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丹谱
万钟身材魁梧高大,他站在灯下,背后落下一片极大的阴影。
可能是因为事情彻底败露后的恼怒,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一群后辈钳制的不甘,他宽大的衣袍下浑身结实的肌肉纠在一起,表情狰狞,鼻孔里也喷着粗气。
他面容可怖,殷梳面无惧色地逼问他:“你勾结魔教就算了,为什么要嫁祸给万姐姐?她是你的亲侄女,你要置她于死地吗?”
“我没有!”万钟低吼一声,他猛地转头看向万钰彤,“在你心里,我如此不堪?”
万钰彤眼神闪了几下,见万钟怒气勃然,温和地问:“四叔为什么要放走摧心肝,还和他合谋?”
万钟吐出一口浊气,瓮声开口:“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万家堡的荣光。你们几个初生牛犊自以为是,误了我的大事!”
殷莫辞听着觉得不对味,刚要开口:“万四叔,您……”
万钟凶狠地打断了他:“闭嘴!你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他喷火的眼神几乎要将殷莫辞烧个对穿,他不甘心地又看向万钰彤:“事情就是你看的这样,是我放走的摧心肝,你待如何?”
万钰彤仍不失礼数,恭顺地回答他:“四叔是长辈,钰彤不敢评论您的做法。但事关重大,钰彤不得不禀报父亲,请四叔和我们一同到父亲面前去,请他定夺吧。”
万钟哂了一声。
藏书阁风声鹤唳的氛围淡了下来,紧绷了一夜的精神终于得以松懈,这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天将明。
万钟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又看向万钰彤,用他惯有的尖酸的语气开口:“你父亲的寿宴就在明晚,此时此刻难道要让那么多世家一起看我们万家的笑话?”
见万钰彤果然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万钟大手一挥,又说:“你们放心,我万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没有担当的鼠辈,等寿宴结束我会亲自去找万钺。”
他毕竟也是一代大侠,话音中终究还是有几分磊落豪迈之气。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有些犹疑。殷梳先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可是明日就是寿宴,那个缇月山庄的张庄主说过,我们在寿宴前给不出结果,就要把万姐姐武林公审……”
万钟不屑:“就凭他?”
他看向万钰彤给出保证:“到时我自会保你,区区张昊天还能在我们万家堡翻出花不成?”
话已至此,万钰彤抬眸用眼神征询着其余人的意见,见殷莫辞和须纵酒眼神默许,她才开口:“四叔可要信守诺言。”
见他拂袖要走,须纵酒喊住了他:“万四叔可否告诉晚辈,丹谱到底是何物?”
听到丹谱两字,其余人都抬眼看了过来,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万钟猛地回头,一双暴烈的眼睛死死盯着须纵酒,见后者好不露怯地淡然回视他,万钟狂笑一声:“也好,就告诉你们,免得你们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可知伽华圣典?”万钟环视众人,见众人目光闪动,答案不言而喻,便接着说了下去,“伽华圣典至阴至邪,里面记录的功法虽然威力强大,但都过于凶狠毒辣,修炼者还容易反噬自身。世人多只知道伽华圣典是邪典,不过是一叶障目!其实伽华圣典只是另一本武功秘籍中极小的一部分,那便就是丹谱,丹谱里记载着百年前蓬山老人毕生绝学,是蕴含不传之秘的无上宝典。传言中谁得了丹谱,谁就可以傲令天下。”
众人自然都知道百年前的蓬山老人,蓬山老人道骨仙风,是当年无数武陵豪杰趋之若鹜的世外高人。莫说能被他收入门中做个普通弟子,哪怕是得他须臾指点,便能打通奇经八脉,窥得一丝武学奥义。
但是从未听说过他曾将毕生武学记载下来,还流传了出来成了丹谱。
“这又与湮春楼有何关系?”须纵酒追问。
“你问得太多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万钟森然开口,但有些神色不自然地瞟了一眼殷莫辞。
须纵酒捕捉到了他这转瞬即逝的一瞥,他心中仍存疑,但抱拳有礼道:“多谢万四叔愿意为在下解惑。”
万钟又多看了他一眼,又开口:“刚刚动手伤你实属无奈,抱歉了。”
他的这一声抱歉说的很轻,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他没有走暗道,而是从大门出去,径直离开了藏书阁。
众人没有管他,藏书阁内又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昏黄的烛火摇曳,火焰在灯芯上跳动着,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殷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垂下眼喃喃自语道:“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万一他骗我们,他再偷偷去联络摧心肝、或者是悄悄溜走了那可怎么办呢?”
威胁都消失了,须纵酒总算松下了一口气,他闻言轻声为殷梳解释道:“万四叔到底是武林前辈,不至于再诓骗我们。而且刚刚听他所言,或许这件事真的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左右不到一天就是寿宴,这么多世家都在此,他不可能离开。”
那边万钰彤一边附和了他一声,一边点了一盏油灯提在手上,开始在藏书阁四处寻找别的暗道。
殷梳听出须纵酒声音微颤,她抬头看见须纵酒额头上挂满了汗珠,说完这句话他又深呼了一口气,退了两步背靠在了书架上,此刻他已经坚持到极限了。
“敛怀!”殷梳忙又搀着他,要去看他衣袍下的伤口。须纵酒被她的动作闹了个红脸,他拗不过殷梳,便主动撩起袖子给她简单看了一眼,安慰她道:“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殷梳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衣袖上已经干涸成暗红的血渍:“可是你中了万四叔两掌,都怪我,要不是为了顾我你根本不会受伤的。”
殷莫辞见状关切地走了过来,仔细察看须纵酒的伤势。万钟那两掌的确厉害,但须纵酒功夫底子也不薄,幸而未伤到根基。
“我回去调息片刻,便可恢复行动自如。”须纵酒轻松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又皱眉说,“只不过我可能暂时不能回常乐宗的院子,免得惊扰了我叔父,横生枝节。”
殷莫辞点了点头:“那便委屈须少侠一会随我们回去修整吧。”
感觉到殷氏兄妹两人仍都内疚不已,为缓和气氛须纵酒打趣道:“多亏殷大哥出现及时,殷大哥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难道真的得益于是殷姑娘的花瓶吗?”
殷莫辞一愣:“什么花瓶?”
须纵酒也愣了愣,他回头看向殷梳。
殷梳吐了吐舌头,心虚中又透着一点小得意:“那当然是我瞎编的啦,我就是看看能不能唬住他。”
殷莫辞听二人说了来龙去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曲指在殷梳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你这个鬼丫头!”
“那莫辞哥哥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殷梳被敲得缩了缩脖子,继续好奇问道。
殷莫辞吸了口气,承认道:“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夜探藏书阁,只是我刚靠近就发现里面有打斗声,没想到是你们。”
须纵酒倒也不意外,殷莫辞果然是存了和他一样独自冒险的心思。
“那万姐姐呢?难道也是?”殷梳歪着头,看向在藏书阁搜完一圈但并无所获走回来的万钰彤。
万钰彤颔首:“不错,没想到我们碰到一起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莞尔。
此时朝霞泛金,雄鸡报晓,众人都是一夜未眠,干脆一起简单用了个早膳,才各自回房修整,准备重整精神迎接明日的重头戏——寿宴。
须纵酒叫人传了个口信给丘山宗主,便借了殷氏兄妹的院子在侧厢房疗伤。
他回到房间,除去了自己的外衣,清洗伤口并简单的上了伤药后,便盘腿坐在了床榻上开始运气疗伤。
他聚气凝神间,恍然不察时间流逝。
待他再睁开眼,日月更迭,窗外燕语莺啼,竟已过了一天。
他起身下榻,试着运了运气,发觉丹田内凝滞的真气重新运转了起来,他的内伤已好了大半。
晨光熹微,从窗格透进室内,须纵酒伸手推开窗扉,清晨夹着露水的绿叶青气扑面而来挤入室内,闻之只觉得通体清爽。
须纵酒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出门吐纳,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庭院里另一侧厢房门前。
他意识到这是殷梳住的地方,刚急忙准备避开,忽然他心头一跳,脚步顿住了。
他凝神听了听,发觉室内竟然没有人!
此时天方乍亮,晨雾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殷梳不在房中能去哪?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须纵酒心急如焚。因为担心殷梳又遇到什么危险,他欺身靠近厢房,作出了一个平日里绝对不会做的无礼举动,伸手提着刀鞘小心翼翼地把窗扉推开了一条缝——
他快速往室内一扫,清晨的料峭寒风从窗缝挤进屋内,吹动屋内纱幔摇曳,清晰地判断出厢房内果然空无一人。
他背后瞬间冒出一片冷汗,他飞身离去,在庭院里前前后后哦搜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殷梳的人影。他心头不由得瞬间涌上无数个可能,他不敢停下寻找,强自镇定地开始细细探查殷梳所住厢房附近的蛛丝马迹。
旭日东升下的万家堡已然苏醒,家丁仆妇穿梭在庭院间,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须纵酒步履匆匆地走在羊肠小道上,把殷梳可能会去的地方都寻了一遍。
仍是没有找到殷梳的人影,须纵酒额边已涌出了一粒豆大的汗珠,他不敢贸然去找最有嫌疑的万钟,决定先回去找殷莫辞商量。
刚准备提脚转身,须纵酒瞥见了侧前方在繁茂的绿色枝叶层层遮挡下,露出的一抹亮色,他心中一动,朝那边走了过去。
清晨日光清透,斜射在盛放的花蕊上,呈现出一片如梦似幻的紫色。在这一片绚丽盛放的蓝雾树下,立着那个牵动着他心绪的倩影。
见她无恙,须纵酒松下一口气。
殷梳静静地站在树下,微风习习,花影纷扬飘落,蓝紫色的花瓣挂在她的发髻上。她的双手鞠在胸前,有意无意地接住了一捧落英。
须纵酒轻轻地走了过去,他走到殷梳身侧,殷梳似乎毫无察觉,仍微阖着眼。她的眼睫微微抖动着,皮肤透出一股接近于透明的白,风灌入了她的衣袍,她的袖口被撑得鼓了起来,像一只欲飞的风筝,整个人仿佛被人伸手一触马上就要破碎。
“殷姑娘。”须纵酒按捺出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开口唤她。
殷梳茫然地睁开眼,待她看清来人,回身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后背,死死地抱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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