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酌酒
听闻胤祥的来意,胡荼礼倒是一愣,反倒是胤祥抬手在胡荼礼眼前晃了晃,胡荼礼才回过神来,她刚欲再说什么,却像是想到些另外的事情一般,在口中转了话头,唇角挂着笑意,对着胤祥道:
“前些日子,我从枣集镇得来几坛美名天下的地赐名泉枣集美酒,不知十三爷可否想一同尝尝?”
胤祥生性喜酒,却因这几年日渐繁杂的琐事缠身,向来不敢多饮酒,只怕可能会出岔子,只是今日既是在胡荼礼这里,加之明后两日无事,他一听闻这枣集美酒,自然哪有不应的道理。
胡荼礼说着就打算让无许与娄宁、扶如去抬那几个酒坛子,一回头却瞧见无许已然拽着那两人往藏酒之处去了。
末了,扶如与娄宁还搬来胡荼礼的躺椅与一个椅子搁置在院中胡荼礼常坐的那颗柳树下。
“想必十三爷也不愿躺我这把椅子,便不与十三爷客气了,”胡荼礼说着,抬手纸箱另外一把椅子,“请。”
胤祥点点头,坐在了那把太师椅上,他抬头透过柳树浓密的枝条看向不远处明亮的月道:“我从未来过七小姐这院子,如今一瞧才发现,竟是一步一景、雅致极了。”
“不过就是我往日闲来无事寻个乐子罢了。”胡荼礼笑着答道。
枣集美酒的坛子不大,是往常那种酒坛子的一半大小,端起来倒也不费劲儿,无许拿来的不是寻常的酒盅,而是颇大的酒碗,胡荼礼倒满两个酒碗,第一坛子的酒便下去一指的高度。
胡荼礼看了看酒坛中的酒,又以余光瞧向搁置在小桌旁的其余酒坛子,忽然莞尔道:“看来今日,定能叫十三爷将心中的话都说个干净。”
胤祥靠在那把太师椅上,侧着脑袋笑弯了眉眼,他朗声道:“就这几坛子酒,七小姐还想灌醉你十三爷?”
胡荼礼搁置下酒坛子,顺手端起靠近自己的酒碗,朝着胤祥示意,道:“这几坛枣集美酒曲香浓厚、入口绵甜,且窖藏年份不在短数,十三爷可不要小瞧它们。”
胤祥见状,也转手端起面前的那碗枣集美酒,同胡荼礼相碰一下,清脆的玉器声好像一记钟声,撕开了往日里那些枷锁与伪装。
不过须臾,胤祥便于胡荼礼同时向对方亮了酒碗的底。
胤祥一瞧,确是为胡荼礼此番豪饮之举而惊讶,他搁下酒碗,“七小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驰烈驹、饮烈酒,七小姐当得上一句女中豪杰了。”
胡荼礼闻言,摆摆手笑着道:“不过是些玩耍的方式罢了,若是能上得了战场抵御外敌、入得了朝堂为国为民的女子,那才是女中豪杰。”
“七小姐是这样认为的?”胤祥倒是没直接靠回椅背,而是抬手端起酒坛子,为自己与胡荼礼满上了酒碗。
胡荼礼瞧着胤祥的动作,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将这个问题直接丢给了胤祥,“十三爷不这样认为?”
胤祥搁下酒坛子,手指轻扣着酒碗的边缘,“虽觉得七小姐所言甚是飘渺,但细想来,七小姐所言这般女子远不止是女中豪杰,当已是人中骐骥了。”
这话说罢,还未等胡荼礼再言语,就听到胤祥道:“我自小略读过几本诗书,也曾见识过历史长河里的一些肱骨良臣,我想将来自己也做那样的人,辅佐贤德君主绵延皇阿玛等诸位先祖留下来的盛世,可是……”
言至于此,胤祥顿了顿,后面的话再未说出。
胡荼礼脑中思绪转得快,如今距离太子被废只余三年,这位太子爷的行事也愈加怪诞起来,胤禛与胤祥本是太子一党,这样心怀天下的两人见着这个愈加离谱的太子,自然心中会不痛快,但往日的情谊又让他们生不出胤禩等人那般夺嫡的想法。
胡荼礼想至于此,不着痕迹地带有试探之意,道:“十三爷,为何欲言又止?”
胤祥叹了口气,他端起面前的酒碗,对着胡荼礼示意,胡荼礼未再多言,也随之端起酒碗,与之一饮而尽。
胤祥搁下酒碗,才回道:“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是与七小姐徒增烦恼罢了。”
“十三爷今日来,不就是为了与我说话的嘛?”胡荼礼搁置下来酒碗,就瞧见无许与有仪端着几个盘子过来,娄宁还在身后端来一张小桌。
“只喝酒也无趣,十三爷也尝尝这凉拌牛肉与拍黄瓜。”
胤祥点点头,未再多言,只吃过几口待那几人离开后,他才复而道:“太子爷这些年愈加没有明君之态,八哥又圆滑世故,却又呈现逐渐在朝堂上有了夺嫡成势之姿态,七小姐,你说这个国家的将来在何处?”
胡荼礼眼见着胤祥并未对自己设防,反倒还是这样一番肺腑之言,她斟满酒后,轻描淡写却又话中绵里带刀地道:“十三爷,皇上膝下子嗣众多,可并不只有这两位爷啊。”
胤祥闻言,他倏然抬头,虽天色已晚,可胡荼礼能明明白白地瞧见胤祥眉眼处的明亮。
“七小姐的意思,可是四哥?”
胡荼礼本就有推一把的意思,她虽未点头直接表示肯定,但也未有否认。
“四爷与您心怀天下,与其委屈自己屈身与他人、劝谏期待他人改变,何不以己身全己身之为国为民大志?”
胤祥当即颔首,他道:“七小姐之言,说到胤祥心坎上了。”
说着,他端起酒碗,“七小姐心怀与见解,胤祥佩服,我敬七小姐一杯。”
胡荼礼听到这里,她笑笑摇了摇脑袋,所谓心怀与见解不过是在诸多摔打与坎坷不平中吃亏吃出来的,她适时转移话题,道:“十三爷可否想听一个故事?”
胤祥喝完那碗酒,亮底后,对胡荼礼抬手示意,“七小姐请讲!”
“原先有一姑娘,自小便被其父母寄予厚望,她念书识字,历练老成,别的孩子们还在做游戏听娘亲讲故事时,她便早已随父母见惯人间世故、她不知何为童年趣事,自小脑中所想便是商海沉浮之事。”胡荼礼言至于此处,她顿了顿。
胤祥没有说话,他只替胡荼礼夹着几块牛肉放在她面前盘中,顺带还将牛肉上带着的葱末剔除干净。
“她不负众望,二十岁上时便接手家中事宜,无人不说她聪明机灵有手腕,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便会是她的一生事业,可直到她因此患上几样严重的病症,她才倏然明白一些道理。”
胡荼礼夹过那几块牛肉,慢条斯理地吃下,她没有忽视掉胤祥帮她剔除葱末的细节。
“什么道理?”胤祥端起酒坛子,替两个人满上酒碗。
“十三爷,有些事情当你一旦决定踏上,便会是一条凶险万分之路,所行必会是荆棘塞途,坎坷相伴。”
胡荼礼说着,她借着明亮的月光,望向胤祥的眉目。
“七小姐之言,胤祥铭记于心。”胤祥是个聪明人,胡荼礼说这些他能明白胡荼礼的用意。
“十三爷,有些事情,既来之不能则安之,有时候当即反抗解决比安然接受会更尽如人意。”
胡荼礼这话,其实不仅是说给胤祥的,更是说给自己的,既然已经要成为十三贝子府的女主人,这是不改之事实,她想过很多种办法,但都可能性不大,索性不能再这般咸鱼心态安享生活。
但她胡荼礼想着,她给自己三年时间,在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废之前,改变胤祥的十年圈禁悲惨人生。
完成他的心愿,然后同他遍游天下。
胡荼礼想,这一定会是件很美好且快乐的事情。
“我明白了。”胤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半月斜挂在柳树尖儿上,夜空似藏青色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显得此夜娴静而安详,令人身心愉悦且放松。
胡荼礼斜倚在躺椅上,胤祥则是靠在太师椅背上,两人对月把酒言欢,上至军策政略,下至民情土俗,人生之乐当以此为至极哉。
“七小姐,我胤祥心中还有几句最重要的话未说,借着酒劲想一吐为快,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七小姐包容海涵。”
胤祥搁下第三个空置的酒坛子后,眼尾下本不明显的红晕倒是因为这番话有些明显起来。
胡荼礼向胤祥亮了亮酒碗之底示意后,她抬手做请的姿势,道:“十三爷请讲。”
“还有几日便是我恭娶七小姐的日子,我知七小姐性情,故而与七小姐许下三个诺言。”
胤祥从太师椅上坐直身子,神色正经不似玩笑。
“一则,七小姐一切所愿,我胤祥虽不能保证全部满足,但只要是是我胤祥能力之内能做到的,我必会为七小姐做到。”
“二来,我虽目前只是贝子爵位,累七小姐将来会低许多兄弟之嫂嫂一头,但绝不会因此委屈七小姐,将来若有令七小姐不快之事,七小姐不用顾虑忌惮,只需按照本心行事便可。”
“其三,将来我胤祥不论官行至何处,我的府邸后院内,将只会有七小姐一位妻,绝不会纳妾。”
胤祥说罢,胡荼礼神色怡然,唇角上扬,而后颔首点头答应下来,她端起最后满上的那碗酒。
“来,我再敬十三爷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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