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漆海龙王

　　

　　书生相曾说过，蚩流烛习惯性地想……他没教自己如何对付一枚大大神仙。废话，蚩流烛唾弃了自己一下，他一个人类怎么懂得？但是书生相点评折丹仙君时说什么着？蚩流烛双手捂住脑袋，偏执地想记起书生相的话，却忘记了面前两个活生生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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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海龙王心中曾有一个愿望，那时他还是一条小龙。他希望能永远生活在钩吾山，和钩吾大仙在一起。

　　何时越阿麓成为自己的妻子的？他不清楚。何时阿麓成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也不清楚。蚩流烛的悲伤、隐忍，他一一看在眼里、却达不到心底。其实，这样也不错，漆海龙王对自己说，阿麓为自己生儿育女，小钩和自己谈笑风生。

　　蚩流烛违反天规、擅自拘魂，他帮忙遮掩痕迹。可是看到她因为人类而忘记拜访自己，漆海龙王忍不住自问：我也不过是她消遣时间的玩意儿？这种想法如毒蛇一般缠住自己的心，他不能够去问蚩流烛。

　　他所能做的，便是毁灭书生相。所谓的百年之期，是他编造的借口，人类离开脆弱的肉体，又逃离轮回之苦，已有仙人之相，岂会只生存百年？蚩流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书生相，却似乎知道什么，大笑着跳入饕餮口中。

　　如今小钩又想去人间。他却明白，自己不能再冒险了。绮华盛会，众仙云集，若小钩被稍稍查出一点错处、拘在钩吾或是龙宫，岂不是最好？他想到了折丹仙君。

　　此时，他已提前告知仙君小钩私拘人魂一事，为何仙君还不责罚小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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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流烛的手被摘下，她向上看、又觉得自己有翻白眼的嫌疑，连忙扬起下巴，又有挑衅的嫌疑，正慌乱中，鹫姬虚弱地声音回来了：「阿蚩！你再做什么？快握住仙君的手！」

　　蚩流烛在脑海中嚷嚷道：「是你要追求他，事到临头别指望我出手。」

　　鹫姬沉默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说道：「仙君一向有洁癖，他为何摸着你的手？」

　　「你当真要这时候和我谈这个？」蚩流烛气急，一把紧紧握住折丹仙君白花花的手指，心道，「满意了？要不要我亲他一下？」

　　鹫姬连忙摆手，红着脸道：「好吧，让我来。」

　　折丹仙君任由蚩流烛硬抓着手指。鹫姬接管了身体的主动权后，急忙撒开手，面上一片绯红。

　　漆海龙王观望了一阵，走上前来，“折丹仙君，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钩吾小仙。”

　　鹫姬紧张地抬起头，借着她的目光，蚩流烛却看向漆海龙王。怎么样？蚩流烛暗笑，当初龙王迎娶越阿麓的时候，她一直幻想着哪天在漆海龙王面前扳回一局。折丹仙君，名头够响亮吧，够振聋发聩吧！书生相的计策果然妙极，此时的漆海龙王面白如纸，倒让她想起他还是小龙时候虚弱的样子。

　　鹫姬的心里乱糟糟全是蚩流烛的故事，眼睛却半刻不敢离开折丹仙君。还是那么瘦，或者更瘦了？他有没有担心私逃出去的我？有没有在夜里梦到我？有没有再去仙宫中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有没有去我的房间？

　　总而言之，一仙一妖各自为自己的心事伤神着，又因为对方的心事而力竭。鹫姬晃了一下，发髻间那朵小小莲花恰巧掉落在折丹仙君脚下。

　　“啊！”鹫姬全部心神都落到了花朵上，她想弯腰去捡，半路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没有神仙会去弯腰捡一朵花，神仙只需要挥一挥袖子，花朵自然会升到鼻子下面。蚩流烛、鹫姬共同的冷汗冒了出来。折丹威慑仙界的名号不是白得的，他会不会发现什么蹊跷？

　　然而折丹仙君只是看了一眼僵持在半路的鹫姬，自己竟然弯下腰，拾起了那朵莲花。龙宫里不知何时静悄悄没有声息，当折丹俯身时，一片难以置信的吸气声。

　　鹫姬的脸烧了起来，因为折丹仙君将莲花递给了她。「是不是我旁边有人？是不是我身后有人？」她急切地询问着蚩流烛，后者忍住笑道：「就是给你的，接着吧。」得到了蚩流烛鼓励的鹫姬颤抖着伸出手，脑海里却是：「阿蚩，你指甲里怎么都是泥？」

　　蚩流烛按捺不住，正想破口大骂，却又惊呆了。

　　那朵莲花在折丹与鹫姬相触的手中，突然变成了一个娃娃。

　　“成妖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在心中喊道。折丹仙君，是仙界的领军人物，自然毋庸置疑。这小小散仙的来历难道有问题不成？

　　「怎么回事？」鹫姬傻愣愣地看着同样呆滞的娃娃，「花怎么变成妖了？」

　　「能得折丹仙君贵手一摸，成个小仙不足为奇。成了小妖，你说呢？我竟小看你了，竟然能污染仙家之物，倒霉了。」蚩流烛觉得今日得偿夙愿，已然心满意足，对这小小的意外并不放在心，「放心，没人能找到你真身。我钩吾虽然名气不大，但镇守数千年，谁敢质疑我的身份？你只消说昨日私自下界杀了个妖怪便得了，顶多去罚烧天池水。」

　　鹫姬听了蚩流烛一番话，略略放下心来，她清了清嗓子。

　　“昨日我下界杀妖，竟大意了。”折丹仙君开口道，他清冷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鹫姬微张的嘴巴，“诸位仙家要以此为戒，莫要让妖界之物混入仙界，切记切记。”说罢，折丹仙君的双手忽然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他在做什么？」鹫姬惊恐地问道。

　　「惩罚自己啊。」蚩流烛压住心中对那黑色火焰的恐惧，「他是在烧自己，够狠。荒陵烈火都不怕，很强悍。」

　　龙宫中的诸位仙人大气不敢出，默默等待折丹仙君自虐完毕，才重新收拾起心情看好戏。

　　成妖的小精灵忽然大哭起来，她扒住鹫姬的腿道：“我、我、我，不要被烧！”

　　鹫姬看着同类，心中悲戚，便抱起小花妖，求折丹仙君道：“仙君，饶了她吧！放她回妖界吧！”

　　众仙又吸了口冷气，纷纷把脑袋转过去，生怕看见小妖、小仙血溅三尺。蚩流烛连忙争夺对身体的掌控，然而此时，她竟被鹫姬打败了！鹫姬的执念如此之深，恐怕是勾起了她自身的伤心事，不过，蚩流烛大怒，她还不想成为折丹手下的亡魂！

　　“仙君！”鹫姬扑腾一声跪倒在折丹仙君脚下。蚩流烛彻底愤怒了，她一介散仙、不跪天地，倒跪折丹？

　　“仙君，”鹫姬禁不住泪流满面，“放过她吧，她只不过是个小妖怪啊。”仙君，你既然救我、为何不留下我？鹫姬在心底呐喊着，「我不想回妖界，不论你的理由多动听，我也不想回妖界。我不想去当妖王，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是小小的一个侍女、哪怕你从不看我一眼，我也想留在你身边。那样大的仙宫，你不在时，我多害怕。我不在时，你不害怕吗？我可以陪你一起想那个人，你不一直说我很像她？只要你开口，我便永远以那人的面貌活着，只要你留下我！」

　　“仙君，请留下她吧。”再多的话语，此时也只能含泪咽下去，蚩流烛愣愣地听完她的呐喊，半天说不出话来。

　　折丹仙君看着鹫姬的泪水，微皱眉头，他叹了口气，伸出食指点在小花妖的额头，不一会儿，娃娃又变成了一朵莲花。折丹仙君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收回手，转而抚摸着鹫姬的眼角，半是哄半是命令道：“别哭了。”

　　鹫姬伤心地抱住折丹仙君的胳膊，自然而然撒娇道：“我要一直哭。”

　　蚩流烛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从此以后，自己的大名可怎么办才好。一鼓作气夺得掌控权，猛地推开折丹仙君，双掌一拍，中气十足道：“仙君悲天悯人，实乃我仙界之大幸！值此良辰美景、绮华盛会，仙君的风采果然不同凡响！来，我代表广大散仙敬仙君一杯，祝仙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阿蚩！仙君长生的吧？」

　　「废话，我也是神仙我能不知道？」

　　「那‘寿比南山’什么的？」

　　「……流行时尚」

　　众仙拍着肚皮呵呵大笑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敢偷窥折丹仙君调戏女仙，果然活得不耐烦了，都各自讪笑着散开了。

　　折丹仙君对蚩流烛一番胡言乱语并没有半丝触动，只是看着她。在活生生的名仙面前，蚩流烛觉得自己不能胆怯，书生相曾说过，人类羡慕仙界，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仙仙平等。想一想，折丹仙君也没比自己高贵多少，只是他决心干一番事业而已。

　　“钩吾山怎么样？”折丹仙君开口了。

　　“还行吧，凑活着过。”蚩流烛恨不得趴到地上，鹫姬也是。

　　折丹微微一笑，鹫姬捧脸尖叫。蚩流烛刚想让鹫姬上场，折丹又开口：“多少年了，你还守在钩吾山。”他转过身来，“还不知悔改吗？”

　　蚩流烛震在当场，我和你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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