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生趣

既然皇上答应了自己守孝一年，想必这一年内就不用侍寝了，玉娆乐得自在，除了跟随眉庄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就是替姐姐守灵，或在屋子里翻书，比这宫里任何一个嫔妃都过得快活。

        “玉娆，我看你呀，这日子过得比我还清净，前几日她们送来碎玉轩的贺礼，竟都被你退了回去。”一日午后，眉庄带了两盘藕粉酥，来玉娆的偏殿里找她。

        “皇上都说了，我不过担个猗常在的虚名，还未正式册封呢，自然收不得什么礼了。”玉娆咬了一口藕粉酥，含混不清地说。

        “慢点吃，别呛着，都已经是常在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眉庄给她递了杯茶。

        “在眉姐姐这儿，玉娆自然一直是小孩儿了。”玉娆笑了笑，伸手又拿了一块酥。

        此时正是冬日里头，玉娆穿得素净，衣裳上带着白色的毛领子，衬得她脸容小巧，当真像个孩童。

        “哎，眉姐姐，你说，姐姐被害，安嫔和祺贵人是否参与其中？”玉娆吃了一阵子，凑近眉庄，低声问。

        “这祺贵人看着无甚城府，至于陵容……我虽知她颇有算计，但我看不透，她是否会不顾着旧情，非要置嬛儿于死地。”眉庄蹙眉，缓缓说着。

        “反正这宫里日子长得很，不如，咱们想个法子，试她一试。”玉娆眼珠一转，就想出了个法子。

        “玉儿，这冬日里，你这儿养着绿梅便罢了，绿梅虽少，但这宫中也并没非难得之物，只是这枝子上，怎的还有螳螂与蟋蟀？”过了几日，皇帝来碎玉轩看猗常在时，见她案上仅有一个甜白釉瓶子，插了一把绿梅，虽简易，其上却攀着几只小虫，看着倒颇有野趣。

        “回皇上，这是玉娆前些日子看书学来的，听闻坊间有一清贫文人，名叫沈梅逸，与妻子芸娘极为恩爱。他的妻子是个灵动的女子，虽陷于贫困之中，但仍旧能寻出一些巧法子装点茅屋。这螳螂便是她用草叶所制，材料易得，制作亦不难，我见了觉得新鲜，就试着做了做。”玉娆走过去，拿起一只来放到皇帝手中，让他仔细瞧瞧。

        “朕倒不知，玉儿也是如此心灵手巧之人。朕于案牍劳形之时，常常羡慕普通文人，甚至羡慕山野村夫，能携妻儿过普通的日子，一同劳作，一同赏月，生儿育女，随季节更替而老去。”皇帝这样说着，眼神却缥缈起来，不知想到了怎样的场景。

        “可皇上虽身在明堂，但日日殚精竭虑，为万民所计，虽不能携梅妻鹤子归隐山林，享天伦之乐，但却让大清的子民能过上安顺的日子。如此一想，也可稍有慰藉吧。”

        “玉娆果然会说话。只是，朕时常想，朕登基以来，偶尔失察，也曾让无辜之人枉死。是否上天降罪，让朕失去妻子，就连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夭亡了。”

        “皇上多虑了。这生死皆由不得人，臣妾的长姐也因蛇毒而死，难得也是因姐姐作恶？臣妾自小知道姐姐聪慧纯良，必不可能害人，即使惨遭不幸，也必定不会是因果报应之事。皇上更是天子，权由天授，故而不会被上天责罚的。兴许是先皇后在世时待人宽厚，积有善德，因此提前乘着仙鹤去了，皇上如此顾念，总有再见之日。”玉娆将那草编的螳螂放回去，望着皇上，认真地说了一大篇话。

        “如此，朕便稍稍好受些了。”皇上看着猗常在，心想，或许真有再见之日。或许纯元，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旁了。

        又说了会儿话，皇上欲歇在这偏殿，但被猗常在恭敬地拒绝了，说尚在孝中，不便侍寝。

        皇上虽被拒绝了，但也没恼，转身回了养心殿。听说，后来翻了安嫔的牌子，凤鸾春恩车的铃声铎铎，搅了后宫众人的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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