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秦冶子 2
茫茫的白灵山上，晨辉包裹着晶莹的露水，从鲜嫩的松枝上滚落。圆滚滚的身体跌下高空，恰巧被一只玉手接住，发出“啪嗒”一小声轻响。
男装打扮的萧人玉身穿着绛色长衫站在青松下端着右手，仰着头望向树顶露珠的来源，脑后的头发由一条青色布条扎起，衬得她活脱脱的一朵开在千年古刹外的松下青莲。
树底下的来喜蜷在一团，一看就是还没睡醒，正迷迷瞪瞪的打着哈切。
“住持请留步，就送到这里吧。”风正清与法持方丈从清灵寺出来，刚到门口的苍松下，他便欠身告辞。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年迈的老方丈一身的橙黄僧衣，红色袈裟，在微蒙蒙的阳光下与风正清灰蓝色的素袍外搭袈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看上去是得道高僧，而另一个看上去却是十足的骗子，外加脑筋有问题。
“方丈亲传主持之位的美意，贫道心领了。若要贫道放弃道家修行，便不再有那‘混沌’二字，也不再有真正的风正清了。”
“老衲明白，只是——”老方丈仍有迟疑。
“方丈不必再多言了，既同是佛门中人，住不住庙，当不当住持又有何异。只要心是在佛道法理之中，哪里都是白灵山，哪里都是清灵寺，哪里都一样的弘法修行。”
法持方丈听后也觉得很有道理，见他去意已决，便没再强留，送他与萧人玉等人一同下山。当时青松之下对话的两人，并没有想过那简单的一席话，不但会被有心人听了去，而且还有被引用的一天。
“萧施主果真那么想见秦冶子？”
“是的，我非见不可！”
看出萧人玉眼里的执念，风正清最终认输的叹气，说：“就算你见到他，他也不会帮你的。”
萧人玉察觉对方卸下警惕，心中一喜，确认道：“道长的意思是会告诉我他的下落？”
“无量寿佛，萧施主字字珠玑，参悟透彻，解释的恰到好处。倘若贫道再不认输，岂不是反倒成了满口假话妄语的沽名钓誉之徒了。”风正清恭敬的认输，让刚才还紧张的萧人玉着实放松了不少。
“那他如今在哪里？”萧人玉赶忙追问。
风正清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来：“他就在城里，而且是在一处别人都退避三舍的地方。”
“别人都退避三舍的地方？”萧人玉默念着，心里把符合条件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是颖王府或是燕家庄吗？
“萧施主还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吧。”风正清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解释道，“刨除秘宝的事不说，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找他，连我也不例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主还记得那块从天而降的天石吗？”
“你说那块陨石？我记得，不就是引发白灵山大火的那块。”萧人玉不明白一块陨石与秦冶子一瞬间成为全武林的香饽饽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那块石头的缘故。当时贫道随施主下山后分道扬镳，不久又再次碰到了秦冶子。他说他师父一心沉迷用天石铸剑，无论他怎么劝都劝不动，只好出走遍寻更好的材料以打消他师父的想法。”
“用那块陨石？！”萧人玉虽说也是在这个世界活过二十年的，可听到这种事时还是很难以理解，“我当时不是跟他们说过了吗，陨石来自于宇宙，很可能带有一些对人体非常有害的放射性辐射！”
“贫道虽然不能理解施主的话，不过显然萧施主是对的。”风正清不是头一次听到萧人玉的这个什么“雨昼福摄”论，所以也就不大惊小怪了。
“难道他师父??????”
“??????恩，”风正清遗憾的点了点头，神色间黯淡了许多，“不止如此，后来那把剑辗转到了许多人手上，因此害了许多条性命。他师父死后，所有的血债也自然而然的由他一个人扛了下来。他这几个月四处东躲西藏，已经自顾不暇了，恐怕真的很难帮助萧施主。”
“就算不找他帮忙，我知道他现在有难，你叫我还怎么能当没事一样不去见他一面！”萧人玉才知道他师父去世，人又遭人追杀，心里本来有气也有怨，一听风正清的话就更不乐意了，“莫非在道长心中，人玉就是这样一个没义气的人吗？”
风正清并不是那个意思，想开口解释却听见门外院子里乱哄哄的有人喊：“风正清，你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大开杀戒了！”
“哎呦，各位大爷们高抬贵手，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们可是无辜的！”老妈妈的声音发着颤，生怕个一大群不速之客伤了人命，毁了自己的生意。
“糟糕，看来对方来者不善，道长你先跟我们从后窗走吧。”萧人玉看了眼半开的后窗，拉着风正清就走。他轻轻的附掉萧人玉的手说：“萧施主你去吧，他在天香楼。”
“你不来？”萧人玉紧扯住他的手，可对方坚持要留下来。她见其打定主意，便也没再强求，拉着来喜抢先在那帮人冲进来之前，从后窗离开了。
从群芳院逃出来的两人一路沿着后巷跑，刚走到通向大道的小巷拐角处，就看见燕霸天的儿子燕武带着一帮狗腿子迎面而来！
萧人玉迅速转身，拦过来喜混进街边聚集的一群百姓之中，侥幸躲过了一劫。燕武一脸忙碌的表情，走路慌慌张张，似乎正要去办什么大事。
感到好奇的萧人玉稍稍侧过头，对着身边的来喜小声的问：“来喜，这燕武急急忙忙的去干什么呢？该不是发现了咱们躲藏的小屋吧！”
“这你都不知道！”身边的来喜没回答，倒是听去了半句话的路人率先回答了，“明个是燕庄主的大寿啊，不只是他这做儿子的忙，连整个颍州有点头脸的人都得跟着忙活呢！”
“大寿？燕霸天明天过寿??????”萧人玉低头寻思着，心想这颍州马上就要因为他而风云巨变的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摆寿酒，看来又会是一场好戏。
正心里想这事儿，萧人玉就觉得有人故意捣捣她的胳膊，打断她的思绪。
“干什么？”抬眼一看，是来喜，她指着人群目光的汇集处，一脸的愤愤不平。
萧人玉起初不太明白，可回过身来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去时，才真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高大的墙体上贴了一张榜，是有关于他们颍州王爷的告示——颖王萧環他要册封正妃了！
“小，小姐，那个色王爷居然要娶正妃娘娘了！”来喜打破沉静，忍不住的说。
“??????这有什么值得稀罕的。”萧人玉脸上没什么变化，可眼里却闪着连她都不曾察觉的阴冷。
身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调侃，根本没想到他们话中的主角就在身边：“这颖王爷又册封妃子啦，不是几个月前才立了一位娘娘来着？”
“那可不是，谁叫人家是王爷。”一个男子笑话身边的小豆眼，还不小心碰了一下身边的萧人玉。
“诶诶，别瞎说，这回可不一样。这回娶得可是正的，不像那个，可连偏房都不够格，光看这下榜就知道了。你可曾听过那个什么妃的颁榜或是举办庆宴呀？还不就是一句话就收了的小事儿。”身后的瘦老头摆道理似的解释。
小豆眼一听，立马赔笑道：“也是也是，那么个出身贫贱的女子，还听说招惹了一身麻烦，怎么会有资格做正的呢。我约莫着王爷也就是想尝尝鲜，失宠是迟早的事。”
哼，这种事她早预料到了，那个男人嘴上说着什么此生都不曾想过爱上别人，对他来说，她是老天制造的一场意外，现在看来他还不止发生了一次意外呢！要说也是，尚文龙的身边何时缺过女人呢？
事到如今是不是老天的捉弄已经不重要了，她情愿把颖王当成是尚文龙的转世，把他们戏剧性的相遇看成是老天赐给她的的报仇机会，要她讨回前世他亏欠自己和孩子的血债——你上世害了我和孩子的性命，这辈子我要你血债血偿！
“小姐??????”发现萧人玉脸色竟有些狰狞的可怕，来喜心里害怕起来。
“我不是说过你再说话就割了你的舌头吗？”
“唔，我知道错了，小姐你别割我舌头！”来喜捂着嘴跑的老远，生怕萧人玉一个不高兴拿自己出气。那个颖王也真是的，明明那个时候还死缠烂打的，没想到一转眼又娶一个，他当娶媳妇儿是买衣裳啊！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既然是对立的，就应该有个对立的样子。
萧人玉阴厉的扫了眼告示的榜文，转身就朝天香楼走去。来喜感觉小姐浑身上下散着杀气，担心她一时气不过跑去找颖王算账，忙拼命拦住：“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咱们现在去找那个混蛋算账可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谁说我要去找他，”萧人玉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冷，“他娶谁与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他的命而已。就让他在快活一阵子吧，很快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来喜听着全身哆嗦了一下，觉得眼前的小姐变得好陌生，陌生的恐怖。
默默的追着萧人玉的脚步，她跟着萧人玉迂回到天香楼门前的小巷口。可还没进巷子，她就被萧人玉飞快着拉到了巷子边的一间酒楼的二楼。
“二位想要点什么？”小二跟着上来招呼他们道。
“一壶茶，随便两碟小菜，再来一碗面好了。”萧人玉戾气散尽，悠闲的说。她们二人靠窗坐，从半扇打开的窗子看去，斜对面正好就是天香楼。小二很快传上备好的菜和面，可是来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坐在那里不敢动筷子，虽然肚子真是饿的咕咕叫了。
“小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要找秦冶子吗？”来喜终于忍不住问正在向外看的萧人玉。
“谁准你说话的！”收回眼神，萧人玉抱着臂训道，“吃你的面吧！”
“哦~~”来喜应了一声，乖巧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一边的萧人玉只是倒了杯茶，站在虚掩的窗边打量着天香楼。
为什么风正清说秦冶子在一个别人都退避三舍的地方，天香楼里住着什么令人退避三舍的人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郊外那帮神秘人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一丝隐隐的不安悄悄的蒙上心头——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让萧人玉刚才还阴霾的心头不禁一喜。
“呵呵呵??????”萧人玉倚着窗框喝了一大口茶，眯着眼望着天香楼门外四处张望的小二。他穿了件灰不溜秋儿的布褂，头上戴着深蓝方巾帽，还弓着身子装罗锅，背上那坨小山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伪装的。那满脸的麻子更是可笑，也亏他选择那么麻烦的伪装。
“小姐，你，给那儿笑什么呢？”塞了满嘴的食物，来喜呜呜呀呀的问。
“没什么呵呵，我笑秦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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