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帕里斯王子

对于还未正式在特局工作便已经由于在部队训练中“任性”而出名的管荣，科长有好长一段时间心里都很焦虑，他不知道怎么安排她，而善良的李涛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任她不管。哪怕她在部队的胡闹行为已经让他失望到了冰点，可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春天的希望。

        行动科有好几队的队长在听说了她在部队里的情况后，都公开声称拒绝管荣加入自己的队伍。当然，如果是命令的话，他们不得不听从，可那样会导致以后一起工作时的诸多困难。于是，李涛不得不考虑将她安排到韩柠的二队里面。

        李科长还是事先征求了韩柠的意见。他点头同意了，心里竟还有点小窃喜。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在女孩进部队后的四个月里，她经常给他打电话，找他聊天。尤其是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她老是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心酸，说自己怎样地不习惯；他们没收了她的手机，但她又偷了出来；她看不惯教官那一副凶巴巴拽得不得了的样子；还有室友们对她的冷嘲热讽、虚情假意。女孩经常聊着聊着便失声抽噎起来。任性的小魔女也有脆弱的一面。没有过恋爱经验的老实大男孩不知道怎么安慰哭泣时的女孩子，只会手拿着电话保持僵硬沉默地倾听着，偶尔应答上两句。

        韩柠本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可当另一个人突如其来地撞进他的生活后，却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适与抵触，尤其是能在某些兴味寡然的时候和她聊聊天，缓解一下自己长期压抑起来的心理状态。他尝试着无适应，一如寒冬后的春风细雨，悄无声息地滋润干涸的心田。顺理成章，丘比特小天使用金箭射中了我们这位男主人公的心。

        之前在她高三暑假跟着他时，他有让她做一些体能方面的锻炼，但架不住女生的任性与撒娇，常常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现在李科长真的把她交给他管了后，他更是不知道怎么来对付这位小女魔头。他习惯于独自生活工作，如同他以前不知如何和自己的四位队员相处。

        特局的技术科有很多专业的人才可以教授行动科成员各种式样的打斗技巧，更有血技方面的专家能配以血技者的血技而演算模拟出一套更适合她的招式技能。

        然而似乎特局是真的已经放弃了她，或者说大家都不愿意教她，她失去了这些本该得到的资源。双方都清楚一点：她不是他们的学生，他们也不是她的老师。所以各自对对方都没有相应的应尽义务。学生调皮不听话，老师没耐心教导。即便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在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后若仍然无果的话，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当他把这一得知到的坏消息告诉管荣时，她竟不忧反喜，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嬉皮笑脸地觉得自己跟着他学就足够了。从女孩吊儿郎当的态度上来看，韩柠几乎可以认定，她根本就没把这一份大学学习之外的“兼职工作”放在心上，所谓的职责、正义更是无从谈起。大学是自由的，女孩的心是奔放的。无论是部队里的规章制度还是特局的命令要求，都束缚不住她的“自由”之感。

        “我可以辞职啊。”管荣轻松愉快地说。

        现在面前有两份工作让你选择：一是年薪几十万甚至上百上千万的工作，风险很大但如风自由；二是月薪五千的稳定工作，但往往身不由己。你会选择哪一份工作？

        李科长或者说特局担心的正是这个他们面前的选择，无论是否有足够的数据来表明，年轻人都更倾向于选择第一份“工作”。放弃管荣，特局只是会损失一位不优秀的行动科特工，或许对特局来讲是一件有点好处的事情，然而，糟糕的是，社会上将多出一位优异的暗杀高手，那时对特局来讲可不是什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摆在血技者面前的路就是这两条，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条呢？特局在招募血技者这条路上一直都是没有优势的一方，这也是另一个特局还没真正地成长起来的原因。

        特别行动局是国家特工组织，它并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成就007、伊森·亨特这样式的拯救世界的特工英雄。超级英雄在拯救世界的同时也在破坏世界，所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英雄。因为，它并不是一种让大众满意的英雄主义，更是不合格的。观众都心知肚明地在自欺欺人。

        那么，如果不能成为英雄，就沦为罪恶吧！

        大学生管荣和一个十五六岁的青春期女孩儿没什么两样，脑海里漂浮的是相同的美好幻梦，嘴里喃喃说着一样的“傻话”。

        韩柠按事先准备好的计划每天带着她训练。刚开始的几天里，因为有新鲜感，女孩儿还显得特别的有激情，特意花钱准备好一套十分别致又十分可爱的运动套装。可还没到一周时间，就哼哼唧唧地表示柔弱的身体遭不住了，坚持不下来了；而后，便开始花式请假：这两天来例假了；昨天吃了火锅，今天肚子不舒服；好像感冒了，感到头晕头疼……虽然韩柠的心里很不乐意她的这般诸多借口，可自己也不具备足够的威严去呵斥责骂她。每当看到她笑嘻嘻地向他道歉，他就不忍心去破坏她的美丽心情。

        我只是她的队长，不是她的父母，他想。

        或许我们的神龙大侠阿宝需要不同于五侠的另类训练方式，可惜他却不是真正的“master”，想不出也教不会她。她需要的是一次彻底的成长，他想。

        傍晚，她约他出来吃饭看电影。现在他俩像极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只差跨越最后的距离到“牵手”这一步。可偶尔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也会让老实的韩柠脸红心跳、胡思乱想。

        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约他出来一起玩。而他从来没有主动过，但心里却十分期待能收到她的邀约。在这上面，韩柠更像是一位矜持的女孩儿。

        吃完烤鱼后，两人顺着街道散了会步，然后又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结束后，已快十点，女孩的父母已经打来好几次的催促电话，但每次她都极其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回答他们。

        韩柠开车送她回家。两人刚下车，从旁边阴影处便疾步走来一个陌生人，像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样子。

        对方带着黑色口罩和一顶帽子，离他们七步远时，从背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冲过来砍向两人。

        韩柠立时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展开皇权领域，同时准备出手应付。他主动上前两步，将管荣护在身后，然后摆出架势接招。

        然而来者并不是什么血技杀手，只是一个普通人。韩柠身为特工，自然四五招便轻松地将其制服在地。扯下他的口罩帽子后，两人都不认识。他也死不开口，不肯供出幕后指使者。韩柠本想打电话报警，可又担心多生事端，便放了他。

        虽然刀手并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可管荣却像知道了什么真相似的，在一旁大喊大叫。

        “一定是他。那个王八蛋，竟然派人来杀我们。真不是个人！”

        “谁？”韩柠对女孩的破口大骂感到惊愕，以为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我的一位高中同学，他一直在追求我，但我一直没同意。估计是被他看到我俩在一起了，所以心生嫉妒，便找人来杀我们。”

        “哦。”韩柠还能记起刀手的样子。尽管现在是他和管荣在一起，鼻子能闻到身旁女孩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可心里还是滋生出了一点嫉妒豆芽。没过半刻，便越长越大，已经塞满了他的整颗心。他很想多再了解一些自己的那位未曾谋面的情敌，可又不愿意开口向她询问，因为害怕她说出他的名字，担心她在讲起他时会想起他来，然后就轻易地夺走了她。于是，韩柠打算自己暗中调查他。

        学生们的暑假来到八月中旬。天气依旧十分的炎热。白昼时躲藏在室内的百姓们，在华灯初上的夜晚纷纷“出洞”来尽情地玩乐吃喝——高等文明时代的人类更愿意身处黑暗。

        韩柠已经在暗中见到了自己的那位情敌，也基本上调查清楚了他。男孩的家庭条件很不错，父母是做家具生意的。他在校时成绩优异，如今在国内一所著名的985高校读书，父母还打算让他出国读研深造。以一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旁观者角度来看，他是一位相当不错的小伙子，长相俊朗，面带和笑，举止谈吐皆是一副文弱书生般的模样。

        要是对方长得矮丑，素质低下，韩柠不觉得他能竞争过自己；然而他的情敌却是如此的优秀不凡，嫉妒心作祟的韩柠心里自然是十分地讨厌他，觉得他虚伪做作，内心阴暗卑鄙，所以才叫人来砍自己。可我们的韩队长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想过自己要不要偷偷地打他一顿，没想过在管荣面前说他的坏话，没想过让人引诱他、摧毁他，也没想过该怎么去和他争抢女孩的心——因为他不会，不会对这种敌人出这样的招式，也不会猎取姑娘的心。

        他的三重王冠、无字丰碑用不到情敌的头上。

        他只会在深夜里心酸地嫉妒，默默地幻想，暗暗地祈祷。很多时候，他都认定自己还没和他一较高下，就已经败了。因为对方很优秀，人很聪明，学历也高。此时此刻，韩柠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选择读完高中，没考一所好的大学念。

        他可以忍受技术科里的某些家伙对他学历的暗讽轻鄙，但受不了心爱之人的玩笑之语、无心之言。当她对他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时，他插不了嘴，因为韩队长不能以一位过来者的姿态去给她一些好的建议。

        这个名为“恋爱”的人世公敌也让我们头戴“王冠”的韩柠变得弱不禁风，它毫无征兆地来得那么猛烈，肆意地欺凌他，折磨他，大男孩不得不俯首跪伏。它比所要复仇的神明还要让他敬畏。

        亲爱的女孩今天没有约他出来——因为他没在翘首以盼的时刻收到她的邀约消息。每个人的幻想都是无限制的。于是，他便开始凭空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千万条纷杂又荒唐的念头在他脑际闪过。

        可他假意不在乎，在训练场馆里持钝刀挥舞。胸腔里心脏的快速律动不知是爱情的魔力还是剧烈运动的结果。不到一刻时间，训练场上的韩柠心里就感到十分的狂躁不安，他不由得停下来，默立在热气腾腾的偌大场馆里。脑子里间断不歇想到的都是女孩和情敌牵手逛街的画面，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是阿芙洛狄忒让他心中的妒火越燃越旺吗？因为是她让帕里斯王子诱拐走了人间最美的女子海伦，从而烧起了阿伽门农王墨涅拉奥斯的妒火，引发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

        一股想要破坏的冲动电信号由中枢神经传达到他的四肢。刹那间，他如同一只一飞冲天的白鹤跃到房顶下，然后连续出招对决假想敌，紧接着又倒垂身躯向下俯冲，配以血技王冠攻击而下。

        哐当！他砍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训练用的钝刀断了，地面也出现一道可怕的伤口。

        他张嘴喘息着，全身上下如同刚洗过澡一般，浑身是汗水。等彻底平息下烦躁不安的心后，他扔下断刀，快步走到场边放置物体的桌椅旁，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她，然后又立马息屏丢在一旁，假装不在意地拧开矿泉水瓶盖大口喝水，实则眼角一直有在偷偷地瞄视它。

        手机屏幕没亮……没有听到新消息来时的铃声……没有感受到新消息来时的震动。喝完一半瓶水后，他坐在木椅上，佝着身体，□□的双肘拐撑在汗唧唧的大腿上，眼珠往上盯着前方某处。她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回我的消息？她是故意看到而不回的吗？时间过去了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还是没有回复消息。

        双颊滑下的汗水汇集到下颌处，悬了一会儿便砸落在地面上，炸开一朵水花印记。韩队长很想就这么耐心地等下去，可爱与美的女神不曾恩赐他这份优秀的品格。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都始终没等来那条渴盼回复过来的消息，他的自我训练也被扰得心不在焉。直到一个小时后，他心里的酸妒攀升到了无与伦比的顶峰，于是一把抓起随身物品，澡也不洗——甚至都不洗手——浑身汗渍渍地就赶忙跑去找管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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