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的大人，小人是定王的六世孙。”

        王邑叹口气：“原来你是汉家的后代，可惜了的，可惜了的。”

        刘秀疑惑：“大人，您的话草民不明白，怎么叫‘可惜了的’？”

        “刘秀，知道本大人为什么把你带过来吗？”

        “是啊大人，草民一开始就这么问大人来着。”

        “告诉你吧刘秀，本大人是看你这个年轻人长相特别，与一般的人大不一样。你看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明眉秀目，须发如画，真是一表好人材。本大人见过无数的人，可像你这种长相的还是头一次见，因而倍觉惊奇。本大人不敢说有多大的长处，可就是喜欢人材，见了好人材就想网罗门下。刚才看到了你，就是想把你收到门下，好日后栽培提拔。可惜啊，你姓刘，这倒让本大人勉为其难，不好收你啊。”

        刘秀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拱起手说：“啊，原来如此。大人对草民的夸奖及厚意，草民真是诚惶诚恐，惭愧至极。可是大人，草民来常安之前，只不过是一个略通文字的农家子弟。如今游学两年，回去顶多也就当个教书先生，可没敢想着要入仕入宦。”

        王邑狡黠地向刘秀瞟瞟眼，笑说：“哈哈，刘秀，你不老实啊。你刚才还说‘仕宦当做执金吾’，对当官入仕羡慕得不得了，怎么一转眼又说没想入仕？”

        刘秀说：“啊，那只是我跟同学随便说说而已，可没敢真的那么想。再说，草民姓刘，是废汉的后代，就是想当官入仕，那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刚才大人您也说过的。”

        王邑低下脸沉吟一下，点点头：“嗯，这倒也是。不过刘秀，你要想当官也不难，有本大人提携你，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这里面得有个条件。”

        “噢？什么条件？大人？”刘秀略感诧异。

        王邑说：“你可以改姓啊，你把‘刘’改成‘王’不就行了？就比如我朝国师公王秀，他原来就叫刘秀，现在改叫‘王秀’了。可巧的是你也叫刘秀，如果你学他，也叫‘王秀’，不就结了？我们的那个王秀，对我们大新朝是忠心耿耿五体投地，现在在朝中干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子弟姻亲也都封侯拜将做官做宦，这有多好哇？你如果也改姓了王，从此叫王秀，本大人马上就可以把你带归府中栽培提拔，没多久你就可以列位九卿做朝官。当然这样一来，朝堂上就有两个王秀了。为了把你们俩区分开，就得在你们的名字前分别加一个“老”字和“小”字；到时候殿朝官一点名，就听见‘老王秀’！‘小王秀’！那多有意思啊，啊？哈哈哈哈！”

        车下的将官军士们也都哈哈大笑，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跟着发笑，连刘秀也裂嘴笑笑，只有邓禹脸都气白了。

        “怎么样啊刘秀，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王邑靠在车座上，又问一句。

        刘秀又拱拱手：“谢王大人厚爱。只是草民身贱福薄，今生只怕没有当官的命；大人的厚意，恕难从命。”

        “哈哈，刘秀，看你一脸的福相，怎么能说身贱福薄？你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刘字吧？现在多少人为了得到一顶官帽子，挤破了头都想姓我们这个王字，可我们还不给他呢！而你倒好，官帽子扔怀里都不要，真不知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不过不要紧刘秀，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还依旧栽培提拔你，好不好啊？”

        “谢大人，我会考虑的。”刘秀说。

        “嗯，那好。”王邑说罢，便扭脸向前喊，“起行！”

        将官刚喊了一声“起行”，王邑忽然又一抬手：“慢着！”说罢又扭脸向刘秀喊，“刘秀！”

        刘秀只好又拱起手：“大人，您又有什么吩咐？”

        “刘秀，我问你，这个天下原来是你们老刘家的，可现在是我们老王家的了。对此，你是什么看法？”

        刘秀略一思忖，说：“这个，啊，回大人，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当年，我们的刘氏高祖虽然亡秦灭楚，创立基业，可也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总有一天要被新的圣主所取代。比如当今圣主咱们大新皇帝，就是身负天命的真龙天子。小人虽然是乡野草民，可也知道当今圣主在登基之前就有许多祥瑞吉兆——先有白石新井之符，后有金策铜匮之命，是上天降符命祥瑞于我大新皇帝，因而才龙登九五，享有社稷。总而言之，是我汉家福祚已尽，天命之数在新——不知我这样回答当否？大人。”

        王邑高兴得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笑罢对刘秀说：“刘秀，算我没看错你，真说得好。的确，你们汉家气数早就完了，上天把天下交给了我们大新朝，交给了我们老王家，这是普天下都认同的事。当然你作为汉家的后代能有这样的认识，也是难能可贵。不过刘秀，你刚才说什么‘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那是指你们老刘家，可不是我们大新朝。告诉你，我们大新朝早在八年前就拟定了六千个年号，每个年号六年；这说明我们大新朝将享祚六六三万六千年，那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代世世相传’呢，知道吗刘秀？”

        牵着两头驴的邓禹听到后使劲一撇嘴，暗骂：“就你娘的吹牛皮吧，有朝一日老子一定掀翻你们这帮狗日的！”

        刘秀又一拱手：“啊，祝福我们大新朝。大人，小人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六千个年号都是哪些。比如上一个年号是‘天凤’，现在是‘地皇’，那‘地皇’之后叫什么年号呢？”

        王邑笑：“哈哈，这事何止你孤陋寡闻啊，朝野上下，就我和我们皇主两三个人知道。这可是我们大新朝的秘密，只有上一个年号满六年了，下一个年号才能公布。现在才地皇三年，离下一个年号还有三年呢，你就耐心等待吧年轻人。不过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这六千个年号那是本大人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苦苦推敲出来的，为此我们皇主没少夸赞本官啊哈哈哈哈！”

        “啊，草民也为大人高兴。祝我大新朝千秋万代，世世兴旺。”

        “好好，你这个年轻人真让本官喜欢。还是那句话刘秀，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一定好好栽培提拔你，啊。”

        刘秀又一拱手：“是，大人。”

        王邑看着刘秀又笑笑：“哈哈，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扭脸命驭手，“起行！”

        驭手刚要抖缰绳，忽然一声喝骂从人丛中响起：“王邑，你他娘的给我等会走！”

        随着喊声，一个人影从人丛中“呼”地飞出，跳到王邑车前指着王邑大骂：“王邑，你个狗杂种给我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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