
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院。
纽约州郊外，温彻斯特县的晚上是一片宁静。大片黏连在一起的学院均匀落下，如同静默的圣诞雪景球。白色完全覆盖了地面，松针挂上厚厚的糖霜，一切粗糙或坚硬的表面都变得柔软。
但有孩子的地方绝不可能安静，尤其是几十个孩子。许多学生已经回家和家人一起渡过节日，留下的则各有各的经历。几个学生在外面打雪仗，有了变种能力后雪仗变得更像真正的战斗。一个可以操控水的孩子做出来一个巨大的雪宝雕塑，现在他们暂时休战，正在想办法给雕塑雪人加上五官和装饰。
艾斯站在窗前，直勾勾盯着外面，一路望进最远处的黑色中。
她的头发剃得很短，只长出几英寸长，伤口扔包扎着。体检时，他们发现艾斯的大脑中有一个肿瘤正在持续生长，如果放任发展，不出一年，艾斯将会彻底失控，最大的可能就是带着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的人一起死在无解的眩晕幻境中。之前军方实验人员对此也完全知情，但他们认为这个肿瘤有可能是导致她拥有心灵操控能力的原因，给艾斯做手术切除肿瘤的提案一直没有批准。在一个试验品的命和一个好用武器的能力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
幸好发现及时，在手术切除后她已经没有大碍。甚至，在没有压迫后，艾斯的心灵操纵能力更加受控，情绪相对从前也有好转。
她仍然不喜欢人，不喜欢加入别人，但总是花很长时间看着别人做事情，像在游泳前仔细观察泳池里的人。
突然，劳拉拽了拽她，将艾斯从空洞和呆滞中拖出。
“我饿了。”小狼崽看着沉默的艾斯。
于是两个女孩循着食物温暖的气息，找去了正在筹备圣诞晚餐的厨房。
……
东区。
三层的老旧建筑，似乎遗留自维多利亚时期。墙皮层层剥落露出红砖，破损的白色外墙排水管冻得硬邦邦。这里住着东区的流莺们和几个年幼的孩子，有的是一时发昏捡回家的弃婴，有的是工作中产生的意外。
住在这里的女性们大多白天在睡觉，晚上出去工作，孩子们没什么更好的教育，但不会饿死或冻死在街上已经赢过了大部分流浪儿。
很难得，今天晚上所有住在这里的姐妹都回来了。她们没什么钱，无法支付更好的装饰，但好在食物原材料价格并不算特别昂贵，白天的时候几个小孩子也分别去不同救济中心领回来了为节日特别发放的东西。
一层少见地收拾的很干净，拼在一起的桌子旁留了几个位置，每个都是今年没能回家的姐妹。
其中一个代表了贝蒂·约翰逊。
……
韦恩庄园。
布里斯托县属于哥谭市下属地区之一，与市区隔水相望。哥谭河在夜间一片漆黑，顺着罗伯特·凯恩纪念大桥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哥谭市夜晚璀璨的灯火。天际线如此明亮，韦恩塔上也点染着橙色的光，看起来和这座城市根深蒂固的腐烂如此相悖。
白色覆盖了进入韦恩庄园的路，栏杆被雪打湿后成了深黑色，精心修葺过的大宅如同洒了糖霜的姜饼屋。
此时已经过了零点，时间指向二十五号凌晨。
阿尔弗雷德戴着隔热手套，将烤盘从烤箱中端出来。
“杰森少爷真的会回来吗？”
“我问过他。”
“他有说答应吗？”
“……”
阿尔弗雷德谴责地看着布鲁斯，后者掩饰性端起马克杯，战术喝水试图躲避管家的目光。
迪克和提姆偷偷溜进蝙蝠洞，进行一些增进感情的日常活动，正在寻找据说藏在蝙蝠电脑深处的机密文件时，突然发现庄园防盗系统被人破坏。
那可是由蝙蝠侠本人亲自设计的防盗系统，用于保护庄园中的秘密。监控应当完全没有死角，在三十英尺外打个喷嚏都能被探测到。
楼上，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也注意到异常。
“他完全可以走门的。”布鲁斯叹气，放下水杯。
“这应该怪谁呢？”阿尔弗雷德抬抬眉毛，意有所指。这个家里没几个人喜欢从正门出入。
……
哥谭。
阿嘉莎慢慢停下车，摘掉头盔。
她刚从市区飙车回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洛伦佐就会收到超速罚单。打烊的商业街仍亮着灯，橱窗在柜员下班前已经撤空，但店外各式各样的logo还在闪耀。她从前拥有过的各种品牌在高速行驶中从两侧划过，和行道树上缠绕的彩灯一起团成几个留在原地的光斑。
中国城的餐馆还在营业，陌生的香味从玻璃门中溢出，很快被冷气降低分子运动速度，消弭在空气中。挂着古典演出牌的老式剧院前有穿着正式礼服的人进进出出，墙外张贴着交响乐团的演出海报。
所有的活动，所有的氛围，所有的人，都和阿嘉莎没有关系。
她最终还是回到东区。雪盖住了绝大部分的破败，反射着路灯的黄光，让这里看着和市中心同样明亮。阿嘉莎摘掉头盔，雪花宁静且迅速地降落在她头发和肩上，又悄悄融化成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水迹。
阿嘉莎不想回到只有自己的家里，在街上站了片刻，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为了让自己节日前夜在街上闲逛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凄凉，无意识地划开手机。
曼卓戈拉的订单显示已经完成，她收到了[曼卓戈拉的承诺]作为报酬。
【[曼卓戈拉的承诺]：一个尚未兑现的承诺，但显然你已经想好要如何使用它，不是吗？】
阿嘉莎关掉订单详情页，机械地翻看着过往订单，实际上思维涣散，一个字母也没看进去。
像是为了拉回她的注意力，屏幕上出现一个弹窗。
【圣诞限时快闪活动：12h心声增幅已开启】
【戴上[心愿耳机]，听听别人的愿望吧！】
阿嘉莎一愣，跑回去迅速翻出耳机，又冲回大雪之中。原本完全的寂静消失了，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
“希望假期过去能找到工作。”
“我想吃蔬菜。白人超市里卖的那种真正的蔬菜。不想再吃罐头和法棍了。”
“他能不能死掉。最好现在就被胡椒呛死。打喷嚏扎进叉子里。心脏病发作。快点死。”
“如果从角落砸窗户，应该可以不惹出那么大动静，但依然能拿到东西。”
“拜托，至少不要是今天，至少今天给我表现的正常一点，不要再醉醺醺了。让孩子过一个说得过去的节日可以吗？”
“今天她绝对会放松防备，而且我敢确定警察局今天也放假，不会有人费心接报警电话的。”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考上大学，然后再也不要回到这个破烂地方。”
“别……别过来……不要打我……”
“裁员信不要发给我，求求了，我家有五个吃饭的人。”
“想要穿芭蕾舞裙的小熊玩偶！”
阿嘉莎渐渐顿住脚步。
她在哥谭的几个月，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很少用原本的样子在外活动。也一直要么匆匆忙忙，要么自我封闭在家里。她甚至不认识自己的邻居，也没有和什么人建立起真正的亲密关系。
这些声音的主人是她的邻居，也许是她曾经在街上见过的人，也许是洛伦佐的铲雪临时小组帮助的人。阿嘉莎对这些人一无所知，也对这里在悄悄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现在她知道了。
那扇窗户后面有人影在纠缠，丈夫酒气冲天，抄起瓶子对准妻子，女人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尖叫。
阿嘉莎打了个响指。男人突然抓住自己的领口，摇晃几下后，蜷曲着倒下。女人冷漠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试图吸入空气，将电话拿得更远一点。
这扇窗户后面是个小女孩，手里的毛绒玩偶已经变得光秃。她在窗户的水汽上画着想要的芭蕾舞裙小熊，但知道这种要求不能告诉父母，钱似乎是个触发词，只要提起家里就会一片争吵。
阿嘉莎打了个响指。小女孩擦掉了窗户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小熊，还不知道第二天会在礼物中看到什么。
她继续向前走去，嘈杂的声音向她涌来。
有人收到了食品兑换券。
有人想要行凶，被埋进了雪堆里。
有人至少在第二天去检查信箱的时候，不会看到裁员信。
有人希望能戒毒成功，忽然有了更强的行动力，给自己在戒断治疗中心报了名。
这些愿望太多了，而阿嘉莎知道，很多即使用许愿币实现，也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她可以让进入快递系统的裁员信丢失，但无法阻止公司补发。
她可以让人通过意外收到食品券，但不能让他直接过上可以挑选食物的生活。
阿嘉莎意识到今天晚上其实是一个机会，她可以不用猜测就知道这么多人从未向任何人谈及过的愿望是什么。有很多不能靠超能力完全解决，但她可以换一种方式。
后半夜，雪停了。忽然有了更强的行动力，给自己在戒断治疗中心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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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雪停了。忽然有了更强的行动力，给自己在戒断治疗中心报了名。
这些愿望太多了，而阿嘉莎知道，很多即使用许愿币实现，也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她可以让进入快递系统的裁员信丢失，但无法阻止公司补发。
她可以让人通过意外收到食品券，但不能让他直接过上可以挑选食物的生活。
阿嘉莎意识到今天晚上其实是一个机会，她可以不用猜测就知道这么多人从未向任何人谈及过的愿望是什么。有很多不能靠超能力完全解决，但她可以换一种方式。
后半夜，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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