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齐铭仍坐在茶棚里看书，徐冬信提着食盒走到他面前时，他刚巧翻完《平初大记》的最后一页。
枯黄的书面与毛躁的页脚显示了这本书的不同寻常，徐冬信高高瞥了那书一眼，随后眸中带笑地蹲在他的面前。
齐铭抬起眼皮懒懒看着徐冬信：“你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不耐烦，徐冬信将食盒放在齐铭的面前：“昨日拿了您的书，您老不愿收钱，今日我就特地做了些小食来，以示感谢。”
“我不吃。”齐铭冷漠道。
他重新拿起另一本书开始翻阅，徐冬信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将食盒推至他面前。
揭开盖子，里面不过放了些看起来简单的菜团，玉儿忐忑地立在一边，看见那些菜团之后更是纠结紧张到忍不住吞口水。
就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让这个老头心甘情愿和她们合作。
几个青白相间的菜团挤在一起，半点卖相都没有，徐冬信将碟子端出来递到齐铭面前，远着书左右晃了两下：“您真的不尝尝么？”
齐铭目光从书上移到那碟团子上，下一刻原本暗淡目光瞬间燃起一丝光亮。
“我是按照您给的书做的，只是时间匆忙，便只挑了简单的尝试。”
看见齐铭的反应，徐冬信心中把握又上三分，把盘子放在一边，她又从食盒里抽了两张米纸出来，用筷子挑了菜团包在其中，递给齐铭。
齐铭没接，他目光顺着菜团转移到徐冬信的手上。
看这丫头的穿着还有身边跟着的丫鬟，就知道她并非出自普通人家，只是如果出生高贵，又怎么偏偏生了这样一双手——十指纤细，但算不上白净，指间布着茧，一看便知道是长时间劳作留下的痕迹。
“如果只是来送东西的，把东西放这儿你就走吧，如果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齐铭将书放下捋了捋胡子。“就快些说清楚，我过会儿要收摊回去，以后都不会出摊了。”
……
徐冬信笑容僵在脸上，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这样被挡了回来。
不是吧！他要走了！
昨天还是一脸的“我饿不死，不要你们多管闲事”，今天就变成了“再见了各位，我下午就要离开”的模样，打得她措手不及，
“不出摊了？为什么？”
徐冬信耷拉下嘴角觉得心态有点崩，这老头要是真走了，她就要重新找人合作。
庆都这么大，各色店面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那些店面铺子成本太高，要合作没那么容易，她暂时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其余能够生存下来的摊子一部分自身难保，不会轻易赌上前途同她一起试错，剩下来一部分估计也不愿意和她分羹。
除了眼前这个老头，她一时半会真想不到其他的出路。
齐铭道：“藏书差不多都卖出去了，京城这般繁华之处，不适合我这老头子生存。昨日去官府销了出摊凭证，过几日我便收拾行李回老家去。”
“京城繁华，不是您曾将向往的地方吗？”
徐冬信忽然想起她在那菜谱笔记上看见的话，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齐铭盯着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这么个地方。”
他语气中略带着些愤恨，徐冬信看着他眼睛沉如黑潭，呆呆地道：“抱歉，我只是想起了那几本菜谱手记里面的话，以为你和菜谱的主人认识。”
菜谱的编撰者在末页所写感言，绝大多数都表达了要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的想法，
这几本书和其他书不同，比起一般的菜谱，用笔记去形容应该更加合适。
里面除了食物做法，还记录着一些笔记编撰过程中的事情，又像是日记，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轻易流落在这样的旧书摊上，还被当做杂书送给她。
她猜想这个老者和书主人之间或许有什么关系，将书贩卖或者送人也是有什么原因，若是抓住这个原因，没住儿还能有机会和他合作。
当然，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只能另花时间想其他的办法。
齐铭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脸上神情愈发沉郁。
徐冬信又道：“世上知己能有几何，我和这菜谱主人心意相通，所以才有些好奇，若是冒犯到您，我便不再过问了。”
末了，她又说了一句“抱歉”。
齐铭转头盯着那几个菜团叹了口气，没再纠结于菜谱的事，放软了声问徐冬信：“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想同您合作，借您的茶棚一用。”
齐铭轻呵一声：“借我的茶棚？呵，是没办法拿到官府凭证所以想借我的凭证用吧？”
“是。”
徐冬信不卑不亢，齐铭捏起一个菜团，浅尝一口：“我可以留下来，但是有三个条件，你如果都能做到，那这里以后就交给你管，赚了钱你自留着，但亏了本我概不负责。”
徐冬信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齐铭：“一，把那几本菜谱里的所有春食都做出来，送到我面前，待我全部通过之后才算数。二，你必须在一月之内把这摊子救活。至于第三点，等你前两点都做到了，我再告诉你。”
前两点不算什么难事，重点就在那个第三点。
齐铭说得痛快，反倒是徐冬信有些迟疑，要是她做不到第三点岂不是白给他打一个月的工。
“官府凭证有三类，丙等凭证较为容易得，但是没有摆摊和开店的资格，只可做些交换的小买卖，乙等凭证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在城里的草市或者规定的市集摆摊贩卖，但用的是官家的地方，所以交的钱也不少，而甲等则没有时间限制，可以在城里开店做生意。”齐铭的意思显而易见，他的凭证是甲等，同那些普通的摊子不一样。
徐冬信要找个有乙等凭证的合作容易一些，但是受到时间限制，晚上出不了摊。
不能开夜市，对她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如此徐冬信咬咬牙，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白打一个月工就白打一个月工吧，反正在现代被赵前引压榨惯了，一个月她还是能接受的。
“可以。”她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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