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妒女闹宫 3

　　皇上在御花园大发雷霆，声音大到不用进园子就能听见。刚刚进宫的落鸳正巧想去凤皎殿等候太后回宫，心想这即可以表现自己的敬意，又可以在宫中走动一下，熟悉熟悉宫中的情况。不过她没想到会在御花园碰上这么一出闹剧。

　　初来乍到，落鸳不想多事，但晃眼之间那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真叫她很难不出面。

　　皇上身后拉着的那个女人，面似桃花，英姿飒飒，一身的男儿打扮却掩不住她的光华——没错，她就是那夜害的自己被王爷赶出门的雪妃，韵太后口中所指的妖孽。

　　落鸳远远的投来目光，沉思了一阵后才迈着小步沿着小路走来。皇上不认识突然出现的少女，见她只是站远了一点静静的看着自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谁，干嘛不行礼还老盯着朕看！”

　　落鸳婉约的施礼，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干净的气息，还有隐隐的压迫感：“落鸳叩见皇上、皇后，以及各位娘娘。刚才落鸳并非有意轻慢皇上，而是害怕皇上在气头上，落鸳要是一句话不慎触了龙威，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你什么话都还没说怎么知道朕会生气。除非??????”皇上放开萧人玉，走近落鸳一把掐住她的双肩，“哼，你跟皇后一样，都觉得朕做什么都不对，都看不起朕！”

　　落鸳并不害怕，直言不讳的替皇后辩解，“无规矩不成方圆，落鸳虽不知具体详情，但认为既然错了就理应受罚。皇上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做事喜好感情用事的人，落鸳只是怕有不怀好意的人想利用皇上的善良，借机破坏您与皇后娘娘的感情。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情分贵如金，你说是吗萧郡主？”

　　她认识自己吗？萧人玉只觉得眼前人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见过。

　　“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我们初次见面时，我还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可怜人，有谁会想到区区几个月，我会摇身一变成为身份尊贵的王妃呢？”

　　“王妃??????”

　　“好姐姐，虽然妹妹是正妃，你是侍妾，但终归是比你晚进门，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雪妃姐姐你多多指教。”落鸳年纪虽小，气势却不输于人。她知道萧人玉心有疑惑，三言两句就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不忘一脚踩在萧人玉的死穴，让她好好难受一下。

　　皇上才不管她是谁的王妃，他只想跟皇后对着干。生气的推开落鸳，力道就像方才推到皇后一样，一下子搡得落鸳连退几步都找不到平衡，最后直接碰到旁边池塘的边沿倒头栽了进去。

　　落鸳落水，一时间皇帝吓傻了眼，其他嫔妃也尖叫着呼喊救人。还未等到闻讯而来的侍卫下水，一个黑影从众人身后窜出，起身扎进冰冷的水池中，眨眼间就抄起了挣扎中的落鸳，将她抱上了池岸。

　　深冬的天气，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热腾腾的哈气都清晰可见。颖王浑身湿透的抱着咳个不停的落鸳站在满天飞雪中，冰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使他强健的身形尽现于人前。比雪花更加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颖王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萧人玉身上。

　　落鸳落水，皇帝心里很内疚。颖王还没摆出恐怖的脸，他就躲到了萧人玉身后小心的张望，看到落鸳冻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什么脾气都抛到九霄域外了。

　　“王爷??????”落鸳颤抖着声音，闭着眼睛喊着。颖王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与萧人玉对视，气氛陡然紧张到窒息。

　　“王爷??????”落鸳声声唤的人心疼，可颖王还是迟迟不应，直至落鸳唤了三声，他才低下头极尽温柔的开口：“本王在这里。”

　　萧人玉不曾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此迅速的切换，就好像快速播放的幻灯片，一会儿很可怕，而一会儿又可以很温暖。那是看雪妃的眼神，沉静中沾染着星星点点的宠溺，原来那并不是雪妃的特殊待遇。

　　心头说不出的沉闷，萧人玉久积于胸的愤懑再也按耐不住，颖王抱着落鸳刚一转身，她便拔起身边一个不相干的侍卫的佩刀，直冲他的背心刺去。颖王感觉到身后浓浓的杀意，及时侧身闪躲了过去。萧人玉横刀回扫，颖王再三躲避，明明带着落鸳导致行动迟缓，可他还是宁愿手臂上挨中一刀也紧抱着不放。

　　锋利的刀刃切入皮肤，鲜血当下就淌了出来，渗人的红色印在持刀的萧人玉眼里竟变得格外刺眼。她冷哼一声，看似畅快的扔下佩刀，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其说她是走，倒不如说她是逃，至少萧人玉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不想让别人看清她此刻的脸，光是回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胡乱挥着刀砍向他，她就已经觉得很丢脸了——自己扭曲的面孔，一定同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子们一样，很丑陋，很仓惶——不！不行，她不能心软，不能堕落，更加不能沦陷！

　　逃命似的一出御花园，萧人玉便被追上来的皇上扯住了。她差点烦躁的吼出声，恍然间一张白净单纯的脸出现，才让她意识到原来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圣上。

　　“你没事吧？”看着萧人玉忽青忽白的脸，皇上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兴许是这双不见污垢的双眸太过洁净，萧人玉渐渐收起厉色，想起刚才对方挺身而出的难得壮举，萧人玉谢道：“涪陵没事，多谢皇上关心。方才如果不是您的极力袒护，恐怕这会儿涪陵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你不用谢朕，朕本来也不打算救你，只是故意想气气那个坏女人而已。”皇上威武的掐起腰，却奶声奶气的说道，“你打朕的事朕还没跟你算呢，那天早上你拿朕胡说八道，朕早就想诛你九族了！”

　　“诛我九族？”听着皇帝的话，萧人玉心头的阴霾消散，轻松的大笑起来，就好像此刻眼前站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大人。

　　因为皇上心理尚属年幼，姬太后又日理万机，所以在皇上的教育问题上一直督促不严。而其他人认为皇上天生弱智，说教指导也是徒劳无功，因此态度多半是揶揄应付或者阿谀奉承，对于皇上没有丝毫的帮助。日子一长，皇上相较于儿时不但心智未长，而且变得越来越骄横跋扈。

　　这样一个坏脾气又不谦虚的傻皇帝，难怪与心高气傲的荀梓瞳处不来。不过，如果荀梓瞳能够对皇上从小用心匡扶，皇上也不至于会变的这么离谱了。

　　“你笑什么？！”

　　“皇上，您可知九族是什么意思吗？”萧人玉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耐心的解释道，“九族是指父族四、母族三和妻族二，即包括自己的宗族外，还要牵连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还有岳父的一家、岳母的娘家。换句话说，身为我父亲兄弟的儿子，皇上正是我的堂兄，理应也在被诛杀之列。”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不是涪陵胡说，是皇上不懂。”萧人玉望着皇上清灵的大眼睛，唇角露出的笑颜竟然也沾染了几分天真，“我们的父亲是亲兄弟，我们是拥有同一个血统的堂兄妹，我们都是萧氏王族的血脉，也就是说我们是一个家里的亲人，您明白吗？”

　　“亲人??????比李福顺还亲吗？”

　　“当然，比李福顺还亲。”萧人玉笑盈盈的点点头，说道，“所以皇上以后不能再说要诛我九族的事了，那样会被别人笑话的。而且??????那晚确实是皇上有错在先，不检讨自己就算了，还嚷嚷着要杀人，太后知道了会难过的。”

　　“母后才不会为朕难过呢，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朕。”皇上想起姬太后，赌气的喊道，“无论朕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个破位子！还有皇后那个坏女人，朕想做好每一件事，即使是一千个不愿意，可只要能让她开心，让她夸朕一句，朕就很高兴了。但是，不管朕怎么努力，她总要说朕的不好。其实她就是嫌弃朕，讨厌朕，所以朕也恨她，讨厌她！”

　　长长的宫道像一只传音的大喇叭，每个角落都在回荡着皇上的声音，是那么的酸楚，那么的无助。自古生在帝王家的孩子，锦衣玉食都不是他们的所求。虽然命运安排了他们一起向王位发起进攻，不顾亲情的用杀戮在扫清道路，然而到头来浴血的道路末端可能甚至不是他们的最爱。这是千年来皇室子弟的悲哀，只不过皇上的心智不全，使得他感受更加强烈，表现的也更加直白。

　　萧人玉觉得眼前的九五之尊很可怜，他本人单纯的像一张白纸，而他的一生却要被迫纠结在无尽的尔虞我诈之中，懵懂的以草菅人命的方式来乞求关注或取悦自己。她想她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让他获得一时的高兴：“皇上，您今晚乖乖的在寝宫等我，我有好东西给您，保管您见了烦恼尽消。”

　　“什么好东西？”瞧着萧人玉自信满满的打包票，皇上立马来了精神，好奇的追问。

　　“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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