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寿宴 1
“白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庐王萧单虎臂拦在白羽澹的身前，完全是十级警戒的样子。
白羽澹试着挣开束缚，可惜庐王力气太大，他无奈之下只好出手与其拉开距离。玄飞南那里还没押走，这边就又出了别的事，姬太后本来身体就不适，为了各方面的考虑好不容易起身参加今日的贺寿节目，却是祸乱频频，令人心烦。
“够了，你们都住手！！”姬太后气得摇晃一下，差点两眼一黑，但只要一想起台上还坐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他自己不能倒下。就是凭着这份母爱，姬太后强撑下来，扬手指着萧单不客气的指责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庐王爷难道也非要生出些事端才肯罢休吗？”
“回太后娘娘，本王并非无端生事，而是要在今日众人之前揪出另一个潜伏已久的北漴国奸细——他就是鄢王的副将白羽澹！”
“什么，这怎么回事？！”
“不可能，白将军怎么会是奸细。”
“就是啊，无缘无故说这话??????”大臣们骚动起来，荀太师也一改清淡玩笑的态度，义正言辞的问道：“庐王殿下此话可有依据。”
“当然有。”庐王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白羽澹，就好像怕他一不留神就会一股烟似的跑没影，“根据玉儿的好友秦公子所说，子午阴阳剑本是一名资质平庸、外号鬼怪先生的铸剑师的小徒弟自己炼铸的。这个小徒弟天赋异禀，但是性情怪异，后来仅以一两银子就将所铸的子午阴阳剑贱卖给了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恶帮。本王派人去查子午阴阳剑的去向，得知后来此剑数度易主，直至一年前流落至北边的小藩国，被国主上贡给了北漴帝君，最后又赏赐给了国师慕容朔。”
庐王越说，大家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一直以来只知道白羽澹所用之剑奥妙无穷，却不想原来出处来历竟然更让人大惊失色。庐王所持有的证据还不止如此：“方才你为救太后时曾用手挡下飞来的暗箭，那支箭本王刚才检查过，发现上面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敢问白将军为何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该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才对呢？”
“庐王此话怎讲？”上官鑫虎听不明白，其他人也听个半懵。
“本王记得拙荆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有一种极其阴险的傀儡术，主要是用巫术和水蛭来操纵别人，不但外表与常人无异，而且非常难破解。瑾说她进航风的第一天在大街上就遇到一具人蛭傀儡，但是当时还不确定慕容朔是否真来了航风。如今本王倒是可以确定，操纵它的主人就是慕容朔，而白羽澹就是那具人蛭傀儡！”
“这些都是庐王爷你一人之词，白将军口不能语，你当然可以自说自话了。”荀太师仍有疑问，太后也是半信半疑。
庐王当然不是自说自话，他很快请出了人证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而这个人会此时出现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吃惊不小——她就是久居颖王宫，深入简出的落鸳王妃。
“落鸳？！”颖王声称有事不来，怎么他的王妃倒不请自来了？而且还是为了帮助庐王作证而来！
“没错，本宫可以证明，那日将本宫从失控的马车上救下的人正是白羽澹将军。”落鸳有礼的一笑，话语之间不带一丝说谎的迹象。其实那日落鸳落水之后便很少踏出藩王行宫了，即使后来颖王出事，她也都尽量守在丈夫身边，洗脱罪名后更是每天尽心尽力的照料他的伤势，因此便再未与白羽澹见过面。而与庐王妃则不同，他们被囚禁于藩王行宫的那些时日，两人早已见过，还聊过几次，其中就有提及当时出手相救之人的体貌形态等更具体的特征。
庐王本来就怀疑白羽澹的真实身份，今日特意邀颖王妃前来对峙，没想到居然真的一击即中，还让他当场抓了个现行。这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一言不发的白羽澹，一时大家都确定了这个看似忠诚老实的男子就是北漴国派来的奸细。
白羽澹低下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可他的双肩渐渐开始颤抖，而且还发出怪佞的笑声。再抬头时，他出人意料的居然说话了，只有声音，没张嘴：“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了不起呢！”
“慕容朔！”萧人玉记得他的声音，归元节那晚她与那几个女子交手时，就是他半路杀出阻止，还告诉她皇上真正的下落，说什么再晚去几刻后果难料。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那人的声音样貌，卷曲的长发，黑色的眼罩以及那幽深鬼魅般的蓝色眼睛。当时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不似人间凡人的家伙，就是她的舅舅慕容朔。
白羽澹被萧人玉的声音吸引，望去的目光仿佛眼里只能看到她般深切，简直看的萧人玉都心里发毛。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那不是带着杀气的眼神，反而融合了许多复杂且温暖的东西。这样的眼神叫萧人玉害怕，不管是来自白羽澹也好，慕容也好。
“玉儿，等我。”白羽澹只动口型，微微一笑下那张看似普通的样貌居然也染上迷人的神色，随即树上跃出一个衣着暴露的妖冶女子，借由着放出的毒雾一并救走了白羽澹和玄飞南。
虽然事后姬太后震怒派人全城搜捕，但最终也未见个结果。萧人玉倒认为这次还算幸运，没有人员伤亡，昭芙郡主也被陆云救了回来，立了大功。散会时太后恩准萧人玉在夜宴时提出一个心愿作为在文武大会胜出的奖励，不少人听了心里都动静不小，有的觉得这是庐王趁机要兵的机会，也有人认为这是太后试探庐王的一次危机，总之晚上的夜宴看来又要热闹一番。
“颖王妃，谢谢你肯出来作证，否则爹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拆穿白羽澹的假面具。”
“萧郡主言重了，再说本宫也不是想帮你们，而是想为王爷报受辱之仇罢了。”落鸳身子都不回，只将头侧过来，眼神中带着阴厉，“但凡折辱过我家王爷的人，本宫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点还请萧郡主记在心上。”
说完她便匆匆离去了，身边的来喜看着她那副嘴脸，气得像只鼓大的河豚似的：“瞧她那副德行，拽的都快不知道爹娘姓什么了！”
“确实，那样子我其实看着也挺不爽的，”萧人玉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入夜的晚宴天还未黑就开始陆续入场了，宽敞宏大的正殿今夜彻底绚烂辉煌，贺寿的队伍浩浩荡荡，所送的寿礼更是琳琅满目，恨不得闪瞎人的眼睛。文武大臣和皇子贵胄分列两边入座，金灿灿的王座上是表情不悦的皇帝和兴高采烈的太后。
自从藩王行宫外发生那件事后，萧琦就没再笑过。平时面无表情，比沈敬轩还冷淡，完全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有萧人玉在的时候，他的脸上至少还会出现一些变化，至少还有愤怒与不悦。
看到这样的皇帝，姬太后心里真的很后悔，她从来没考虑过萧人玉已经在他的心里处于如此重要的地位。起初为了拉拢和牵制庐王，她默许了她与皇帝的往来，甚至私底下还主动促成过。后来宫中不幸的事情有增无减，天狗食日与她到来的时机恰巧又那么巧合，所以在她拐得皇上出宫遇刺之后，姬太后便坚信萧人玉那个冤魂转生的身世确实会给皇上带来不幸。
不过，天生的母性还是蒙蔽了她的双眼，她一味的保全儿子的安全，却忽略了他内心所受到的伤害，就算是皇后那件事，他也没有反应这么强烈。她期盼着时间可以冲淡皇上的难过，但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像个行尸走肉的木偶一样，没有生气，只有空洞的灵魂。到底该怎么做，对于这个问题向来英明的姬太后真是犯了难。
刚入夜的时候寿宴开始，各大臣纷纷送上的好礼，而后姬太后再次接受群臣的敬贺。高喊的声音甚至可以传至宫外好远，与宫外乃至全南陵喜庆的喧闹融为一体。今夜的南陵炫动华彩，普天同庆。
觥筹交错，酒酣正畅，整个皇宫似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与喜悦。大臣和皇室成员们都暂时忘却了一切，尽情的享受宴会，除了一个人。宽道两边的首座上最靠前的地方坐着满腹心事的庐王，他只要一想起近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有今天白羽澹带来的那句话，他就经不住脸上愁云惨淡，从未见过的狼狈。他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偶尔有人来敬他才会象征性的笑笑，痛苦的逢场作戏，根本忘记了自己还是南陵国最骁勇善战的男人。
这时，群臣发出纷乱的喧哗，庐王抬头便看到女儿穿着轻薄雪纱，头戴淡黄色雪绒和瑰丽无比的琉璃发饰漫步而来，瞬间虏获了正殿中所有人的视线。
“哇，萧郡主今晚好美！”
“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配上这一身华衣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女眷们私底下窃窃私语，“还有她身边跟着那个青年人是谁呀，长得好俊！”
“你不知道？他可是富甲天下的沈家当今的大当家，未来郡马！”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嘻嘻??????”
听着女眷们的笑语，本来眼前一亮的颖王很快又拉下脸来。长乐阁中不是没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惊艳，只是那时他完全是一人独享。真没想到才区区不过一载，这平时掩藏在男人扮相和大大咧咧的举止之下的美丽相貌便不再只属于他一人，而他竟然还没有阻止与维护的权利。
一边的落鸳瞟见颖王脸上神情千般流转，偷偷的将难掩怨恨的眼神射向萧人玉，手中攒着的裙摆险些都被她扯碎。
沈敬轩一身淡紫色长衣，青白玉配饰的腰带围出他的腰身，所有的青丝全都放进同样裹有紫色细带的额冠里，细带在脑后系成一个完美的结，余下的长带飘在身后，衬托得他整个人严肃且不失贵气。
温柔的陪着萧人玉来到太后面前跪下，沈敬轩率先恭贺太后寿辰并送上千年血燕窝这等稀世罕见的珍宝作为贺礼。
“沈敬轩一介草民，承蒙太后、皇上不弃恩准我进宫面圣朝贺，真是沈家几辈子修来的洪福。”
“哀家还要谢谢沈公子呢，”姬太后淡淡的笑道，“试问整个南陵国有谁不知道聚宝斋的沈家当家是济世救人的大善人，你在各地出钱出人、施粥赠药，所作所为哀家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难怪庐王爷急着要收作乘龙快婿呢呵呵。”
“太后见笑了。”庐王起身搭手道，“小女贱婿不懂规矩，还怕冲撞了太后。”
“诶，庐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得此佳儿佳妇，着实要羡煞旁人呐！”姬太后笑言，一准偷瞄身旁的皇帝，果真脸上又怨怒了几分。
萧人玉也感到上座和旁边投来的怨毒目光，不去看也知道是谁。她其实也不想这样招摇过市，只不过为了今夜的计划成功，她不得不张扬一回。萧人玉抬头迎上太后和皇帝的视线，迷人的笑道：“太后大寿，涪陵愿献上剑舞一曲，为太后助兴。”
“你要跳剑舞？”姬太后有趣的看看众人，大家也兴致高昂，“那好，哀家准了。”
“涪陵在跳之前，想请太后先兑现今日赏赐心愿一事。”萧人玉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一大截。她甚至可以听到皇帝在上面发出嘲笑的冷哼，就像在数落：“萧人玉，你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唯利是图的女人！”
姬太后眼睛轻轻眯起，眼神也深邃起来。随后她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的酒盏，边品边问：“好，既然哀家答应你了，那无论你想要什么，哀家自然都会满足你。说吧，你的心愿是什么？”
萧人玉高高的扬起头，在众人纷乱复杂的注视下，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希望太后可以赏赐一件东西给我，它也是我此次剑舞的真正主角。”
“哦，是什么东西？”
“一把剑。”萧人玉言下之意，令众人颇为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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