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川人不负国，国亦不负川
屏幕里。
死字旗还在飘扬。
顾宇还在哽咽。
但画面，却是已经来到了古旧的院子当中。
院子里立着一个老人。
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依旧矍铄，拄着拐杖的右手微微颤抖着，饱含风霜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顾宇手中的那面旗帜！
他！
便是三娃的爷爷！
那个将全家男丁都送上了战场的花甲老人。
“老人家，这是三娃让我转交给您的，他托我一定要告诉您，他炸了一辆鬼子的坦克。”
老人扔开了拐杖，颤抖着从顾宇手中接过了那面旗帜，将它高高举起，振声高呼：“娃儿们，好样的，川人不负国，你们做到了！”
川人不负国！
顾宇缓缓的直起身子，又轻轻的挥了挥手臂。
老人的眼前，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战场上，一位年轻的士兵将那面死字旗交到了张将军的手中，随后便毅然决然的冲向了已经数度易手的高地。
画面一转，张将军又将那面死字旗交到了林副官的手里，然后便带着警卫队跃出战壕，冲向了敌人的阵地。
画面再转，林副官将死字旗交到了三娃的手里，接着便正了正自己的军装，又奔向了来时的地方。
在看到三娃将死字旗交到顾宇手中，满脸笑容的绑上手榴弹跃出战壕时。
老人终于落下了眼泪。
但他没有哭，只是立在风中，高举着那面旗帜，任其迎风飘扬。
顾宇又一次轻轻挥手。
虚浮的画面也再一次变幻时空。
山间沟深林密，但还是有人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路面已经断裂，但还是有人咬着牙负重前行。
危墙摇摇欲坠，但还是有人在奋力挖掘残垣。
大大小小的车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五花八门的方言，在灾区上空盘旋不去。
有人两鬓斑白，有人稚气未脱，有人坚毅果敢，有人满怀悲悯。
随着一张张脸孔，一幅幅画面的不断浮现。
顾宇的声音也再度响起在耳边：“老人家，看看吧，这便是八十多年后的华夏。”
“八十多年前，三百五十万儿郎出川救国。”
“八十多年后，十四亿华夏儿女入蜀援川！”
“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川人不曾负国，国人亦绝不会负川！”
“三娃，川军将士们，张将军，你们都看到了么？”
老人的眼眶湿润了，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再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那面旗帜。
那是川军的魂！
又是华夏的根！
画面，就此定格。
演播室内，无声肃然。
屏幕之前，一片哽咽。
稍顷。
有人颤颤巍巍的发声：“收视率刚刚过二十了。”
令人惊讶的数字。
但雷希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在这一刻，内心是满满的自豪，腔内是浓浓的热血，谁他妈还在乎什么收视率。
与此同时，荧幕之上的那面死字旗渐渐淡去。
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小鬼子有飞机，有大炮，枪比我们好，子弹也比我们多，都说打不过，但打不过也得打啊，不打怎么办嘛？”
“我不怕，小鬼子又不是三头六臂，他也只有一条命，一命换一命，不亏！”
“拼命，只有拼命，不拼不行，不拼就要亡国，国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家？”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还是那句话，命可以不要，国不能不保！”
“我是老兵了，翻过雪山，走过草地，我不带头上，难道看着那些新兵蛋子去喂子弹？”
“唉，记不清了，好多人的名字都忘了，就记得我们连长姓张，是个山东人，高高大大的，可惜啊，都死了，全连除了我，都死了。”
“不后悔，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比起那些死了的同袍，我能活着看到华夏越来越好，已经很赚了，没了两条腿而已，值了。”
“后生，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当年在大刀队，那可是……嘿，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
伴随着这一句句朴实的话语，一位位百岁老人的采访片段渐次浮现。
在每一个片段里，都有着一个同样的背影。
虽然是采访，但采访者只有一个背影，所有的画面，都给到了受访者。
所有的观众被惊呆了。
这些抗战老兵，都已经去世了，屏幕上有他们的生卒年份。
但是顾宇，却是已经提前采访了他们！
便在这一句句朴实的话语中，一张张满是皱纹的笑容中，一幕幕催人泪下的回忆中。
画面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巨大的青铜门再度出现，一艘小船从门内驶了出来。
顾宇站在船头，坚毅的眼神仰望着星空。
然后。
他缓缓的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
又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那段历史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我们不应忘记，也不会忘记，节目出现的那面死字旗早已失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当初将他带到战场之上的川军将士，也已经与世长辞。”
“但是。”
“华夏依然在！”
“华夏永远在！”
“吾辈生于华夏，何其幸哉！”
……
……
青铜大门关闭的那一刻，《遇见五千年》的首播就此拉上帷幕。
雷鸣第一个拨通了顾宇的电话：“小顾，太牛了，你太牛了，首播创下百分之十五的收视率，百分之十五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企鹅、游酷、爱奇还有毕站的大佬全都要买版权，开价一个比一个高。”
“对了，京城卫视的台长让咱们明天上午九点过去开个会，我估摸着是想把《遇见五千年》调整到到黄金时间去播。”
“小顾，你要火了，《遇见》要火了啊！”
“不不不，这已经不是火不火的问题了，首播就砍下了这个收视率，这他娘的就是个奇迹啊。”
“庆功，一定要庆功！”
“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把你的团队都叫上，我请客！”
听着雷鸣无比激动的声音，顾宇却只是笑了笑：“雷总，我有些累，咱们明天再说好么？”
他是真的累了，心累。
三娃死了，他爷爷也死了，张将军死了，黄师长死了，那些视频中的抗战老兵都死了。
他很想为他们再多做点儿什么，但自己却又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
三娃去炸坦克前说了一句话，他并没有让这句话出现在直播当中。
他说：“好想有个娃儿，再有个孙儿，让他帮我切摸一哈我们个人的坦克啊！”
三娃不是演员。
这句话也不是台词。
就是因为这句话，顾宇甚至没有感受到节目首播大获成功的喜悦，心头只有悲怆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且，本想与张将军见上一面，让他在临死前看看如今的华夏，但手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令他十分遗憾，甚至有些沮丧。
听着电话那头顾宇疲惫不堪的声音，雷鸣有些担心：“小顾，你没事吧？”
“没事，睡一觉就好。”
电话就此挂断。
顾宇直接关了机，然后就瘫倒在了租住屋的床上，望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泪水，又再一次湿润了眼眶。
他奶奶的。
真不该选这个主题，太沉重了。
第二期节目，一定要来个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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