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手一斩

王的狂欢盛宴已经散席。清明三天小假期也结束了。

        王长河回到学校时已是晚上十点钟。仲春时节的夜晚带着丝丝寒气侵袭他略显单薄的身体。

        清明节当天凌晨对王顾奚的挑战彻底结束后，下午他便收到由高森为主发出的会议邀请——依旧是当初邀请他参加对王的挑战的那个人——加入了他们在当地小县城里举办的一项秘密商讨活动。

        与会人员似乎都是些已经正式地脱离了血色黄昏的杀手与情报员。不知怎的，王水在喧闹的集会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患得患失之感。他沉默着应对眼前妖异的一幕——众人带着面具，宛如一场假面舞会，而现场还有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青年年轻的心若有所思。

        斗志激昂的野心家高森站在高台上演讲，他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秦天是他这么多年离开组织后侍奉的小主子——他一直待在台湾。最初高森去台湾的想法也很简单，纯粹想在一个特局管不到的地方闯出一番事业来，然后便加入了秦王会。

        事实上，他有在花一些心思关注大陆这边的地下情势，但由于秦王会自身的麻烦还没彻底地解决，所以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不能回到大陆来，直到前段时间得知血色黄昏组织将被特别行动局“招安”的情报后，他才急忙秘密地赶了过来。

        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时机。任何有点灵敏嗅觉的人都能嗅出此中的机会。

        秦天由于在盛会上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相信过不了一天，便会被特局情报科所紧密追查。众人商议之下，一致决定让他先行秘密返回台湾，并带走了少部分愿意立即跟随去台湾“发展”的组织成员。

        高森则继续暂时留在大陆招募志同道合的成员，并暗中寻找合作伙伴，以此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为以后的秦王会步入大陆打下基础。

        他当即便宣布成立一个新的组织，暂时叫做“黑森林”。而王水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黑森林的一员。黑森林组织目前并不需要对外公开，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会议或者重要的事情，否则成员不会随便聚集。而如果相应的指令则会由情报员传达。

        在黑森林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成员将作为自由猎人在城市捕猎，甚至可以加入其它地下组织，策反他们或者利用他们。这之中便有着一小部分伪绿派成员，他们将卧底在被特局招安的绿派之中，以获得有关特局方面的情报。

        作为领袖，高森自然会给下面的人描绘组织的蓝图，及时地画出大饼。他带给他们的信仰很简单：复兴昔日组织荣光！他对着台下一群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宣扬立志将中国，甚至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狩猎者的乐园，创建出全新的秩序与规则，让人类只在拥有两种身份：猎人与猎物。

        讲实话，年轻人王水透过面具的两只小孔观察着周围的人，他们有些人在大声地应和，或是起哄。他没法猜测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他自己对高森的豪情壮志并不太感兴趣。他的斗志不高，期望更是很简单：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的家人，有足够的本事保护他们，最后能带给自己足够的乐趣就可以了。

        校园路上的灯柱发出昏暗的橘黄之光。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把藏有工刀的黑色长伞，从一盏灯里走到另一盏灯里，地上的影子由浅淡变得浓黑，由短小变得狭长，轮廓分明有扭曲模糊。如此这般依次轮替，行走在阴影里……

        脱离组织后，在名义上我就是孤身一人了。他说不清其中的好坏利弊。高森说他们能更自由地猎杀，领取可喜的悬红，而不用再上交一部分，但同时，黑森林也不能像血色黄昏那般提供给他们足够的情报，以及援助。更重要的是，血色黄昏是一座更强大的靠山。

        自由的附属品是风险。可每当看到红榜上一个个名单旁那些惹人艳羡的红色数字后，青年内心翻涌而出的强烈渴望和一个双眼冒光的贪财老头没什么两样。他知道，那一串串让人眼红的数字，可以在短时间内化成银行卡里瞬间暴涨的冰凉金额，而获取它们的途径也很简单——只需要挥一挥手中的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它就和坐在家里敲一敲面前的键盘一样简单，难道不是吗？

        篮球场里的大学生们还在忘我地挥汗如雨，即使此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拍球砸地的咚咚声，青年们的哇哇大叫，篮球撞击篮板后而引发的震颤音……王水沿着球场边走过，心里仍然潜伏着灰心丧气，那是被王轻易打败后的颓败复杂情绪。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之前他是那么的骄傲自负，和那种猴子没什么两样，以为自己很优秀，直到目睹王与红差的最后一战。落差是，红差大人……红差的年龄可能和他差不多。她还是个女生。

        原来这个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数不胜数，我也并不是网络意淫小说中的那些风光男主，一切都唯我独尊。现实里也从不缺乏天才，因为他甚至都比不过训练队里的一些让他讨厌的家伙。我该怎么去努力……

        一个黑色物体突然从右上方出现在视野里，他蓦地被迫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警戒的本能使他快速地拔出工刀，然后弓步侧身一刀劈开来物。

        砰！一声炸响。

        等他看清后，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篮球，不过此时已经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各自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如果这是一颗子弹的话……他躲不开子弹。

        王长河依旧保持着出刀姿势，等反应过来后，发现来追球的高个球员一脸惊愕。而那声炸响也吸引住了球场上余众的目光。大家伙都是一脸的错愕，盯着场外持长刀的王长河。

        他立马收刀入鞘，然后撒开脚丫子逃向一旁没灯的地方，接着再从宿舍楼后面绕过去，回到自己的宿舍。

        似乎场上只有五六个人，幸好看到的人并不多。他吁出一口气。不知道我的脸有没有被他们记住。我应该戴个口罩的。他有点想不起当时的环境了，光线如果够暗的话，他们在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忘记。还有，他们都穿着宽松的蓝球服，身上没带手机，也就是说没有被拍照或者录视频。即便口袋里有手机，应该也是来不及反应然后拍照的。如此一番思考下来，王水顿时放心了不少。

        晚上十二点躺在床上玩手机时，他特意跑去学校的论坛、贴吧等地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与此有关的什么话题来。于是，息屏准备安心地入睡。可当他眼睛还没闭上一分钟，他便猛然想起当时并未留意周围是否有摄像头。如果有监控的话……越想下去他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

        在单人床上辗转了十分钟后，他决定出门去确认一下。旋即翻身下床，简单地穿上衣物，再戴上一只黑色口罩，悄悄地前往事发地。

        正值午夜的校园没几个人，偶尔擦肩而过的是晚归的情侣或者上网归来亦或正出校的游戏爱好者。

        王水用兜帽遮头，像一只猎狗小心翼翼地摸索在浓黑的阴影里，抬头仔细查看周围的摄像头。他找到了两个监控探头。一个位于t字形路口，摄像这三条路上经过的行人；另一个位于篮球场与网球场的入口处。

        其余的监控探头距离事发地足够远，加上夜间的光线不太明亮，对他的威胁并不算大。而这两个探头则很有可能捕捉到了当时的那一幕，他相信若是放到网上，经过某些人用视频技术手段侦查后是能查到他身上来的，而且当时还有几个目击证人。

        他也不怀疑学校里的某些学图像处理相关方面的大神学生就有能力对拍摄到的视频进行降噪分析处理。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他是一名黑客的话，自然有能力侵入学校的安保系统删除掉那段视频。此时，他又想起拥有一个坚实后盾的好处，如果是在以前的话，他只需将此事上报，然后心安理得地照常过自己的大学生活即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当天晚上更是没睡好觉。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担忧不安中度过，无论是在上课还是队里的日常训练，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一切都很正常。监控视频并未流出，校贴吧、校微博、校论坛、校公众号等都没有谈及那次“走火”，包括他所知晓的一些圈内相关网站也都查无此事。于是他猜测那几位目击者可能对那次事件并不太上心吧。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依旧十分密切地关注着有关网站上的新闻。

        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几位篮球球员可是被他的失手惊呆了，事后虽然有怀疑过它的真实性，但当想起那两片整齐的篮球皮后又不得不相信它。最初，几人私下里在各个与学校有关的地方制造话题，可是他们写下的新闻一度被淹没在深水里，连一个小浪花都没泛起。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目睹，就连他们的同学都持着浓烈的怀疑态度；二是有人认为那很可能是学校剑道部的一名社员，当时可能拿着的是一把没开刃的道具长刀，即便没开刃，根据他们的分析也是有可能劈开篮球的。

        后面这个似是而非的猜想并没有强大的数学逻辑分析来佐证，因为未参与者的脑海里对第一个猜想已经深信不疑。几名参与的球员也没有足够能力用严密的逻辑推导去证实第二个猜想，首先谁都没那份闲心去调查学校剑道社团所使用的道具刀具的材质，成员的实力；其次呢，如果要深入研究，那么就需要建立起匹配的模型，接着分析受力、计算；即便把前两点都成功地做到了，可到最后得出的结论也不一定能使人信服啊。人嘛，对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是不会选择相信的，就像红堡里的统治者不相信有异鬼或是真龙的存在。大家都忙着自己手上的游戏，哪有闲情雅致去思考别人的“谎言”是真是假呢。

        几人自然也想到了最能直接证明此次事件的监控上面，可学校保卫处的人死活不让他们查看监控视频，说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不让随意查看。于是几人买了两包烟，编造自己掉了钱包和手机，请求辅导员和院领导的批准。年轻的辅导员刚硕士毕业，平常有和院学生会的几位“小官”玩得不错，经他们的一提醒，觉得这几个家伙太没点正形了，不仅没有批准，反而一番数落，让他们应该多放点心思在学业上，免得今年期末又挂科来年补考不过继续重修。

        嗨——何必没事儿找事儿呢，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和兄弟们打打篮球，开开黑，陪陪女朋友呢？几人到处碰壁撞墙，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互相安慰一番后便决定放弃调查。

        之前他们刻意制造出的话题也立马被淹没在学校的选美大赛、富二代余正谦的新女朋友、即将到来的明星进校园活动，以及三食堂增加的新菜式，甚至是学校里的那只流浪学霸猫这些话题下面。而王水每隔一段时间的查看也并没有发现他们所写下的那个糟糕话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位目击者的兴趣直线下降，不到一周时间，便彻底和它断了关系。当然他们的脑子里肯定是还记得那件事儿的，但没有人会在意他们这个“没有狼”的话题。既然没什么大的损失——世界没有处在毁灭的边缘，而只坏了一个两百多块钱的篮球——一直扭着不放也不是事儿。最终，那件曾在他们心中翻涌起不小波浪的事，此刻已化成涟漪被平静的水面吞噬殆尽。

        而我们的这次事件的主人公王长河同学，在担忧了三个星期后也开始放下。虽说心里始终留着一个小圪塔，但相比于其他大圪塔来说，这个似乎可以选择性的忽略不计。

        王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地烟消云散了，直到仇家再次找上门来。而这一次，他们是直接找到了学校里。大学生在惊惧的同时，内心再次涌现出浓浓的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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