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4.瞳鬼
花颜折断了他的手腕,他收敛笑容,恍若修罗临世,一双眸子冷似冰霜。
道士不可置信地捂着手蜷缩在地上,他愤怒,愤怒这个红发的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折断了他的手。
他更恐惧,此处荒凉,地下又有绝佳的弃尸地,哪怕他成为蛇腹化不掉的白骨,可能都没有人能找到他。
他不敢抬头看二人,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因为疼痛闻着直反胃。
辰夙俯下身,与花颜一样,眼底失了笑意。他低沉的声音传进道士的耳朵。“满口谎言,蛊惑人心,致使老者力竭心衰,你可有想过天道好还,疏而不漏。”
断了我的手,居然只是为了一个老不死的!道士内心狂骂,面上仍是做出求饶模样。
看道士磕头痛哭,二人不为所动。
花颜将暗器扔到他的面前。杀人偿命,暗杀不得,暗杀者自然也活不得。
道士一颗心沉到最底,今日不留下些什么怕是难逃一劫。
两百两的定金,五百两的报酬,五百两的赏银,对囊中羞涩的道士们无异于天降横财。
管他蛇坑鬼宅,自从朝廷抑道重僧,道士的日子越加不好过。这两年新帝继位,日子宽松了些。在许多百姓面前测算卜卦,虽然最终百姓们见到的是小姑娘的遗体,好歹也与他测算结果无碍。还能借着鬼怪之名可以大捞一笔。
“那香客选上我,也是看上了我家祖传秘药吃了这药,能够在蛇群之中免受攻击。他让我让我替他找一块铁牌说是万蛇朝拜之状,一眼就能认出来。还说铁牌一定在白蟒附近。小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请两位大侠饶了小道吧,小道愿将家传秘药赠予两位,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姓白的又和你说了什么?”花颜问。
“白家老爷患上夜游之症,年年都有那么几次半夜不见人影,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就寻思着是不是鬼魅上身,想请小道驱邪。”
“来这里驱邪?”
“听说白老爷曾经和这座废宅的主人是挚友,二人来往密切,白老爷梦游症醒来,好几次都发现自己在废宅附近。”道士说话吃力,苍白的脸沁出汗珠。
“今日饶你性命,你归去之后,务必告知百姓你的罪行,若再行非人之事,别怪摘了你项上人头。”辰夙威胁道。
道士连连点头,满嘴感恩戴德。
二人望着他跌跌撞撞跑走的声音,不由冷笑。
“这种以鬼神欺骗老人的人,让我一刀杀了不更好。”花颜掂了掂道士的暗器,那道士仍在暗器致命范围之内。
“解铃还须系铃人,城中百姓信他,就得由他说出真相。”辰夙负手走开,“能在漆黑的万蛇之中心不慌手不抖,这个道士有点意思。”
“他差点抹了我的脖子,当然有意思。”花颜指指地下,“更有意思的东西还在这下面。”他将所见白骨一一告知,说道,“那扳指是男子所戴样式,案卷上的死者皆是女子,蛇群难道还会挑食不成。还有,案卷上也不曾有谁是被毒蛇咬死的,更没有我们昨夜碰上的乱蛇狂舞。”
辰夙抱起小狐狸,有点嫌弃它脚上沾着的散发臭味的黑土,又将它放地上;“你说,我们捣了这个蛇穴,如何?”
城里的人还在讨论如何找到小姑娘的尸体,再请道长做法。
听着他们挫骨扬灰的想法,沧寐深深叹了口气。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既信之,当明白扬灰挫骨是何意义。
她牵着马儿戴上了面具,昨日与道士起争执,不少人视其一方为眼中钉,想起当时围观者的眼神,仍旧不寒而栗。
果然,没多久注意到街边墙角几个蹲地的混混窃窃私语,话虽不响,断断续续几个词也能猜到是想做番‘事业’,平日里打人伤人不仅要赔银子,还要牢里住几天,这会儿子可不同,打了那几个外乡人,那叫为民除害,还能顺手牵羊拿点值钱的玩意儿。
这几个混混发出猥琐的笑声,沧寐没再听下去。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凭着记忆找到了药铺。买了所需之物,往回走时无意间察觉有尾巴。
几个混混的跟踪手段不甚高明,可真要动起手来,凭她一人根本赢不了。
沧寐依旧不紧不慢,主街之上人来人往,倒也不必担心几人突然袭击。
沧寐停在酒楼之前,酒楼并不豪华,但规模尚可。伙计带笑迎客,殷勤地为其栓马。
沧寐作出犹豫状,高声道:“有几个人跟了我几条街了,我这马拴在这我担心”
“贵客心安,往这直走就是衙门!”那伙计看向客人视线的方向,果然见几个尖嘴猴腮的混混。“谁敢动你一分一毫,定要扭送府衙,打上几大板子!是不是啊掌柜!”
想行恶事一旦被多人知晓,心中底气不足,自然心虚。又见那掌柜和伙计一副搅扰了生意誓不罢休的眼神。再想行恶,不免顾虑。路边混混本就靠着虚张声势,再听他们搬出衙门,不禁鼠胆颤颤。
因着这点本就少客,再加上鬼怪之事人人自危,出门吃饭的少之又少,难得有客,自是好好招待。
沧寐点了不少,等待之际与掌柜闲聊。掌柜本不想聊这些神神鬼鬼,但这客人点了壶茶,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也不好立即走开。
总之四下无客,误不了生意,也就将这几年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对街道上,以前有个章屠户,有一天将跑回娘家的妻子带回家,半路在郊外的严宅呆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醒来,妻子不见了,章屠户回来家中寻找,左邻右舍都说没见到他妻子回家。后来他妻子是在严宅的枯井里找到的,听说死不瞑目啊。”掌柜说起这话,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章屠户当时哭天抢地,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后来没几天,章屠户就消失了。”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他好几天没有摆摊,去他家找人,大门还上了锁。别人都说他是为了远离伤心地。可他停止摆摊的前一天还在我这喝了二两酒,嚷嚷着要娶新媳妇。”
“到如今也没有消息?他家里人不找?”
“他家只剩他一人了,无儿无女的也没个牵挂,还有人开玩笑说他殉情去了。”
掌柜渐渐开了话匣子:“去年有个读书人,外乡来的,扬言不信鬼神,半夜花银子约了个妓子到严宅,结果第二天,那妓子分毫未伤,倒是这读书人成了个疯子,家也不记得在何处,整日游荡街头,嚷着有鬼盯着他。问他鬼长何模样,只摇头晃脑说是人身蛇头,可怕可怕!”
“读书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啊,后来被家里人带走了,就在这条街前边,”掌柜指了指,“今天开春,赶脚商在城墙一角发现他冻死了。听说是那家人认错了人,又给赶了出来。唉,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折了。”
店中来人,掌柜起身去迎客,沧寐取了菜食,临出门听来客说道长去了废宅捉鬼。
一夜功夫,严府何时起,何时败,消息贩子查了个大概,也说了个大概。
小霍显然不满意这种答案,这些消息贩子只说一不说二,就等着捞第二笔银子。他拿出银子晃了晃,又塞回了怀里。
几句话下来,消息贩子知他是个懂行的,也不敢敷衍。
只是时间久远,能查到的东西太少,只知道严府造于二十年前,时正值战乱方平,严府主人携妻儿来白阑城经商讨口饭吃,因着出色的经商才能,对外乐善好施,严宅主人在白阑城颇有名望。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与官府生了嫌隙,生意处处遭打压不说,平日里来往的几个好友也避之不及。唯有当年白府的大少爷肯与之来往。
再后来一夜之间被屠杀,严宅成了鬼宅,好几起人命案子都发生在那里。
“你觉得你的消息值这些银子?”小霍问他,“既然没有有用的东西,还是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小霍就要走,消息贩子立刻拦住他,两眼瞄着他怀里的银子,一咬牙,干脆都讲了,“每个跟鬼宅有关系的,都出事了!严宅无人以后,宅子充了公,后来死了个女子,女子的兄长说当晚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段小霍记得卷宗有记载。
“死去女子的兄长,没几年也去世了,”消息贩子压低声音,“临死前说是鬼魂索命。”
“还有呢简单说。”小霍不耐烦他的装神弄鬼。
“当时的县令后来在升迁的路上死了,听说乱石压身,惨不忍睹。还有还有,”消息贩子说起严宅主人以往的好友疯的疯,病的病,死的死,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发起抖来,“十年之前吧,我爷爷亲眼看见严老爷回来,是亲眼看到的,绝无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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