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血迹
须纵酒见殷梳离去时脸色苍白,他有些放心不下。
他转过头再次开口向殷莫辞语速极快地分析利害道:“殷大哥,你想假扮魔教中人与万三叔会面引他说出实情,这计谋本是不错。但此事太过仓促,我们对对方知之甚少,万一弄巧成拙,如殷姑娘刚刚所说,那可如何是好?”
殷莫辞认真想了想,开口:“不会的,现在万家的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听到了他们谈话,对我们应该还没有防备。所以我们要快刀斩乱麻,再拖下去,形势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他看殷莫辞神色坚定,心知可能是劝不住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底还是受到殷梳和须纵酒左一个劝说右一个劝说的影响,殷莫辞深吸一口气,对须纵酒抬手嘱托道:“如果真的被你们不幸言中,这一切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他们若要反诬于我,必会露出马脚,请须少侠沿着线索继续查探下去。至于小梳,她不会武功,也不懂江湖恩怨,想必有那么多武林前辈在,也不能为难她一个柔弱女子,到时候也请须少侠回护她一二。”
须纵酒明白他决心已无法动摇,他只能抬手承诺道:“自然。”
他思前想后,又问:“殷大哥准备何时动手?”
殷莫辞毫不犹豫:“自然是越快越好,今晚吧。”
既无法劝殷莫辞回头,须纵酒决定助他多加几分胜算。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这边也会做好安排,到时我请我叔父还有其他一些宗伯到场,要叫万三叔无法抵赖。”
殷莫辞感激:“多谢须少侠。”
须纵酒又简单说了下他回常乐宗后的布置:“我已请我师弟去调查万家堡地牢,务必要找到万三叔去过地牢的证据。若有了线索,想必殷大哥的行动会更顺利。”
殷莫辞:“多谢。”
殷莫辞提着手中重逾千斤的魔教外袍匆匆离去准备晚上行动,须纵酒立在原地,瞧着远山乌云压顶,内心有些惶然。
他在又返常乐宗去布置配合殷莫辞晚上行动之前,先拐去了殷梳的屋前。
“殷姑娘,你在吗?”他在门扇前轻叩了两下。
殷莫辞决定铤而走险,使得殷梳气急而走,他须得去看看殷梳。
他等了有顷,殷梳拉开房门,露出她那张失了些血色的俏脸。
看见他眉头深锁的样子,殷梳吐出口气,明白了争执的结果:“你也没劝住我堂哥吗?”
须纵酒异常的冷静:“我会助殷大哥一臂之力,提前安排好,此事未必不成功。”
殷梳听了他的话,想提一下嘴角,却露出一个哭一样难看的笑容来。
“若不是、若不是知道了武林盟的真相,莫辞哥哥绝对不会气火攻心,作出这种下下策。”
她咬牙切齿,面色愤恨,眼里闪过怫郁、不堪、挣扎等等须纵酒不能完全辨明的神色。
“此计唐突,但殷大哥分析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须纵酒伸手想安抚殷梳有些躁郁的情绪,一边若有所思道,“万三叔定不会料到我们已经得知了他和魔教有接触的事情,也不会料到殷大哥敢如此冒险,或许能以力破巧,得出奇效。”
殷梳避开了须纵酒的手,须纵酒动作一滞,抿了抿嘴又把手收了回去。
殷梳没分心留意到他的动作,一双漂亮的杏子眼里此刻冒着火芯子,也挂着水珠子:“敛怀,你也知道,要是失败了,莫辞哥哥肯定是要吃苦的……”
须纵酒温声细语地哄着她:“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力助殷大哥,到时我安排几位有威望的长辈到场,不会给万三叔太多反应时间。”
殷梳一怔,眸色也呆住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着急忽然伸手揪着须纵酒的领子快速地说:“敛怀,谢谢你。只是你千万要小心,别正面牵扯进来。万一……万一真出了事,你一定要优先保全你自己,就算是留个后路。”
须纵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明明一直在焦心殷莫辞的事情,竟还这么仔细地为他考虑。
“好。”他低声应道,压了压自己声音里的喜悦。
他有些恼自己在这种要紧的关头还能胡思乱想,但控制不了心底一阵一阵滋滋的甜意。他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瞄了一眼殷梳,忽然眼神一顿。
殷梳还是没有留意到他的面色,她接着问道:“莫辞哥哥是不是准备今晚就动手?”
须纵酒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轻声答是。
她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又叮嘱道:“但愿一切顺利,要是实在不成了,到时候你记得顾好你自己。”
须纵酒又应了一声。
殷梳面有疲态,她双手扶在门上:“我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希望一会醒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须纵酒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前,看见殷梳合上了门。他望着映在窗纸上的人影渐渐隐去,萦绕在鼻前的淡香也渐渐淡去,他转身,朝庭院外走去。
他越走越快,几乎足下生风。
刚刚殷梳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动作幅度一大,敛着的百褶裙摆如水波纹般散开。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裙面上洇着一抹暗色。
是血迹。
他差点就顺应内心马上关心询问殷梳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身体不适。但他余光又瞄到,门内的地砖逆着光似乎也映出不均匀的颜色。
他凝神细看,砖缝间还遗留着未拭净的血渍。
血色微微发黑,应该时间不长。
他心头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他又不经意地、深深地自下而上抬起眼睛,发觉殷梳和刚刚在前院和殷莫辞争执时不同,竟已换了件外衣。
按她往常活泼的性子,她开了门便会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而刚刚她一直靠在门框上,遮着半边身子。
他刚刚探了殷梳的脉,她有些疲惫,但身体康健。
她的外裙上为什么会有那种喷溅状的血迹?她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从角度、形状和位置上来看也不可能是衣裙下的皮肤擦破了伤口。
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无法抑制地在他脑海中跑马灯似的回现,他惊觉,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殷梳的身影。
他几乎是在回万家堡的小道上狂奔,他的衣袍灌进了疾风,发出猎猎的声音。
他们撞破了万钟和摧心肝的交易,也发觉了万钧和湮春楼的往来,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还远远够不到真相的全部。
在陈府和摧心肝里应外合的是谁?给万钰彤传消息的是谁?假造折梅令的是谁?杀万钟嫁祸万钰彤的是谁?
细枝末节,桩桩件件,硬说是万钟、万钧甚至是庞管事,都有些牵强。
他们一直忽略的,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现在回想,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重新拆开来细细咀嚼,似乎有很多精心设计的成分,甚至许多事情,都有她推波助澜的痕迹。
不,不会的。
殷梳善良、正直、冰雪聪明、心怀大义。
一定是他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她可能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受伤了,但善解人意地隐藏了下来怕被他们担心,他却心胸狭隘地擅自延伸出这么多阴暗的猜想。
须纵酒再次唾弃自己。
让殷梳好好休息,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殷莫辞晚上的事情。
他踏入常乐宗下榻的庭院,再次朝禅房而去。
夜幕降临。
殷莫辞披着黑袍,一个纵跃间轻轻落在了角楼屋檐上。
临出发前,须纵酒又来找他。
“殷大哥,地牢那边我查到了新的进展。”说是新的进展,但须纵酒面色极阴沉,毫无喜色。
“我的师弟们暗中细细搜寻了地牢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房梁上、走道、墙砖等地,除了那天正常进出过的人之外,搜到了好几个陌生的足迹和掌纹。”
“万三叔去过地牢?”殷莫辞直接问道。
须纵酒颔首:“从痕迹的新旧程度来推断时间,那一天去过地牢的,有你,有万小姐,有万四叔,也找到了万三叔的半个鞋印。”
感受到须纵酒底下还有话没说完,殷莫辞敛眉静待下文。
须纵酒额角直跳:“我师弟检查完地牢内,留了个心把地牢外墙也搜索了一遍,果然有意外收获,发现在押着摧心肝的那一间换气的窗子附近发现了一个无法对上已知的任何人的指印。”
殷莫辞面色大变。
须纵酒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说明除了你们四个之外,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在那天晚上从地牢外沿着气窗潜进去见过摧心肝。”
殷莫辞思绪纷乱,开始胡乱猜测起来:“这不可能,难道是湮春楼的人?”
“尚无证据。”须纵酒垂着眼。
他看着殷莫辞身披魔教黑袍,待帷帽戴上之后更是与魔教妖人无异。他心中生出荒谬的错位感,尽力最后一劝:“殷大哥,今晚的行动真的还要继续吗?这件事或许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复杂得多。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止是一方势力,他们之间是敌是友也都是未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殷莫辞这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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