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他的未婚妻
尔后的一阵子，孟景祁茶饭不思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一月有余，消瘦了许多。同学朋友都奔走相告纨绔子弟孟四爷竟也失恋了。
听说孟景祁生了大病不能出门，袁继平带着女儿袁新芝来看望。
两个客人在客厅里还未落座，袁新芝匆匆向孟市长与孟夫人打了招呼，便起身告辞要去楼上看望孟景祁。
“景祁！”她欢快的跑到孟景祁的房间里来，孟景祁刚刚从床上起来坐在椅子上，见是袁新芝跑过来，冷脸问道：“怎么你来了？”
她穿着一袭雪白的洋装，烫了新的头发，似乎是浓重装扮过一番。
袁新芝搬了张椅子靠近他坐过来，边说道：“听说你病了，我爸爸来看你了，我跟他一起来的。”
孟景祁看了看她，想着估摸是她自己硬要跟着她父亲到孟公馆来，也许实情是她想过来她父亲无奈才跟了过来。
袁新芝见孟景祁脸色苍白，有些心疼的说道：“你病还没好全吧？脸都瘦了。”
“我本来就瘦。”孟景祁没好气的说道。
袁新芝伸出手来摸了摸孟景祁的头发说道：“头发怎么这么长了？都到耳根了。”
孟景祁向后扬了扬避开了她的手，解释道：“有一阵子没有去剪头发了，它自己就长长了。”
袁新芝突然想到什么，自己笑了起来，孟景祁看着她，她笑说道：“我想起小时候吴妈给你剪了个妹妹头，我们一起去学校，同学们都笑你。”
孟景祁涨红了脸，驳斥道：“胡说！哪有这回事！”
袁新芝还是笑个不停，她突然有了主意，走到门口喊吴妈：“吴妈，给我拿把剪子过来。”
“袁小姐，你要剪子做什么呀？”吴妈问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去拿你去就是了。”她大小姐脾气犯了说道，吴妈赶紧给她去找了把剪刀。
袁新芝拿着从吴妈那里借来的剪刀，跑到孟景祁房里来，跃跃欲试的说道：“来来来，我给你剪头发吧，我最近刚才西洋理发师那里学了点本事，要不在你这里试一试？”
孟景祁有些惊恐的站起来往后躲，说道：“别了，你去试别人，别拿我开刀啊。”
“不要怕嘛，剪个头发而已，大不了剪坏了。”袁新芝哄小孩子一样的说道。
孟景祁摇头道：“那不行，要是剪坏了我还怎么出门，大男人可以断头，不能随随便便剪头发。”
袁新芝不依不挠，拿着剪刀非要试一下，孟景祁和她拉车，一不小心，剪刀划伤了袁新芝的手。
“啊呀。”她叫了一声，手上一个小口子，渗出血来。
“你没事吧？”孟景祁有些愧疚，问道。
袁新芝伸出受伤的手背，说道：“呐，你看，我手都被你划伤了，你还不让我给你剪头发？不让的话，我可告诉孟叔叔他们，你划伤我的手了，我这手多金贵你知道吧？”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你剪吧。”孟景祁只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任袁新芝摆布。
袁新芝高兴坏了，在窗边的书桌前放好椅子，拉孟景祁坐上去，然后扯了张沙发布盖在他身上，拿起剪刀咔嚓咔嚓的剪起来。
孟景祁闭着眼睛，都不敢看自己掉落一地的头发。
“额头上的头发要细细的减，不然不好看的。”她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认真剪掉他额头上的碎发，细细的头发沫子掉在他的睫毛上，他的脸有些痒痒的，不禁皱起了鼻子，她呼了一口气，帮他吹掉脸上的头发，两人离得这样近，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的香水味。
大少奶奶路过窗外，看见孟景祁与袁新芝两人亲密的举动，捂着嘴偷偷笑了。
路过回廊，远远看见三小姐孟玮琴，大少奶奶喊住三小姐，乐不可支的跟她讲刚才自己看到四爷和袁小姐的事情。
孟玮琴听了竟有些生气，自语道：“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才几天，就忘了旧人迎了新人，就算是我的亲弟弟，我也想骂他。”
大少奶奶却很高兴，说道：“他年纪还小，上一段感情无疾而终，本来正是伤心的时候，这时候有了新的感情，没有闲暇去估计旧情伤，这样反倒好了呀，你看他的病，这不就要好了？”
孟玮琴看了看大少奶奶，旁敲侧击的说道：“大嫂，你不要帮孟家的男人说话，孟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人。”
大少奶奶噗嗤一笑，问道：“未必你爸爸不是好人？未必你哥哥不是好人？”
孟玮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烦躁的说了句：“算了，当我没说。”她几次三番都想告诉大少奶奶关于大哥孟怀举和五姨太的事情，但是每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尤其是看到大少奶奶有孕在身，有那样的信任大哥的为人。
“好了，站起来看看。”袁新芝利落的收起剪刀抖了抖围布上的头发。
孟景祁站起来弯腰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的头发，竟然也不是看不过眼的样子。
“不错啊你，这手艺不屈开个理发馆可惜了。”他打趣道说。
袁新芝高兴不已，拉着他的手臂说道：“我没说错吧，我特别有天赋，可我爹就是不让我去给人剪头发，说我丢人现眼，以后我们结婚了，你给我开家理发馆吧。”
孟景祁抽回自己的手臂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哪种事情啊？是结婚的事，还是开理发馆的事？”袁新芝问道。
孟景祁顾左右而言他说道：“鬓角这里应该再修剪一下子的。”
袁新芝见他掉转话题，有些许不悦，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孟景祁，但半天也不见他来哄她。
她回过头去看，见他捡了张报纸坐在书桌边看起来。
“唉。”袁新芝又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好。
“没什么事情你就下楼去吧，我爸爸和妈妈好久不见你应该好多话要和你说。”他有些冷淡的说道。
袁新芝问道：“你就没话跟我说吗？”
“说什么？”他抬起头来认真的问她，他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跟她说的。
袁新芝忍住了没有发作自己的大小姐脾气，笑着说道：“我们出去玩吧。”
孟景祁有些感兴趣，但稍候又失落道：“恐怕行不通，我被父亲禁足了根本没法出去玩。”
“为什么啊？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孟伯伯生气了吧？”
孟景祁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不说话。
袁新芝又跑到他面前说道：“是我说错话了，你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呢？肯定是孟伯伯误会你了，我去求求孟伯伯让我们一起出去玩。”
孟景祁想了想没准袁新芝的话父亲真的听得进去，何况袁继平刚好又在，父亲肯定驳不了袁继平的面子。
两个人一起到了楼下的客厅，还未下得楼梯去袁新芝已经笑着说道：“孟伯伯孟伯母，快来看看我给景祁新剪的头发，好看不好看。”
孟怀举与孟夫人巡声看过来，都是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袁继平看了孟景祁的头发，带着慈爱对袁新芝批评道：“你怎么一出来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又给人剪头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造次，你是个大小姐，今天还剪到景祁的头上去了，明天是不是要剪你老爹的头？”
孟夫人赶紧在一旁说道：“哪里的话，剪得好得不得了的，不比外面的师傅差啊，新芝真是心灵手巧啊，回头让你给我也弄个头发，你看我适合剪个什么样的头发。”
“是，孟伯母，您长得这么年轻，剪什么头发都好看的呀。”袁新芝抱住孟夫人的手臂甜甜的说道。
几个老人家都哈哈的笑起来，袁新芝趁机说道：“孟伯伯，我想让景祁陪我出去玩，可不可以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你们尽管出去玩吧。”孟怀举高兴的应道，他见孟景祁与袁新芝这样亲密也是十分高兴，想来儿子已经忘却了上一段感情，最终还是听从了父母的旨意。
孟怀举看了孟景祁一眼，嘱咐道：“你们年轻人出去玩一玩，不要太晚回来，你妈还等着你们回来吃晚饭呢。”他对孟景祁使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的样子。似乎在说，你上次作天作地我现在放你一马，你一定不要辜负父母的期望。
“是该出去透透气了，这孩子最近在家都闷坏了，瘦的吓死个人。”孟夫人给儿子理了理衬衣，有些心疼的说道。
私家汽车开出孟公馆，袁新芝和孟景祁一起坐在汽车里，袁新芝想着要去哪里玩，她灵光一闪，说道：“去你们话剧社看看吧，好像今天公演呢，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好浪漫啊，我们一起去看吧。”
孟景祁眉头皱了皱，一些往事浮上心头，他拒绝道：“不去了吧。”
袁新芝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没有发作起来，又提议道：“那我们去洋装店逛一逛吧，我想买几件新的洋装，我的那些裙子都穿过好几次了。”
又是买洋装？哪里这么巧，孟景祁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这下子袁新芝忍不住了，质问道：“孟景祁，你怎么回事啊？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到底还有没有绅士风度？”她说着气鼓鼓的对司机喊了句：“停车！”
司机战战兢兢的在路边停了车，袁新芝打开车门负气走了下去，但是走出不远见孟景祁也没有下车来追自己，她又气不过的回来了，坐回车里，她胸脯起伏的厉害，脸都气红了。
“答应好了出来玩的是你，现在耍性子的也是你，还总是说我大小姐脾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才是大少爷脾气？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啊？你这个样子我要让孟伯伯和孟伯母帮我评评理了。”袁新芝说着似乎要哭出来。
孟景祁只好解释道：“我真没有这样，我向来不喜欢陪女孩子去买衣服，麻烦得很，再者我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完全好起来，不想去话剧社给同学们添麻烦。”
袁新芝摸着眼泪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孟景祁答道。
几句话便把袁新芝哄好了，她破涕为笑问道：“那我们去做什么啊？你来定吧！”
“要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孟景祁说道。
“好啊。”袁新芝立即答应道，欢快的对司机说道：“去电影院。”
电影院正在上映一部外国爱情片，因为是白天剧院里没有多少人，几乎只有零星的几个观众，孟景祁和袁新芝挑了第三排的位置坐。
因为没什么人，袁新芝反而更高兴，一落座她便说道：“得亏是白天来看，都没几个人，比晚上来看有意思多了呢。”
孟景祁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袁新芝不要再说话，袁新芝闭了嘴，心里有点不乐意了，如果不能和孟景祁说上话，那她还来看什么电影？岂不是一个人也可以来看。
因为是一部略带黑色幽默的片子，期间有些幽默的地方袁新芝看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去看孟景祁，本以为他会跟她一起笑，哪料到却见他泪眼婆娑，她有些怔住，觉得一脸茫然，只有感叹他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孟景祁没有看进去这部电影，只是那配音的女演员，声音像极了顾晓冉，刚巧电影里放的，也是女主角在男主角外出参战期间嫁给了男主角的好朋友，这情节也让他莫名悲伤，他听了那声音更是有些触景生情，硬生生的把一部爱情片看成了一部悲剧。
电影看完了两个人坐车回去，孟景祁一脸沮丧一直不说话，袁新芝以为他是刚才看电影被电影里的情节感染还在悲伤中。
为了安慰孟景祁，袁新芝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把说道：“下次头发长出来了还让我给你剪吧。”
孟景祁把她的手甩开说道：“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我头发长得慢，恐怕你没得剪了，你拿别人练手吧。”
“我就想剪你嘛。”袁新芝撒娇说道，然后看了看他的浓眉和长长的睫毛说道：“也不一定非要剪头发，其他地方的毛发也可以啊。”
孟景祁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袁新芝，说道：“看来你去法国留学，没有学到法国人的浪漫含蓄，倒是沾染了欧洲人的开放大胆。”
袁新芝期初没头听懂他的话，想了一下才会过来意来，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什么啊？我是说眉毛，你想哪去了？”袁新芝说完涨红了脸，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人，仿佛连前面司机的后脑勺都在嘲笑她。
孟景祁有些尴尬的看向车窗外，摸了摸下巴，佯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孟景祁慢慢的也和袁新芝要好了起来，期初是为了瞒过父母使出的障眼法，父母也不再对他禁足，出去玩乐也不会过多管束他，但是和袁新芝时不时地假戏真做反而发现了一些她的可爱之处。
想来上一份感情并没有那么情真意切，只是因为情到浓时便休止，加之求而不得，才让它有了一种传奇的色彩，每每想起来欲罢不能。
倘若那时候并没有什么样的阻碍，一切顺其自然，也许发展到最后两个人也不见得能终成眷属或是相伴一生，或者像其他的情感一样，在某一个时间点，也许是两个人吵了一架，也许只是看见了她不那么美好的一面，感情就悄然淡去了，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感情自身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其实只有这样在情最浓的时候戛然而止，仿佛是保留情感最佳的方式，从此他再也不会忘记她，午夜梦回时都在思念她，她留在他心里的样子，永远年轻，永远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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