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洛丘
须纵酒还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先是亲眼看到殷梳与万钰彤刀剑相向,后看到甚至祁宥也忽然现身,此刻见他遁身下意识提刀就要跟上去。
与此同时殷梳伸手拦住他道:“敛怀,不用追了。”
须纵酒身形一顿,回到她身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殷梳幽幽地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
须纵酒察觉到她怅怅不乐的情绪,他不失警惕地环视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局,疑问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梳蹙着眉干涩地扯了扯嘴角,反手将手中软剑掷了下去。翦春剑感应到主人的涌动的心绪,锵地一下笔直插入地里。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须纵酒惊诧万分,半晌才开口:“万大小姐居然……不过若是如此,之前许多事情的确就能解释通了……”
“可是……可是……”殷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她拧着须纵酒的衣摆,声音委屈地发颤,“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须纵酒手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地轻拍着殷梳的肩膀,疏解着她难平的心潮。
殷梳仰起头,她整个人卸下力气,求助似的看着他:“敛怀,我实在是猜不透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须纵酒稍作思索,猜测道:“既然她与祁宥来往密切,大概不外乎就是为了谋夺丹谱。”
“不是的。”殷梳断然否决,她思路极清晰地分析着,“万……万钰彤如果真的目的是丹谱的话,那她有很多很多机会拿到我们手里的这部分伽华圣典残卷,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须纵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前残卷一直都在殷大哥手上,殷大哥又那么喜欢她,她甚至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直接开口问他要,但她也没有。”殷梳斩钉截铁地推测,“所以她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秘籍。”
须纵酒已然被她说服,但他越想越觉得事情透着一丝诡异。
“那祁宥……”他和殷梳面面相觑。
殷梳后背冒出来一丝凉意,她的心在冰冷的潭水里沉沉浮浮,开口:“这么回想,教主的目的好像也不是秘籍……他们做这么多事情现在竟已经看不透他们是为了什么了。”
她一把拉起须纵酒往竹林外跑去:“敛怀,我们快离开这里动身出发吧!”
他们一路疾行回到药庐,先给殷莫辞发去有关万钰彤的消息后,收整一番后双双策马离开了这群山环抱的世外秘境。
殷梳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捂着衣袋里伽华圣典的下卷,隔着几层衣物竟觉得烧手。
他们商定一行快马加鞭先回洛丘。
他们日夜兼程赶到山门前时,早已收到消息的常乐宗弟子已在此候着他二人。
须纵酒飞身下马,问:“叔父何在?”
清河回答:“宗主在议事院后厅等待师兄。”
须纵酒颔首,带着殷梳踏过百层石阶跨入宗门。
须丘山见到同须纵酒一同前来的殷梳,面色平静并无几分意外之色。
“坐。”他抬手。
二人朝丘山宗主恭敬行礼,端坐在他面前。
“历练了这些时日,敛怀果真更沉稳了。”丘山宗主抿了口茶,又转眼看向殷梳,“殷姑娘似乎也与从前有些不同。”
殷梳迎上丘山宗主的眼神,这饱经岁月深谙世事的目光仿佛能将她洞穿。
她心头砰砰跳了起来,紧张地赶紧侧脸看向须纵酒。少年郎也正看着她,水润透亮的星眸鼓励着她,宽慰她的不安。
她站起身,朝丘山宗主长躬一礼,道:“丘山宗主,晚辈要向你坦诚一事。”
迎着须丘山探究的目光,她一字一句:“晚辈其实并不是真的殷氏中人,是湮春楼派我来的。”
听到此言,丘山宗主也难免变了脸色。殷梳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始末细细地说与他听。
良久,丘山宗主长叹一声:“罢了。”
须纵酒难以揣测他此刻心思,忙开口问:“叔父?”
短暂错愕过后,到底是七窍玲珑的丘山宗主,他很快沉静了下来,看着面前二人意味深长的开口:“往事已矣,命运捉弄,也不需我再多评判。从现在起,我相信你们都是有自己主意的好孩子,愿以后的路每一步你们都能好好走下去。”
殷梳睁大的眼睛略诧异地看着丘山宗主,这一路她最担忧、揣揣难安觉得最难过的一关,竟如此轻松就揭过了。
须纵酒快速反应了过来,笃定道:“我们定不会辜负叔父期望。”
丘山宗主点了点头,他面色恢复平常,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殷梳和须纵酒又对视了一眼,殷梳从袖中取出了那一本伽华圣典下卷,放在桌上。
丘山宗主又听完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后面色终于又有了波动,他微皱眉心,先将伽华圣典残卷推还给了殷梳。
“既然是殷盟主交给你的,那还是继续由你收着吧。”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随口议论一件平常的事情。不待殷梳再说什么,他话锋一转面色凝重道:“我竟不知道当年郸江峡谷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若真的是当年万大哥所为,那恐怕如今的万家堡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满面忧色敲着面前的桌面。
丘山宗主凝神沉思片刻,视线对上面前面□□言又止的两人,转念问道:“对了,钰彤侄女呢,她回万家堡了吗?”
殷梳也正掂量着这件事不知该如何开口,既然丘山宗主主动问起,她便顺着他的话将万钰彤和祁宥有来往,以及当初万家堡寿宴时假传折梅令也是她自导自演这两件关键的事情向丘山宗主禀明。
丘山宗主终于无法维持平静,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半晌才颤着声音确认:“你说什么?”
殷梳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有些难以启齿,侧过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须纵酒在一旁言辞恳切道:“叔父,我亲眼见到万大小姐和祁宥同行。且她潜藏这么久,目的难测。如今江湖各势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们不可再观望了。”
丘山宗主半晌才平复下来,他重新坐下沉声道:“不错,不能再等了。敛怀,你这两日清点一番带人前去平陵山支援殷盟主。我亲自去一趟临安,问一问万二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说罢,他的眼神停在殷梳手中握着的伽华圣典残卷上。
他眼睛里没有任何对这部秘籍的向往,反而满含深切的痛意。
殷梳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自己手心,喃喃道:“他们苦苦寻觅的丹谱到底在哪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就藏在伽华圣典里?”
丘山宗主听到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听闻她真实身份后,他第一反应是极为不喜。
这个女子能掩藏魔教身份待在敛怀身边那么久,无论她有什么苦衷,终究必定是心思深沉、不好相与之辈。他虽有些怜悯她的遭遇,但作为长辈,他私心不愿意自己珍视的侄儿与这种魔教女子走得太近。
但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浅的泉,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心头莫名浮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心也是在这个瞬间软了下去。
他决定相信一次,也是相信敛怀的选择。
“殷姑娘,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武林之劫皆因丹谱而起,此物不详。”
他的话点到即止,殷梳立马悟了。
“丘山宗主,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丹谱。若到必要之时,我会亲手将它毁去。”
丘山宗主欣慰地点点头,起身对须纵酒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前往临安,洛丘这边就交给你了。”
须纵酒恭谨应下。
殷梳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怎么不见白夫人?我们还没有拜见夫人,实在失礼。”
丘山宗主答:“梦筠近日来身子不适,一直在静养,不太见客。你们这两日若有机会可以去和她说说话,叫她不要担心。”
两人连声应下。
丘山宗主雷厉风行,说完后回房和白夫人交待了几句,就直接启程前往临安。
须纵酒和殷梳目送他离开,心头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们简单问了问洛丘如今的境况,清点了一下宗门势力,便已临近傍晚。
连日奔波他们都不免困顿,便决定先休整一番。
须纵酒一路送殷梳到准备好的厢房门前,温声道:“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殷梳点了点头,刚准备迈进屋子,忽然须纵酒又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怎么了?”殷梳转身便迎上他温柔似水的注视。
须纵酒手里紧紧攥着刚刚从房间里找回的同心锁,两步走到殷梳面前,郑重地又将它挂在殷梳脖子上。
“这次你可要仔细戴好,不要再轻易丢下了。”他说话的时候眉眼温柔,细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他刚刚趁着查看宗门的机会,不由自主地寻找着上次被他送回宗门的平安锁。他一边恼怒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小心思,但一边又急不可耐地在拿到它的第一刻就想将它献给他心心念念的人,甚至不能等到明天。
听着这一句表面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殷梳眸光一跃,望着他盈盈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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