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 章
街道走了一条又一条, 花灯看了一盏又一盏,等周青林想到他该回客栈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去好远好远了。
他循着模糊的印象往回走,结果转来转去都没找到回同福客栈的街道。
也怪自己刚刚看花灯看得太入迷了, 居然都没留意走过的路。
没办法, 周青林只能边走边向路人询问, 最后在街上找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同福客栈坐落的那条街上。
而此时已快亥时,再过半刻钟便到了宵禁的时间,周青林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心道,好险好险, 不然超过了时辰,到时被巡逻官兵逮到, 那可就麻烦了。
而另一边, 看到周青林后,拼命往巷子里钻的周青云也回到了家, 想到刚刚自己七拐八绕不小心还摔了个大马趴, 摸了摸摔痛的膝盖,周青云气不打一处来。
真不知道二弟想干啥, 总不会乡下不想待了,特地跑过来投奔他们的吧?
还是夹带作弊东窗事发,害怕吃牢饭,所以跑到京城求救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周青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不行, 这事他得快点跟爹娘还有耀祖他们说一说, 得让家里有个防备才行。
想到这里, 周青云就快步往正院跑去。
今天是元宵节,吃了团圆饭,大伙儿又去门口不远的街面上看了一会儿花灯,回来之后都聚在正屋陪着王氏和周富贵聊天。
看着一副其乐融融之象。
小丫鬟上前给主子空了的杯子里续了茶水,而后又恭敬地站到一旁。
王氏端起茶,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而后笑着对周耀祖说道:“你爹还像小时候那样,爱热闹,看个花灯还要跑到老远,你看咱们大家都回来了,他还没见踪影呢。”
知道祖母在担心父亲,周耀祖忙放下茶盏,笑道:“听说今晚岁锦街有新奇的转鹭灯,父亲自然想过去看一看了,祖母放心吧,再过一会儿,父亲就该回来了。”
周富贵听了也在一旁开口说道:“老大又不是才三岁,都这么大的人了,有啥好担心的,看好了花灯自然就回来了。”
“我这不是怕街上人多,这人挤人的。”
总归不让人放心的。
周富贵懒得和王氏多说,心道,这老婆子就爱瞎操心,老大又不是豆腐做的,挤一下怕啥,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反观老二一家单独留在乡下两年多了,就没见她这么担心过,如今更是提都没听她提过了,好像就生了两个儿子似的。
果真像自己爹娘说的那样,不是自己带的就不亲啊,哪怕是亲生的都没用。
周富贵心里不是滋味,自家二儿子脾气虽差了些,可对爹娘兄弟都是没话说的。当时自己把他留在乡下也是为他好,听大孙子说,这京城可不比别的地方,皇亲国戚犯了事都要吃挂落呢,更何况小小老百姓,要是二叔得罪了人,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想到爹娘临终时的嘱托,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老二,所以自己就顺着老婆子的意思把青林留在村里了,免得他这个臭脾气到京城惹了祸事。
到时自己哪有法子救他啊。
周富贵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藏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昨日他把脖子上的玉牌给当了,这是当年弱冠时爹送给他的礼物,还别说,戴了几十年的东西摘下来递给朝奉时,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除了这个,自己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了。
于是一咬牙就卖了,现在想想也没啥好心疼的,东西再好,那也没有人重要啊。
想必爹也不会怪罪他的。
周富贵心想,明日一早自己就去明信局把银票给老二寄去。
正当周富贵心里想着,明日给二儿子的信里写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大儿子匆匆走了进来。
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且脸上还有急色。
周富贵正想询问怎么回事,一旁的王氏已抢先一步开口了:“哎呦,你走这么急干嘛,是出啥事了吗?”
“娘,刚刚我看到二弟了!”周青云整了整跑歪的发髻,开口就丢下一个惊雷。
“啥!”王氏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老二上京城来啦?”
周青云点头,道:“刚刚我在街上看到的,二弟边走边看着花灯呢,就在岁锦街上。”
周青云还想说,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就被二弟给看到了。
“爹,你就看到二叔一人吗?还是二婶她们都过来了。”周耀祖也有些不敢相信,他觉得就凭当时分给二叔的那点银子,不可能有到京城的盘缠才对啊。
周青云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发现并没有刘莲芝和大丫她们的身影,便开口说道:“就他一个人。”
随后他就把心里担心的事说了出来:“娘,你说会不会是二弟夹带作弊的事被别人知道了,他偷偷跑过来寻咱们救他的啊?”
周青云越说越觉得这样的可能信很大。
“老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周富贵一听,顿时有些生气:“我早说过了,夹带作弊哪有这么容易的,那些搜子又不是傻子!再说这都过去一年多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还能拖到这个时候,以后这种没凭没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屋里还有这么多小辈坐着呢,你这样说你二弟,以后让他这个当二叔的在小辈面前还怎么有脸啊!”
见大儿子挨了老头子的训,王氏立马不乐意了,她气呼呼地对周富贵说道:“大儿这么说还不是因为担心这个家吗?要是老二真犯了事,跑到这里不是带累咱们来的吗,你也不看看,咱们可是有一大家子呢!”
说着,王氏朝屋厅里的每个人看了看,果见大家都是一副着急的神情,宝珠更是急得快哭了,如今家里正给自己寻摸着亲事呢,要是二哥的事一传开,她哪里还能寻得到好的婆家啊!
所以,一定不能让二哥住进家里来。
而周青水的大女儿周玉英此时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玉英只比周宝珠晚出生了半个月,二人刚在年前办了及笄礼,现下家里也在给她寻摸亲事呢,她当然不想在这节骨眼里出了纰漏。
小姑娘又不懂得掩饰。
所以,当听到二叔找过来了,此时她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王氏见了众人的表情后,心下便有了数。
看来为了这个家,她一定得狠下心来才行,自己绝不能让老二牵累到家里。
屋里众人的表情周富贵也看到了,与王氏下定决心的想法不同,他心里突然觉得凉凉的。
唉,真不知道他们是咋想的,周富贵叹气。
反正他相信二儿子肯定不会作弊的,至于为什么要来京城,周富贵决定明天自己找到他时,问问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周富贵没再搭理屋里的众人,而是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周富贵想着,自己现在就去和老张头说一下,让他明天和自己一起找人去。
少了周富贵的横眉怒目,周青云说起二弟来立马自在多了:“娘,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真要是让二弟找上了门,到时咱们就被连累了啊!”
王氏想起老头子的话,再看看下首的几个竖着耳朵的孙辈,于是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耀光几个明日还要上学堂呢,耀宗,你快领着几个弟弟回房去,还有玉英玉芬,你俩也早点回自己院子去吧!”
周耀宗不太想走,他朝自己娘看了看。
乔氏立马领意,“娘,耀宗今年都十九了,都是马上就要娶媳妇的人,家里的事也该让他多知晓知晓了,不然啥事都一问三不知,岂不成笑话了。”
周耀宗点头,表示很认同他娘说的话。
“说的也是,娘,孩子们都不小了,有些事确实应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免得都被蒙在鼓里,让人骗了都不知道。”高氏也适时开口。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蒙在鼓里,被人骗,不就想说,怕孩子不知二叔的底细,怕被他给骗了嘛。
听老三媳妇也这么说,王氏想想也觉得有理,是以也就没让孙子孙女下去了。
只是进哥儿和煜哥儿到底还小,想了想,陈氏就让秦妈妈带着他们先回房了。
看到两个曾孙被婆子们抱了下去,王氏便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来:“老大,明日你再去找找你二弟,要是找到的话,你就让他赶紧回去,就说是我说的。”
“我不去,要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我包庇的。”周青云头摇成了拨浪鼓。
“娘,相公说得没错,要是官府的人知道相公和二弟有接触后,肯定会说他之情不报的。”
乔氏有些急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相公沾上。
一旁的周耀祖并没有说话,心道,分了家,就是另立门户的两家人了,按照大历朝的律法,二叔作弊被抓的事肯定牵扯不到他们。
不过既然祖母和父亲还是不放心,那他也懒得解释太多,随他们怎么做吧,反正他绝对不会让二叔到家里来的。
再说虽府试作弊的事牵扯不到家里,可也不能让他上门来。不然旁人就都知道他周耀祖有一个考试夹带的二叔,先不说家里的名声会不会被他给败坏,就是自己在同僚面前也都难抬起头来。
还有,到时有人质疑他的功名也是靠夹带作弊来的,岂不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周耀祖忙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本来忧心忡忡的周青水一听这话,更加着急了起来,他也害怕到时同僚质疑他的学问。
届时自己的差事说不定都得丢。
“娘,咱们可不能被二哥牵连了啊!”周宝珠都快哭了。
听了小姑的话,一旁的玉英和玉芬两姐妹一个劲的点头。
陈氏想了想,道:“祖母,我看不如这样吧,待会府里就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要是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来,一律不许开门!”
“咱们要是不开门,到时你二叔在门口闹开了怎么办啊?”乔氏看向周耀祖。
周青云一听,心中就是一喜,“这岂不更好,他要是闹开了,邻里就知道咱们家和二弟互不来往的事了。”
是啊,这样的话,不但家中名声无碍,说不定还能得个不徇私情的好名声。
王氏一听,也觉得这法子可行,于是就让大儿把这事吩咐下去了。
听到这样的安排,众人也终于安了心。
其实也难怪周耀祖他们会一直怀疑周青林的童生功名来路不正,因为打死他们都想不到,此时的周青林早已不是那个一念书就想打瞌睡的原身了。
自元宵节那晚看过花灯后,周青林基本就没再出去逛过。
再说,考试日期越来越近,谁还有出去闲逛的雅兴啊,不说他在做最后的冲刺,其他的考生也一样。
比如隔壁客房的那位,昨晚的《万章章句》可是背到三更呢。
两个客房之间用木板做的隔墙,周青林睡在这边,隔壁的动静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还有好多考生,把不浪费做到了极致,就连每次在大堂等吃饭的那点空隙时间也都捡了起来,不是在背章句就是从怀里掏出书本翻看。
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考中考中考中!
周青林心里也是这样期盼的。
话说这又是坐马车又是乘船的,来一趟京城可不容易。
还有家中望眼欲穿的妻女。
这样的等待日子,周青林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有了。
来到京城后,每天清晨的早锻炼周青林依旧没有落下。
虽出门在外,跑步啥的太不方便了,可周青林并没有放弃。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下雨天就在房里做俯卧撑,天气好时就出门去锻炼。
每天清晨的晨钟声,预示着京城的宵禁时间结束。
这时周青林就会起床去客栈不远处的河边跑上一会儿,不用担心旁人会来看稀奇,因为在河边锻炼的人就有好几个,有吊嗓子的,还有甩长鞭的,不过穿着圆领襕衫来回跑圈的举人只有他一人。
会试和乡试一样,也要在贡院里待上九天,虽不和乡试一样在炎炎夏日,可京城的二月依旧很冷,考生又不能穿带有夹里的衣裳,可想而知会有多冷了。
可见这九天肯定也是相当难熬的,这时有个强健的身体就尤为重要了。
自从听大儿子说周青林来到京城后,周富贵第二天就带着老张头满大街的寻找了。
既然老大说在岁锦街碰到的,那么大可能就住在那个位置了,于是周富贵满大街找人的同时,又去边上的客栈打听。
可是客栈掌柜都说没有一个叫周青林的住进来。
没办法,他只能和老张头把寻找的范围扩大,可就是这样,他俩依旧没看到人。
周富贵原本还想等找到老二的时候,就把自己藏在口袋里的银票给他,哪知一连六天,他手里的银票都快捏破了,儿子还没找到。
想了想,周富贵准备待会儿回家后再问一问老大。
而王氏几人也正在想不通呢,话说这都过去六天了,怎么还没见老二上门来啊。
要知道,他们可是每天都有交代门房呢,就连家里的买菜婆子都吩咐过了。
结果老二压根就没上门来。
难道是找不到就回去了?
还是已经被官差抓走了?
众人一直没想明白。
晚饭时,周富贵又向周青云打听起二儿子来,“老大,那晚你二弟穿什么颜色衣裳的啊?”
周富贵想着,等问清了衣裳样式,自己在大街上找人时,目标就能明确一点。
王氏听到老头子又在打听老二的事,心里烦得不行,心道,这死老头,大家都避之不及的祸事,他偏要去招惹。心里又想,好在人没找到。
什么衣裳?周青云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圆领襕衫啊!”
说完他就是一愣,不对啊,圆领襕衫那不是举人老爷才能穿的衣服吗。
同桌的周青水和周耀祖一听,也呆住了。
周青水忙开口说道:“大哥,你那晚不会认错人了吧,这圆领襕衫可是举人才能穿的衣服,二哥就一个小小童生,怎么可能穿啊,你再想想,到底是不是圆领襕衫来着。”
周青云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不会错的,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人衣服的袖子宽宽大大的,那领部和袖缘,还有衣襟跟底摆之处都镶有黑色的缘边呢,这么明显的东西,我肯定不会看错的啊。”
“大晚上的,爹肯定把旁人看成二叔了。”
最后周耀祖一锤定音。
而王氏一听,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老二还老老实实地在晓金村待着呢,她就说嘛,分家就给他二十两银子,这都过去两年了,怎么可能还有盘缠来京城啊。
想到这里,王氏不禁朝老头子看了一眼,当下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为了避免将来二儿子有偷偷来京城的可能,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给老二银子的。
听到原来是大儿子认错了人,周富贵立马安心了不少,这样就说明二儿子并没有流落在外。
他准备明天就去民信局,把银票给老二寄过去。
而隔壁桌子,听到只是虚惊一场后,宝珠和几个侄子侄女霎时眉开眼笑起来。
没了糟心事,大家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的。
只有周青云,呆呆的愣在那里,他有些想不通。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吗?
明明那人那么像二弟来着。
对哦,像,像不代表就是啊!
这世上相像的人多得去了。
周青云又想起上回自己回晓金村时,二弟还是一身农人的穿扮,再想想刚刚自己看到的那风流倜傥的人,心里就再也不能把他跟二弟连到一块去了。
看来果真是自己认错人了,周青云点点头。
心道,那圆领襕衫可是给举人规制的衣裳,哪是二弟可以穿的。
话说,穿不合身份的衣服可是要拖到衙门里打板子的。
二月初八,亥时刚过,周青林就起床了,依旧和前几次一样,他认认真真地又检查了一遍考篮,发现都没问题后,才提着篮子下了楼。
这次参加会试的人数多达五千,所以进场的时间比原先提早了半个时辰,这是担心人数太多,怕延误了开考时间吧。
不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早点进就早点进吧,反正待在客栈自己也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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