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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同行


小杏村距离临安隔着不少路途,为了低调行事,他们大多选择的也是更为僻静的山路。于是他们从山神庙离开后在遇到的第一个小镇里补给了衣物干粮,又添了几匹骏马。

        料想到虽有常乐宗出面,众世家不会再大张旗鼓追捕他们,但这一路难保不会有波折,还是要小心为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众人觉得殷梳还是先不要暴露身份为妙,殷莫辞也亲口提出,建议她不如继续扮演他的堂妹。

        殷梳扑棱着眼睫,乖巧安静地应下了。

        风平浪静地赶了几天的路后,这一日众人在一处林间茶肆歇脚,殷梳则牵着几匹马到河边饮水。

        她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马鬃,垂眸看着河面,看到身边悄悄站了一个人。

        她略不自在地抓着马鬃,说:“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不能总让你操劳。”

        须纵酒伸手揪着一匹不太肯安分饮水的大黑马马缰,在它头上拍了两下,一边不以为意地说:“小事一桩罢了。”

        殷梳瞥了他一眼,他穿着靛青长袍,周身风姿清逸俊秀。

        她的眼神由下往上掠了上去,顺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一路游曳到他脖颈上优美的线条,然后看到随着他拉马的动作,衣襟边露出缠着药的纱布一角,白得有些刺眼。

        她又垂下眼睛,问:“你身上毒素都除干净了吧,外伤都好全了吗?”

        须纵酒弯下腰把马缰系好,答道:“我皮糙肉厚不碍事,倒是你别久站,你的腿要好好休养。”

        殷梳一愣,忍不住嗔了一声:“我哪有那么娇弱!”

        须纵酒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低声说:“你终于笑了。”

        殷梳面上一烧,鼓着双腮又看向河面。

        须纵酒配合着她与她并肩站着通过河面上的倒影对视着,又问:“你怎么又不叫我小字了?”

        “我……”殷梳支支吾吾了一下,一时间竟没有编出特别得体的理由。

        须纵酒偏着头,有些像从前殷梳迷惑时的样子,他双眸含笑问:“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回到和以前一样吗?”

        殷梳有些气恼地用手臂撞了撞他,说:“你幼不幼稚?”

        “好,那我们就成熟一点说些和以前不一样的。”须纵酒从善如流。

        殷梳好奇地扭过头。

        须纵酒左手握着刀将刀柄在她面前晃了晃,调笑着说:“待我们赶到地方了,找个机会我们认真比划比划!”

        殷梳:……

        这个人真是……

        既然如此,那她气势上可不能输给须纵酒。她两根手指抵住他的刀,抬眼看他:“大名鼎鼎的穿柳刀这是在和我约战?”

        须纵酒笑而不答。

        殷梳也笑了起来:“我可怕得很呢,大侠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呀!”

        河里的小鱼停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像是在偷听他们的欢声笑语。

        殷梳前仰后合地笑了一会,又瘪了瘪嘴问他:“敛怀,你怎么心情这么好?我们马上要到小杏村了,你不担忧吗?”

        “有什么可担忧的,不管我们如何想都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情,不如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呢?”须纵酒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柔声开口,似乎也在宽慰她。

        见殷梳面色彻底好转,他又说:“再说了,我们四个人合在一起,不敢说能独步江湖,但起码是能保安全无虞,也无需过多担忧。”

        殷梳失笑:“你倒是自信!”

        须纵酒忙双手摆在胸前,小声道:“不敢,在下只是对你们三位有信心罢了!”

        殷梳佯瞪了他一眼,说:“我以前竟没有发现,你也这么能贫嘴。”

        须纵酒含蓄地低下头,答道:“说实话罢了。”

        他等了一下,发现殷梳没有接话,又抬头朝她看去。见她竟从袖中拔出了她的翦春剑,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剑柄。

        他看不太懂殷梳在想什么,便又自己补充道:“不过若有人来截我们,也不用你动手,你看着就好,我们能应付的。”

        殷梳轻笑一声,认真地答应道:“好,只要来人不是湮春楼,我就继续装柔弱。实在需要我出手的时候我再上,来个出其不意吓死他们!”

        她话音刚落,心里惊觉这些往日里她熟练做过、但于她而言一直难以启齿的事情,此刻竟也能如此当做玩笑话一般轻松地说出口了。

        须纵酒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忪,但他佯装不知。低头察看了一下马匹们饮水差不多了,便笑道:“好了,我们……”

        他话说一半,面色突变。

        与此同时殷梳也察觉到异样,她瞪大眼睛手指指着万钰彤和殷莫辞此刻歇脚的茶肆方向向须纵酒打了个手势。

        须纵酒会意,快速低声说:“别慌,来人不多,你先不要出手。”

        说罢他拉起殷梳就朝茶肆飞掠而去。

        茶肆已经被十几个持剑人团团围住,来人未着黑衣也没有蒙面。殷梳远远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月白滚金边长袍,隐隐觉得有些面熟。

        茶肆的伙计和其他食客见到这场面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夺足狂奔而走,这些来势汹汹的门派弟子倒也没有拦他们。

        殷莫辞和万钰彤都已持剑站了起来,对着正对着他们的一个劲瘦男子。

        听到身后来人的风声,那男子转过身。

        看清这人的面容,殷梳不禁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闻言,张昊天面色不悦,英眉倒竖问:“怎么不能是我?”

        须纵酒带着殷梳在他包围圈外三步处停下,殷梳皱着眉看着他,悠悠开口道:“张庄主,劫道可不是名门世家该做的事情。”

        张昊天黑着脸看着她,过了片刻才缓缓说:“许久未见殷姑娘,再遇果然又有高见。张某这可不是劫道,只是想请诸位去漠北赏个光罢了。”

        殷梳撇了撇嘴,须纵酒暗中拉了拉她,她便也懒得再和张昊天争辩,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声“冠冕堂皇”。

        殷莫辞双手握着剑朝张昊天轻揖了一下,朗声道:“多谢张庄主好意,只是莫辞身怀要事,怕是要辜负张庄主了。”

        张昊天转过身去看着他,他面无表情辨不出喜怒,但袖中的手指动了动。

        须纵酒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也接着开口道:“想必张庄主也已经知晓之前种种均另有内情,我们准备亲身去探查真相,还望张庄主不要阻拦!”

        张昊天一抖袖子,手指放在唇边摩挲着,反问道:“哦,是吗?”

        场面陷入紧绷,就当他们全神警备着以为张昊天就要动手时,才听到他又发出一声低笑。

        “张某不过是带着弟子准备返回漠北巧遇了几位少侠,诚心相邀罢了。既然几位此时不方便,张某自然不会强求。”他极好脾气地说着,“但是若之后几位少侠改变了想法,缇月山庄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说罢他摆了摆手,围在茶肆周围的缇月山庄弟子收了剑,跟到他身后。

        殷莫辞扯了扯嘴角,不失礼节地说:“多谢张庄主体谅。”

        张昊天又看了他一眼,甩袖离开。

        他目不斜视地经过须纵酒和殷梳身边,须纵酒也拱手抬了抬:“张庄主再会。”

        直到他们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殷梳才奇道:“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须纵酒也略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缇月山庄毕竟是三大世家之一,多年清名,还是不至于不顾身份体面真与我们动手。”

        殷梳不置可否,但面上表情颇为不屑。显然是因为对张昊天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印象极深,对他的人品也不太信任。

        “但他也在找丹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殷莫辞走了过来,也看着缇月山庄消失的方向。

        殷梳皱着眉,直白地开口道:“他之前给你们下了那么多绊子,就算不是他有心设计的,但他也都打蛇随棍上,给我们搞了不少麻烦。而且他人也尖酸刻薄,没见有几分风骨,难保他不是……”

        殷莫辞和须纵酒没有接话,他们自然明白殷梳从很早之前就暗示他们怀疑缇月山庄与湮春楼有来往。他们沉默地在心里掂量了一会,三大世家之一的万家堡已经不太清白,实在难以接受缇月山庄也是如此。

        万钰彤见他们每人都一脸纠结为难之色,边走边说道:“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回故地查清真相,不必过多纠结于缇月山庄,张庄主本身性情就怪异,人尽皆知。而且走到今日,我们真正的敌人如何还能简单的以是否与魔教有牵连来定论呢?”

        众人均面色一怔。

        殷梳先反应了过来,附和道:“对,张庄主可能就是单纯的觉得他武艺不精,那么十几个弟子也不怎么济事,没有把握能打过我们所以卷着尾巴跑了!”

        众人哭笑不得。

        经过这次遭遇,众人也无心休憩,在桌上留下茶钱,便行色匆匆快马离开。

        又一连数日风平浪静后,他们距离小杏村已不到半日路程。

        万钰彤看了下马匹的状态,提议道:“我们在此处休憩一会吧,也不必急于一时。”

        此言有理,众人便勒马原地休整。

        众人坐在树下,殷梳偷偷朝殷莫辞看了眼。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握拳撑在唇边,显然是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坐在她身侧的须纵酒瞥了眼她眼巴巴的样子,伸手给她递过来一只水囊。

        殷梳接过水囊道了声谢,拧开刚抿了一口,她倏尔抬眼。

        四面旷野,一道脆响夹着穿林打叶声直扑向她的面门。

        须纵酒反应极快,立马抽刀横在她面前。

        见他既已动作,殷梳便没有动弹。她腰背挺直坐在原地,面容上凝了一层霜雪。

        各蕴含了五分劲力的金铁相撞,发出骇人的铛鸣。

        殷莫辞和万钰彤也即刻拔剑站起,怒喝道:“什么人?”

        众人朝那突如其来的不明物望去,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弯刀,刀尖翘起,泛着诡异的鸦黑色。

        周遭寂静,殷梳突然站起身来足尖一点将地上的弯刀踢了起来,然后掌心运力拍了回去。

        她嬉笑了一声,娇声叱道:“既然来了怎么还不敢现身?就这还想杀我?”

        她话音刚落,几道鬼魅的身影卷着寒光朝他们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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