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梅菲斯特

第二位挑战者是组织里一位年轻人——他稚嫩的声音表明他的脸上还有青春痘——他加入血色黄昏才三年。

        三年时间里，他在组织也是默默无闻地无所事事，一是因为在他加入时，组织“业务”就已经受到了特局的严格管控；二是他没有一个很好的带领人去培养他。哪个男儿不想功成名就、金钱满屋呢？

        他踱步到离王不足五米的距离上，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年轻人仔细地在灯光下打量着黄昏之鸟的面容。为了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王，他专门买了对月抛的隐形美瞳眼镜。

        挑战他们的王是他不久前最期待激动的一件事情，他曾不下十次地幻想过自己可以打败这位不曾见过面的老朽之人，从而赢得众人的认可和恭维，响亮自己在圈内的名声。

        可刚目睹过左侍郎与王的第一战后，他的信心就完全丧失个干净，因为他的血技连王级水平都达不到。但年轻的勇敢心还是让他站了出来，只为公平一战，对自己无悔。

        “今天十分有幸能见到我们组织的王黄昏之鸟。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于您的辉煌事迹后就很崇拜您，您在我心中是当之无愧的一位枭雄。可我自知不是您的对手，也知道挑战王是自取其辱，”他像是在众人面前演讲一般，颤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紧张。年轻人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然后吐出，“但我还是想与王一战，想更清楚地感受到我与您之间的差距。”他低头颔首，“还请王不吝赐教。”他的话说得很是诚恳，态度也很端正，十足一个后生晚辈在向前辈求指教。

        “年轻人有此勇气和心胸当是不易。”顾奚赞赏地笑了笑，同时心底也突生出一股内疚之情。他作为他们的王，却没有成为一位合格的王，更没有将他们塑造成优秀的技工，这是他的失职之处。

        “我们既不论输赢，也不决生死，可行？待到该认输的时候，我会收剑认输。”他从后背取下一柄长剑来。

        “好。”

        年轻人没走过三十招，便主动认输了。即便顾奚放水严重，但他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都很是明显，几乎每一次都在犯一些在内行人看来是极其愚蠢的错误，而且出招的动作、姿势也不到位。若是再继续打斗下去，难免会沦为更大的笑柄，于是面红耳赤地收剑认输。

        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大侠的，即便人人都幻想成为大侠，仗剑走天涯。

        “今日能亲眼目睹我王的风采，也是我毕生的荣幸。无论今后如何，您也会是我心中一面永远不倒的旗帜。愿王今后一切安好。”年轻人抱拳退下。

        接下来的一些挑战者中绝大多数都是些年轻人，他们最后无疑都自己认输败下阵来。那些世故油滑的老员工们也没拼尽全力一战。

        从特局开始掌控血色黄昏以来，他们就放了一部分重心在招纳新员工上面。几乎每一个被组织情报部门发现的新人，特局情报科都会捷足先登地找到他们，劝告他们加入国家的特别行动局。但结果并不太理想。

        无论这些年轻人是看多了英雄式的杀手电影还是不想让自由受到规则的束缚，或者其他一些什么原因，从而导致他们更倾向于加入见不得光的地下组织而不是神秘的特工机构。他们似乎不仅都清楚特工不会像007演得那么风光，也知晓杀手能比荧幕里的那些家伙更帅气嚣张。不可一世的感觉……

        当人们厌倦在正义的世界里碌碌无为时，就会有人想要在邪恶的阴影下臭名昭著。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梅菲斯特，一旦名利之蛇开始在耳边无耻地引诱时，它就会睁开那双猩红的欲望之眼来。届时，会有多少天主的仆人能抵挡得住魔鬼梅菲斯特的甜言蜜语呢？

        “我的血技侧重于突袭暗杀，要不然也可以上前去挑战他一下。”

        一道低沉的絮语从身旁传来，韩柠骇然地发现在自己右手边站着一位杀手，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当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皇权领域，发觉这个家伙就站在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顿时惊起一身的冷汗。他是什么时候潜伏到离他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的？

        如果他暗杀自己，韩柠想，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成功。就像影子杀手那般。他的心脏痉挛了一下，接着有隐痛袭来。即便他提前已经知道影子杀手会来袭杀自己，但他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刀下，如果护士小姐所言非虚的话。他的心里已然翻江倒海，保持警惕是保命的唯一有效手段啊。可即便是他的皇权领域也不能感知到所有的异常动静。

        “别紧张，我亲爱的朋友。”他侧过那张可怖的面具脸来看向他，“现在，我们都是观众。”

        他能想象得出他可怖面具下的得意笑容。“那你有信心能暗杀掉他吗？”韩柠故作轻松地问。

        “有！”他自信满满地回答。“但风险很大。弊大于利，不值得冒险。”

        周围另一位杀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应的先是一声嗤笑。“杀了他可以带来无尽的荣誉和敬畏，尤其是当下，我想没有谁会想着为他报仇。”

        “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蝙蝠，荣誉没有丝毫的价值，尤其是在当今这个社会，大家各有各的卑鄙之处。”他很谨慎，也很理智，也不轻易对别人的冒犯而动怒。韩柠猜测他应该是位中年人。“杀了王，也会招来更多的敌人。王冠可没那么容易就戴在头上。”

        是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单永流给他血技命名时的本意。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王冠之重，因为他并不是特局的王，没人为他加冕，而韩柠却乐意让敌人承受“王冠之重”，总是借用神权“三重王冠，为君加冕”，让他们屈膝臣服。

        我要不要上去挑战他一下？他想借此突破自己对血技的运用。王冠不该只是王冠。可如果被“观众们”发现身份后……他开始考虑后果了。

        “胆小鬼！”那个人十分鄙夷地出声，打断了韩柠的内心活动。话音刚落，他便抬步走到院子里。“我叫七月狼，是一名自由人士。从我踏入这一行以来，曾被迫听到过不少关于黄昏之鸟顾奚的传闻，而你也一直高居于猎人榜的顶峰，却一直没有机会能见你一面，并和你比划两招。今天有此良机，我想与你打上一场。”

        七月狼说话很冲，态度不是很友好，显得很自负。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周围的农家灯火早已熄灭。夜间的守卫忠犬们循着人类混杂的气味来到这处地界的外围，它们在远远地观望这座小庄园里的表演。只要不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家伙，便不会引起它们的警惕吠叫。忠诚也只是对主人而言。

        春夜里阵阵凉意随风袭来，某些平日里杀人不手软的刽子手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暗网直播间里也下线了部分人，因为他们明天要加班、要回老家扫墓、要出去旅游等。无亲情所扰、无家事工作之累的人或许还在屏幕前搅拌杯子里的咖啡，吃着零食，他们和深夜坐在电脑前追剧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圈内难得的一次精彩演出啊，能不错过就绝不错过。平素里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各干各的事儿”，谁也不了解谁，偶尔只会得到一些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杀手为金钱孤独地活在猎捕的时节。

        往往要买下其他杀手的资料比买猎物的情报更贵。八面玲珑的家伙会很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信息，而刺探杀手的血技实力非一般情报员能够做到。

        黄昏之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可是地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是前辈，是领袖，是野心家，是杀手之王。他们崇拜、鄙夷、嘲笑、咒骂、欣赏、喜欢、厌恶他，或者毫无感觉，形同一位只知晓名字而一笑置之的陌生人。九零后只知道他是个传奇。他们没经历过传奇所处的时代，就不会知道传奇的精彩。

        直播间里的观众不愿去剧院里看大师们编排好的优秀舞台剧，更宁愿躲在屏幕后欣赏最真实刺激的动作表演。有时候偷窥别人的生活才能满足隐匿在他们内心深处的变态畸形欲望，一如观看每天道早安和晚安的楚门的那批无所事事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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