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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这句话的威慑力就好比能激起千层浪的那颗小石子。

        某个瞬间,温昭尔真实地感觉到有股热浪顺着耳蜗窜过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背直攀天灵盖。

        她触电般地颤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摁上头顶,周聿俯低身子落下密密的吻。

        热浪倾压,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难以明说的滚烫旖旎。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那层薄如蝉翼的布料时,温昭尔手机响了。

        一开始两人都没理,结果那铃声孜孜不倦,对方大有你不接他就不挂的架势,于是空气里游走的暧昧便被这突兀的铃声搅得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不知为何,温昭尔莫名有种预感这通电话很重要,她在临近沉溺时分出神:“我去接一下。”

        周聿没动,人还沉沉伏在她身上,她抬手去推他的胸膛,第一下还没推动,第二下的时候他才顺势往旁边倒,呼吸明显有点急,额角也汗淋淋的,侧头看着她没说话,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看着就莫名委屈。

        温昭尔有点想笑,安抚似的在他脸颊亲了口,随后才去床头柜上拿手机。

        电话是江源东打来的,她缓缓呼吸很快接起:“源东哥怎么了?”

        “梁姨说有东西落家里了,非要现在回海城,我劝不住她,你要不来医院看看。”江源东在那头说着,显然有点头疼。

        温昭尔轻蹙眉毛,困惑道:“她有说是什么东西吗?”

        “我问了,她不肯说。”江源东说着忽然问了句:“周聿跟你在一起吗?”

        温昭尔不明所以地“嗯”了声。

        “那你把电话给他,我有点事找他。”

        温昭尔有点没想到,应了声“好”后把手机递给周聿如实道:“源东哥说有事找你。”

        周聿听完这话,表情没变,似乎对此一点不意外,很快接过去贴在耳侧,淡淡开口:“怎么了?”

        他这会眉眼间的情|欲已经完全褪去,又恢复平时冷淡的模样,这人好像在这方面的情绪一向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懂对方跟他说了什么,温昭尔只听他言简意赅地“嗯”了两声,她还挺疑惑,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等挂断电话,忍不住问他:“源东哥找你干嘛?”

        周聿看她一眼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就这个?”温昭尔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妈妈不对劲,周聿和江源东也不对劲。

        “还有其他的等会车上跟你说,”周聿直起身,下巴往浴室抬了抬,挑眉问:“时间有点赶,你想先洗澡还是一起?”

        “……”

        都说赶时间,那必须当然要分开洗了。

        --

        开往医院的路上,温昭尔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跟源东哥在搞什么名堂了吧?”

        周聿偏头看她一眼,而后转回视线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半响才斟酌着开口:“你对当初你爸爸那次事故还有哪些印象?”

        温昭尔似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愣愣看着他道:“这事……跟我爸爸有关?”

        周聿点头低低“嗯”了声。

        温昭尔抿唇,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慢慢道:“我只记得那天是台风天,我爸爸上午接了通电话后表情突然变得很严峻,然后他跟我妈妈说了什么就开车出去了,我当时问我妈妈出什么事了,但她好像也不知情,等到下午事情就传开了,都说市中心倒塌了一栋大楼,我和妈妈那时候都还没意识到这事跟我们家有关系,因为我爸爸在家里从来不谈公司的事,我们甚至不知道那栋大楼的建材商是他。”

        说起这些,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个风雨飘摇,连空气都压抑的台风天。

        “然后到了第三天,我爸爸也没有回来,那个时候网上已经有人说事故责任是因为使用的建材不合标准,他们扒出建材供销商就是我爸爸的公司,然后当时舆论都是在骂他的,还有人挂出他的照片,给他弄各种遗照……我和我妈妈特别害怕,我妈比我还慌,不停打电话给我爸,他刚开始一直没接,后面好不容易接了,还在电话安抚我们说他在回家的路上,让我们不要担心,结果我们还没等到他回家先等到他出车祸的消息。”

        温昭尔说着侧头看向窗外,“再后面我妈妈在宜市待不下去了,把房子卖掉赔偿给陈家后就带着我回海城了,连我爸的骨灰她都带去了海城安葬,她那时候是真的很讨厌这里,我本来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宜市。”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把那次事故完整地叙述,温昭尔自己也没想到她的语气竟然能比想象中还冷静,明明心中仍旧无限悲凉,开口时却有一种好像一切都过去的淡然。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过去了还是没有。

        夜色茫茫,夜幕里依稀只有几颗不起眼的星星亮着,车子一路开进附院的地下停车场。

        将车子熄火后,周聿解了安全带,转过身垂眸看着面前的人,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将她的整只手完全圈进手心。

        温昭尔任由他握着,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当时有人调查过爸爸的车祸原因引起的吗?”他没回答,这么问道。

        “他们说是他刹车失灵撞上了护栏。”温昭尔回,那时候温承明去世消息刚传出网上铺天盖地说是老天有眼,说他是恶人有恶报,好像全世界都认定了他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恶人。

        周聿静了会,握紧手心的那只手说:“江源东他爸这次事故也是因为刹车失灵。”

        温昭尔一下没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所以?”

        “所以造成这两起车祸的意外可能是同一个人。”

        “意外?”温昭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是说我爸爸和江叔的车祸都是意外?”

        “嗯,你爸公司当时还有另一个创始人,但在那起事故中他隐身了,这几年他把公司改名后还在继续干建材行业,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次大楼坍塌,他应该也有责任……”

        他顿了顿,道:“或者说他大概率负全责。”

        温昭尔愣怔在座椅上,想开口问什么,但周聿直白的几句话在她脑海里自动联结起来好像已经编织出了答案。

        如果当初事故责任方真的另有其人,那他为了自己确保自己安然无恙,所以才先发制人地把温承明推到舆论面前,让舆论先入为主地把他当成肇事者,最后再用一起车祸让他死无对证。

        当时事故前后不过短短三天,面对巨大灾难的降临,梁绮芝精神几近崩溃,温昭尔也不过是个高二的学生,那段时间脑袋都是懵的,她还没能接受爸爸去世的消息就被梁绮芝带去了海城,没再回过宜市。

        而那起事故的真相从始至终就没人去探究过,就算是她一直相信自己爸爸是清白的,对真相探寻也是有心无力。

        温昭尔蓦地手脚发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奇怪你妈妈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江振国吗。”周聿说:“我想她应该也猜到江振国这次的车祸不是意外。”

        “她手上应该有关于当初那栋大楼倒塌事故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有多少我不清楚,但那应该很重要,不然那些人不至于用江振国的命给她敲警钟。”他淡淡道:“江源东说过你妈妈曾经咨询他怎么给过去案件翻案。”

        “所以江叔的车祸是那些人为了警告我妈妈不要想着给我爸爸翻案的事?”温昭尔努力理清思绪,问他。

        周聿看着她,点头沉声道:“目前看是这样。”

        温昭尔完完全全怔住,从脚底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以为温承明是运气不好,老天爷跟开玩笑似的,偏偏让他在那样的节骨眼出了事,让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他被人设了这么一盘局,留给他的命运几乎是注定的。

        “所以,”她控制不住双唇发抖,哑着声道:“我爸爸真的是被人陷害的,他真的是清白的,他没有无恶不作,没有对不起陈鑫父子是是不是?”

        周聿喉尖微滚,拉着人往怀里带,其实现在真相并没有完全浮出水面,但他还是在她耳旁重重肯定地说:“是。”

        听到这声回答的时候,温昭尔忽地卸了力气,眼眶霎那间模糊。

        周聿轻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妈妈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她想保护你担心你因此受伤害,但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真相,可看你现在这么难过,我好像又有点后悔了。”

        温昭尔哽咽着摇摇头:“我不是难过,我就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于是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她喃喃重复:“知道我爸爸是清白的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周聿说:“我知道。”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才执意告诉她,否则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胡鼎川,让赖振平都保不住他。

        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温昭尔在车里缓和了会心情,才道:“我们上去吧。”

        周聿看着她有些明显的红眼,心想待会被梁绮芝瞧见,不懂会不会以为自己女儿被他怎么欺负了。

        上电梯时,温昭尔已经收拾好情绪,她忽而脑子里灵光一闪,看向身旁的人道:“所以我妈妈一定要现在回海城拿的东西会不会就是……”

        她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但周聿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说:“很有可能。”

        ……

        病房里,江源东和梁绮芝面对面坐着,听到门的动静,都倏地往这里看过来。

        看见是他们后都松了劲,江源东率先站起身,朝他们微微点头。

        周聿不动声色地合上门。

        温昭尔佯装若无其事地对梁绮芝道:“妈,我听源东哥说您要现在回海城?”

        梁绮芝此刻有些心神不宁,甚至没注意温昭尔眼底是红的,只点点头说:“我有东西落家里了,我让源东送我回去马上回来,你别担心。”

        温昭尔抿抿唇,轻声道:“什么东西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是……你江叔叔的东西,”梁绮芝支支吾吾地说:“他之前常吃的一些药,刚才医生问我我答不上来,想回去拿一下,你要不信可以问源东。”

        她说完看向江源东。

        江源东顿了顿,目光在温昭尔和周聿身上停了会,声音沉沉:“梁姨,我猜昭尔应该已经知道了。”

        梁绮芝一愣,蓦地转头往温昭尔看去。

        温昭尔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肯定地点头,“妈,你别瞒着我了,我知道爸爸当初的事故有隐情,也知道江叔这次车祸也不是意外,你落在家里的东西也不是江叔的药,这些我都知道。”

        “你……”梁绮芝蹙起眉,须臾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想你早晚要知道,昭尔你别怪我,我不是不想还你爸爸清白,我也是去年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才看到那部手机的。”

        手机?

        温昭尔和周聿对视一眼。

        江源东解释说:“是你爸爸生前的手机,里面有几段通话录音,大概率能证明你爸爸的清白。”

        这些是在温昭尔他们来之前梁绮芝告诉他的,去年年底,梁绮芝在收拾温承明遗物时,无意间发现他生前那部手机里有几段通话录音,日期正好是五年前那次事故发生的时间,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牵引着她,梁绮芝点开录音,当即震在原地。

        录音内容是温承明和当时公司另一个创始人胡鼎川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搁置太久的关系,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仅只言片语也能听出来,胡鼎川才是那起事故的始作俑者。

        他在明知道那批建材不达标的情况下依然背着温承明和工厂签下合同,最终酿成恶果。

        “胡鼎川是你爸爸以前的学长,我真的想不到他能干出那样的事,”梁绮芝痛心疾首道:“我只是托人问了问当年结案的过程,他就反应这么大!我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所以昭尔,这件事你不掺和才是最好的,胡鼎川现在混的很好,还认识很多大官,报警都不一定有用,连这次你江叔叔的车祸我们都没有证据更不用说你爸爸那次,单凭一段录音真的没办法扳倒他。”

        “有没有办法要试过才知道。”周聿这时候才出声。

        梁绮芝愣了愣,看向他。

        周聿对上她的视线,不卑不亢道:“阿姨,很不巧这个胡鼎川跟我也有点恩怨,所以您要相信我的话,可以把那些录音交给我。”

        梁绮芝蹙眉:“小周,不是我不相信你,阿姨真的不想你们掺和进来,太危险了,惹上那些人的后果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妈,”温昭尔认真道:“既然这件事和爸爸有关,那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周聿也道:“如果有危险,我更也不可能让昭尔一个人面对。而且,”他顿了顿,才说:“我不会让她有危险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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