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日下的鬼怪
炎热的中午时分，橘黄的太阳在当空扬威耀武，热浪放肆地四下里飘摇着，腾腾气焰小火苗子在地面扭动跳舞，像热情似火的姑娘尽显火辣的性格。柏油路在高温下散发出异样的臭味，闻起来更是叫人窒息。轮胎快速地摩擦着地面，滚过的地方再次增加了少许热量。不过它们终归要消散在宇宙中。
在本省这座三线城市里，车流还不算密集如织。它们尽可一路顺畅地开往目的地，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三车道马路上共有四辆车，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沿着地面白色的路标行驶：一辆小型箱式货车在中间，前面一辆越野车当开路先锋，后面跟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是“主公”，最后面同样是一辆越野车，负责断后。
两辆越野车里加上司机共有八名护送人员，老大在前面掌方向盘开路，老二在后面扫尾。他们这次被雇来保护一家委托公司转移一批研究资料和实验样品，当然了，这些“保镖”并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事实上他们也不关心。
“还有多长时间到啊？我没吃早饭都饿死啦。”其中一个年轻人支起手肘撑起有些昏沉的脑袋，嘴里抱怨道。
“快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为什么非得选中午，凌晨不就很好嘛，又不热。而且大多数行动都是在凌晨啊。要不然，晚上也可以啊，晚上是最适合交易的了。偏偏非要选中午护送……”
“凌晨是百鬼回巢的时间，而晚上的鬼怪则更多。”另一人在后座平淡地回应。年轻人一脸惊诧地回头望他，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
“什么鬼怪啊？说得这么邪乎。”
“呵呵呵，小宇入世不深，当然不以为意。你想啊，鬼怪呢，就是那些专门出现在夜晚里的一些东西，他们见不得光，只有趁浓重的夜色才能活动。”
“说的些什么啊？听不懂！”后座两个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叫他听不明白，年轻人肚里有点火气，嘟囔一句后就撇过头去，不再理会。随即，有些发呆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给那位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她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喜欢她吧，可是我要怎么养她呢？为此他心下里时常犯愁又煎熬。
正在这时，旁边有辆车并排行驶，接着对面便滑下车窗。他骇然一惊，司机戴着一个可怕的面具，他们对视一眼后，紧跟着便飞速往前开过。那面具着实吓得他不轻：“嘁！吓死个人啊，戴你妈个死面具，耍酷啊。”
“我左边也驶过一辆车。”司机腔调微变，沉着地嘱咐：“大家准备好。”
“鬼来了。”
“他们不怕光了吗，哈哈。”
“我看是迫不得已吧。”他扭身从后备箱里拿来两个长长的沉重黑色箱子，打开后里面都装着两把□□和两把长刀。当他把□□装好后，顺带着长刀把两样东西递给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时，发现他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害怕和慌乱。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他木木然地接下□□和长刀，尽管为此他训练过很多次，还是止不住地紧张，就像即将走进高考的考场一般。
“鬼来了啊。”
“可我都还没准备好啊。”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们几个“大人”。
“准备好后就不叫意外了。”他充满自信地一笑，想要缓和一下眼前这个小男孩的惊慌情绪。
“也有可能是惊喜哦。”另外一个调皮地眨眨眼，拉扯起嘴边的肌肉笑着，右手开始摩挲起手里的长刀来。“惊喜来了就要坦然接受，好坏都无所谓。”
“可是这把□□也不够看啊。”年轻人好像拿不住手里的炽热东西似的，任凭他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大腿上。他们此时的分量也更重。
“能搞到□□就不错啦。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大家伙，不用太担心。”
猛然间，司机一个紧急刹车。
“啊——”他惊叫一声，措不及防之下，他半个身子歪斜着往前倾，脑袋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同时，肚子里也狠狠地翻涌了一下。没吃早饭，只怕吐出来的都是些酸酸的胃液，他面带苦涩地想。接着抬头看见前面五十米开外横停着两辆车，下来八个人，穿着那种定制的露臂马甲似的衣服，专门用来背刀携剑的。他们个个手持长刀，在阳光下非常帅气地站成一排，尤其是脸上那些形态各异的面具看着让人心生畏怯，此刻站在青天白日下，仿若真是一群野鬼来索命的。
“后面情况怎么样？”司机联系后面那辆车。
“后面也被人堵上了，有十个。”
“对方比我们人多啊，现在该怎么办啊？”年轻人慌里慌张地失声嚷嚷。
“别怕。他们把路堵了，交警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再趁乱逃走——”
“他们冲过来了——”年轻人下意识地大喊一声。
“看来他们也不希望拖延时间啊。”老大冷静应对，“下车备战！”
刚打开车门，顿时一股热浪侵袭而来，可他们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眼前有比灼烈炽热更可怕的东西。他们一手举枪，一手竖长刀，眼睛盯着对面那些戴着面具荡过来的诸多鬼怪。
刹那间汗水便从皮肤下冒出，手心里全是滑腻腻的感觉，皮肤在开始燃烧。“小宇到后面去，保护那几个人。”
“啊？”那个叫小宇的年轻人惊叫一声，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咂咂嘴，抿抿干涸的两瓣嘴唇，错愕地看着一侧做好战斗姿势的老大，愣了两秒后听话地退到后面去，立在那辆小轿车旁，保持着平时训练时的戒备姿态，一双眼睛干巴巴地望着面前那三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
“你们要保护好东西啊！”突然轿车里的一个人急忙忙地对他低声叫道。
“老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保护东西呢？”另外一个不耐烦地吼道，“应该先保护我们的安全，资料没了还可以再研究，我们有的是备用品。小帅哥，你能带我们先逃走吗？钱可以加倍——”
“你说些什么狗屁话！你、你知道它们有多重要吗？——”
“就算他妈的再重要也赶不上我的命重要。”
“胆小，贪生怕死——”
“我想活着有错吗？我就是怕死，我不想离开他们，我还有个女儿，我想——”
听到他们在车里脸红脖子粗地争吵，他感到非常的厌恶，突然大吼一句：“别吵了。”年轻人耷拉下眼皮盯看他们几人，“我们会尽力的。”他强装镇定，平静地承诺。
“尽力可不行，你知道我们的研究有多重要吗？”车里面再次争吵了起来。
“草泥马的，我叫你们别吵了。”他把□□伸进车窗里，粗暴地顶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能不能安静会儿？”
几人连忙点点头，等他把手缩回后，他们赶紧把车窗摇上了，把自己关进安全的狭小牢笼里。
前面八个人很快便攻过来，立时分出四个人留下来战斗，其余四个绕过三人直奔货车而去。
“开枪！”
三人立马举起手里的枪射击，可子弹像是被什么东西粘滞住了一样，歪歪扭扭地卷起一股明显的气流后就偏离了目标，坠落在地。
“不行，打不中！”
“有场域。拔刀反击！”
瞬时，三人小跑几步迎上去。金属碰撞声清脆地欢响起来。
那劫掠的四人霎时便接近了小宇，其中那位刚刚在车里与之对视的家伙再次扭头看向他，从面具上两只小孔里直射过来的目光，再一次让年轻人的心生胆寒，想要举枪射击却少了几分的勇气，好似那张可怖的面具将其吓退了，手臂僵硬麻木地垂立而下。
恐惧使他心里打定主意不去管他们，任由对方劫掠货车，可下一秒，那家伙突然转身向他袭来，尽管看不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可他气势汹汹地拖刀而跑，让他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的惧怕还在一节一节地往上涨，心脏的速度也在一拍一拍地向上跳，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举起□□瞄向来人，只是那手抖得跟筛糠一般，直到打完所有的子弹都没能命中目标。其实，对方也完全有实力避开所有的子弹。
行动最终稍微战胜了情感，在两三米的距离上，小宇任由手里的枪做自由落体运动，同时，握住刀柄。可是，他还没拔出一截刀身来，脖子旁就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在如此高温下，他那被晒得暗黄的皮肤被刀刃上的冰凉感刺激得生出一片鸡皮疙瘩来。反射的明亮阳光不知晃了谁的眼睛。
“别杀我，求求你！”他带着哭腔低声祈求道，在现实这巨大恐惧的压迫之下，他双腿虚软无力，微微打颤，小便失禁，不争气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喷了出来。他甚至都不敢大点声，生怕那振动会促使长刀提早要了自己的命。
“我很抱歉，”面具男语气诚挚地低语，眼神温柔似水，“真的！”……
年轻人听错的惊喜还没涌上来，一股痛楚就闪电般袭向中枢神经，接着他便软趴趴地倒在了滚热的地面上，身体流出的鲜红血液的温度都赶不上地面的温度，可能都不会冷却。
在意识涣散前，这位正值大好青春年华的小伙子在想些什么呢？可能是想中午该吃些什么才能满足自己的胃；可能是他那可怜的父母，在太阳底下含辛茹苦地流汗工作；也可能是懊悔自己刚刚表现得太懦弱了，因为明知道是死的话，尽可以勇敢一点，像一个男子汉那样；或许还有可能是那位喜欢女孩的音容笑貌，直到死之前的这一刻才作下大胆表白的决定。
他该早点告白的，对吧？可爱情这神奇的东西怎么能讲得清、说得明呢，对吗？
那人注视了一会儿在地上迅速蔓延开的殷红血迹，然后走到轿车旁，颇有礼貌地敲了敲车窗。里面几个中年男人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杀人犯罪事件，心里难免不感到害怕，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打开窗子。他弯腰一眼望去，只是几个满脸畏惧的中年油腻男子，并没有想要的目标便打算离开。
“你他妈在那边干啥呢？赶紧过来。”他的同伴在催促他了。
“来了。”他收刀跑向货车。
“你杀了他干嘛？”同伴好奇又生气地问他。
“他冒犯到我了。”他平淡地开口回答。
“卧槽，你他妈是真心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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