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程婳
那一天，当没有工作证的向铮对工作人员说出“我是彭老师替身。”这句话之后。众人哗然。
工作人员首先怒了：“这同学，你怎么说话呢！咱们彭老师拍戏都是亲力亲为，几时用过替身了！”
“你们导演找的我，不信你去问。”
“导演哪有时间跟你胡扯！走走走！”
混在学生里的粉丝也开始声讨，力证爱豆如何如何敬业。
他当时急赤白脸的样子，被程婳在心里嘲笑百遍，真是个凡夫俗子，哦不对，凡夫俗子，至少还是直的，这个，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也就是这一走神，人群中推搡的惯性忽然让程婳失去重心，脚下在台阶上一滑，整个人后仰。
“小心。”
程婳的头即将磕在走廊的石柱上时，向铮及时把手垫了进去，让她软软的枕了一下。
手背忽然一痛，向铮收回手，骨节被蹭破了皮。这可真是糟糕。
程婳的闺蜜陶梓墨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感叹：“你吓死我了，还好这位帅哥出手迅速！”她飞了个媚眼给程婳，被程婳弹回。
向铮没吭声，擦了擦手背上划伤的污渍。帮她，莫非因为，她很漂亮？这个理由太过肤浅，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
可这的确是他第二次出手相救。
第一次时，这个姑娘的处境有点难堪。
从礼堂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被人称作导演，他粗砾的手指伸进人群。
“你！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
向铮无奈的举起手给他看：“你们的人推的，我没法拍了，你换人吧。”
导演的无语化作愤怒，对着话机咆哮：“立刻！再去找一个过来！”
向铮转身离开时，听到陶梓墨在背后大声惊呼：“我靠！一个替身也这么大牌？”
他在心里默默微笑，平白无故的耍了一次大牌，感觉倒也是不错。
“他不是…”
程婳知道陶梓墨误会了，但没有拦住她竭力追逐的步伐。
“小演员！你去哪？”
陶梓墨叫了好几遍，向铮才站定回头。原来小演员叫的是自己？？
“你就这么走了？”陶梓墨问他。
不走能怎么样呢…
向铮还了个微笑：“我从早晨就让他们缠着，好不容易说不拍了，去吃点东西。”
陶梓墨逮住机会，飞了个眼给程婳，面带淑女笑：“刚才谢谢你保护我们家程婳，我们是这的学生，就…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饭！”
程婳？向铮精准的捕捉到重要信息：“原来你叫程婳，名字挺好听的。”他故意摸摸肚子问她：“你们想请我去哪吃饭？”
程婳没好气的扔出两个字：“食堂。”
食堂，无所谓。在哪吃都无所谓。
但他的反应被程婳看在眼里，竟然是一抹浅浅的羞涩的笑容，尤其是挂在眼睛上的睫毛微微颤动，竟比女人还长，这让程婳意外觉得恼火。
她和陶梓墨挽着胳膊走在前面，向铮就在旁边跟着。
陶梓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请客去食堂，程婳你也太‘大方’了吧？”
程婳夸张的提高声调：“十八线都够不上，吃食堂算便宜他了。”
向铮淡淡反驳：“我好歹帮过你两次…”
程婳冷冽的目光杀过去，他抿了抿嘴，不再吭声。
走进食堂，陶梓墨拿了个盘子抱在怀里，仍替程婳感到惋惜：“就这么把人家得罪了，万一以后红了呢。”
程婳投了个质疑的目光给向铮，被他若无其事的回避了，他挑了几样菜，掏出学生卡递给食堂阿姨，嘴里讨好的叮嘱：“阿姨多给我盛点肉。”
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他偶尔会和班里同学在学校的任何地方拍一些唱歌视频，食堂，也是拍摄地点之一。最关键的是，向铮一般会挑这些阿姨爱听的中年妇女之歌唱一唱。
阿姨眉开眼笑，照着盘子里色泽红润的炖肉，着实舀了一大勺给他，顺便唠开家常：“好几日没听你们唱歌了呀！”
向铮笑得像个乖宝宝：“明天下午没课，明天过来。”
之前误会他是演员的陶梓墨已惊掉下巴：“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啊？”
向铮应声接过卡，揣进口袋，心情不错的找了个空位子率先坐下。
陶梓墨懊恼的拽了下程婳，小声道：“不是演员，要不咱俩撤吧。”
撤？程婳瞪了她一眼，来都来了，不好好捉弄这个连食堂阿姨都吃的小白脸一番，多没意思。
那时的程婳，还是个浑身带刺的姑娘。
她对小白脸报以疏远而优雅的微笑：“那…岂不是没礼貌了。”
她走过去坐下，直视小白脸。
“我又不是饭，你们俩看我干什么呀？”向铮吃了几口饭，开始紧张了，浑身不自在。
“我们还以为你是剧组的演员。”陶梓墨心有不甘的低头。
“彭嘉祐不会弹钢琴，他们导演找我当手替。”他给她们看了看右手背上的擦伤，解释了事情经过：“手破了，所以我就不能拍了。”
程婳什么都没说，从包里翻出一盒创口贴，目光冷冽的扔给他。
“谢谢你。”向铮观察了她一会儿，试探的打开话题：“你们俩也是去看彭嘉祐的？”
“我去凑热闹，程婳帮她妹妹要签名。”陶梓墨灵机一动问道：“你认识剧组的人么？如果你能帮程婳要到…”
程婳低声制止：“陶梓墨。”
要到签名照？向铮心里默念了一个“yes！”，这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剧组总归还要从他的同学里再找个手替……
他故作镇定的一口答应：“好，我问问同学。”
气氛融洽了些，陶梓墨随口夸道：“你刚才怼导演那个态度，真是给咱们学校长脸。”她愤愤不平的一拍桌子：“借用咱们地盘，还跟咱们的人蛮不讲理…”
向铮未经过大脑，随口就说：“我也是实话实说，要是能拍我就拍了…”
还真是无处不在的小白脸属性，程婳鄙夷抬头，对面的人目光清澈，肤白唇红。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夏天，他穿着简洁的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宽肩窄臀，基本属于穿衣显瘦，但不知是否属于脱衣有肉的类型，或许…比老师请的人体模特强许多。
程婳被自己机场安检仪般的内心吓到，心跳随之凌乱几秒。对男人来说，长相哪有这么重要，气度和眼界才是关键，她怎么可能被这种人扰乱心智。
程婳吞了一大口饭，边嚼边不怀好意的调侃起面前的人：“诶，你口红什么色号？哪个牌子？”
向铮一脸茫然，不由自主的抿了嘴唇，白皙的脸颊上晕开一抹红色。
程婳魅惑一笑：“腮红也挺好看。”
他脸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耳根。
少顷，淡淡开口：“你也…挺好看的。”
嗯？程婳更妩媚的一笑停在唇角，这算是，夸她么？
陶梓墨总结：“你们俩就别互相吹捧了，请照顾一下我的心情。”
“你也漂亮…”
“你也漂亮。”
程婳和他同时开口后面面相觑，目光碰撞的一瞬间，触电般弹开。
“你们俩…连敷衍，都敷衍得这么有默契…”
陶梓墨戳了戳餐盘里的饭菜，顿觉自己像一只电灯泡…
“不是敷衍…”
“不是敷衍。”
再次异口同声。
程婳不敢再说话，内心奇异的感觉竟让她涨红了脸。
“我吃好了。”她定情凝神，像一只优雅的猫，淡定自若的收拾了餐盘，却在筷子掉在地上的一刻方阵大乱。
“程婳，你怎么脸红了？”
程婳瞬间体会了什么叫拥有“猪一样的队友”，她恨不得捂住陶梓墨这个大嘴巴，但显然，这样反而刻意了。
坐在对面的向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程婳在他的笑容里突兀起身，大步走出食堂。
那时，程婳还不知道他的姓名，若再多停留片刻，她也许会问问他。
……
多年以后，身在巴黎的程婳，看到漫画书中画着的这一幕，嘴角仍旧幸福的扬起，此刻的她，正站在巴黎的某间邮局内，来回忙碌的工作人员，都是她不熟悉的欧洲面孔。
按照在微博上与漫画粉的约定，随机抽取的20名粉丝，程婳都会为他们寄上一本亲笔手绘明信片的书籍。
对方是个法国帅哥，抬眸微笑：“84欧，亲爱的。”
程婳倒吸一口凉气，邮费可真贵。她将备好的零钱给他。
帅哥用法语夸她：“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被人夸奖，是愉悦心情最好的方式。程婳感到面容红润，立刻用法语道谢：“你也是。”
来过几次，跟他已经熟络。
走出邮局，巴黎连日的阴雨难得放晴，冬日的树枝枯萎干燥，阳光反而更容易穿透，一片暖意。城市那么安详，道路潮湿未干，早上的行人裹着大衣匆匆而过。
程婳沿河畔悠闲漫步。街边莫嘉娜的露天咖啡厅，冒着腾腾热气，白发老爷爷从报纸后面探出微笑，他对面坐着一只金毛，程婳愉快的和他们问好。
伴随咖啡机里咕噜咕噜的液体流出，金发的莫嘉娜随口念出她的喜好：“拿铁，少糖。”
程婳微笑默认。她每日经过，都要买上一杯，接过咖啡，捧在手里，热乎乎的格外舒服。
街角花店的奶奶招呼她过去。
“昨天的小伙子没有陪你一起？”她寒暄，推推花镜。
老奶奶指的是向铮，春节假期，他来巴黎陪了她五天。
“昨天回中国了。”
“怪不得！”老奶奶从店里抱出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给她：“他昨天订的，特意吩咐我今天给你。”
幸福的种子落在心里，生根发芽，遍地开花。
程婳怀抱玫瑰，步伐轻快踩着地上的水洼，用力呼吸新鲜的空气，弥漫着花香。
国内该是下午，他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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