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这就是被上天选中的,随机章节。 六天的课放到初中大学还觉不出有什么, 放到满是住校生, 还没有大学的住校条件的高中, 就要命了。
好在学校也不傻,知道要是连上六天的课教室里得一股酸臭味, 索性就把秋季运动会放在了补课的周六上, 以防正当好年华的住校少年人的脚臭味杀死同班同学。
侥幸生存的高二六班同学, 却并没有对学校的仁慈感到欣慰。
办运动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得写运动员言稿, 意味着得在烈日下排练方队。同时意味着还得排练在开幕式上尬演什么东西。
班会课上, 在宣传委员顾关山第十二次否定了班长“不如我们去租点歌舞服, 比如说影楼那些纱啊布啊, 就找几个班里学舞蹈的女生上去扭一扭”的不着调提议后,班里陷入了沉默。
班主任常老师道:“嗯——咱们班谁是有才艺的来着?”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讲台上据理力争的顾关山。
常老师:“……顾关山这种不能表演的除外。”
所有人安静如鸡, 望着常老师, 一个毛遂自荐的都没有。
常老师:“……”
丁芳芳小声道:“我们班哪里有才艺啊……”
六班全班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似乎想起了去年运动会的丢脸现况。
常老师想了想,凝重道:“有才艺的班级有他们的方队走法, 没才艺的班级又有他们的方队走法。比如并没有什么才艺的我们班——”
班里的同学看着常老师。
常老师:“……可以先想想, 我们的口号喊什么?”
班里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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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才艺的班级, 连想口号都艰难。
在宣传委员顾关山、文艺委员徐雨点还有垂死挣扎的班长的努力下, 他们先后否决了“高二六班夹心饼干,前面五班后面七班”的弱智口号和“高二六班, 高二六班, 高二六班, 高二六班”的不走心口号后,总算想出了个稍微像样点儿的。
而顾关山在听了操场上传来的,“高二六班,天下一番,高二六班,非同一般”的口号之后,前所未有地感激起了自己的宣传委员的职位——不用在外面抛头露面地丢脸。
文艺委员徐雨点说:“……真的不是我折腾你,顾关山,我们至少需要做两个很大的东西——水粉你就拿班费报销,顾关山你得做一个能装三个人的电视框,外加一个能装俩人的手机模型,尺寸在2x4米左右……对的!单位是米!我都看好了,校园市那堆纸箱子就不错,要装薯片的那种,那种纸箱子硬,装饮料的太软……”
顾关山:“……”
宣传委员顾关山气都快气哭了:“你怎么不杀了我呢!”
徐雨点威胁般地说:“当然你也可以出去走方队,喊口号——”
顾关山:“我这就去捡箱子。”
顾关山说干就干,她一向不怎么在意形象,一个人像个民工般扛着五六个纸箱子,在楼下摆起了摊儿。
操场上传来令人尴尬的方队口号声,顾关山送给操场的方向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抄起了自己的美工刀和铅笔,开始为班级燃烧生命和创造欲。
硬纸板极其难裁,顾关山画了裁剪的边缘后,简直用出了吃奶的力气用刀划它,天气仍然不算凉爽,顾关山一头的汗水,在阳光里裁纸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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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不参与一班的方队,因此他在体育课上打够了球,T恤上一片汗湿,拿了瓶饮料和谢真一起往回走。
阳光灿烂,树叶微微泛黄,操场上传来班级走方队练口号的声音。
谢真突然道:“泽哥,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呢?”
沈泽往谢真手指头指的方向一看,现是个纤细的女学生扛着七八只破纸箱,吭哧吭哧地往前走。
那女学生皮肤白皙,一头头随意地扎在脑后,动作粗犷的像个民工,但是却露出一点削尖的下颌,衬着乌黑的头,白得像月光。
谢真眯起近视的眼睛看了看,笃定道:“我最近绝对见过她。”
沈泽将饮料猛地塞进谢真的手里,说:“——是顾关山。”
沈泽三两步地走过去,在顾关山肩上一拍,顾关山正低头找铅笔,被这么一拍之后吓了一大跳。
沈泽:“在做什么?偷小卖部的纸箱子?”
顾关山吃惊地说:“我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沈泽!”
沈泽笑了起来,伸手在顾关山头上揉了揉,撩拨般地问:“不是吗?”
那动作被他做得极为自然,却又带着种难言的促狭和暧昧,顾关山那一瞬间有些脸红——却又突然模糊而又不甚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套路。
没有哪个高中少年会这样对待一个同年级的女孩,顾关山想,除非他充满了刻意……大概。
可是顾关山终究没经过事儿,只能凭着直觉和推测去看待,因此她的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成型,沈泽一说话,那些推测就散了。
沈泽:“你在做什么?这么多纸盒子?”
顾关山回过头看沈泽,沈泽却背着光,并不看得清脸。
顾关山收回目光不自然地道:“谁知道呢,在给我们班做运动会开幕式的道具。”
沈泽拧着眉头问:“这种活怎么也没个男生来帮你?为什么不去走方队?”
顾关山想了想道:“因为我战斗力比较强大,我们班宣传部只有我一个人运转的也不错……”
“至于为什么我不去走方队,”顾关山有点羞赧道:“……因为我顺拐。”
沈泽:“……”
运动达人沈泽,实在是不理解人走路怎么才能顺拐到连方队都没法走……
谢真提醒:“泽哥,下节课是老严的,可能要点名。”
毕竟这地方,他们呆着多余,可能还碍顾关山手碍顾关山脚的。
沈泽却没搭理谢真,问顾关山:“一个人做不来吧?”
顾关山望向脚下的一堆山一般的纸壳子,纠结地说:“应该——还招架得住。”
然后那个连走方队都不参与的沈泽,斩钉截铁地说:“我帮你。”
“谢真你先回去。”沈泽道:“我帮她一会儿。”
谢真看着一脸道貌岸然的、从不见义勇为的沈泽,还有似乎也有点脸红的顾关山,半天才蹦出了一个字:“……哦。”
就是不要做电灯泡的意思吧,谢真腹诽。
-
上课铃响起,阳光哗啦一声穿过树叶,教学楼楼下,沈泽捋起袖子帮顾关山裁硬纸板。
沈泽一拿起美工刀割纸,就知道自己留下来是留对了。
那硬纸板非常难割,还容易走偏,沈泽一上手就觉顾关山这种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但是不知为什么顾关山就是非常的坚持。
就好像一个单打独斗的战士。
沈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关山说话,顾关山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画格子,那认真的模样,让沈泽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教学楼里非常安静,只有零星的老师洪亮的讲课声,还有操场上排练口号的高一高二方队,尘埃飞扬。
“报项目了吗?”沈泽问,“我们班主任要求我报了个1oo米,还有个15oo。”
顾关山咧了咧嘴:“没有,我们老师宁可项目全空着也不会来找我的。”
沈泽揶揄地问:“是你们老师心疼你?”
顾关山:“……心疼?”
顾关山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拿起另一把美工刀划纸,道:“不存在的,纯粹是我跑5o米都能跑13.36惊到了他老人家而已,虽然我们班烂泥扶不上墙早就不在意输赢了,但也不能输的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也太丢脸了。”
无所不能的顾关山,只有一个短板——就是体育。
沈泽只觉得顾关山哪都招人喜欢,这点小瑕疵那能叫瑕疵,那是萌点,还和他互补——沈泽充满套路地将顾关山垂在面前的一根头捋到了脑后。
顾关山吃惊地抬起头:“……干嘛?”
沈泽脸都不红一下:“你的头挡视线了。”
顾关山那一瞬间面颊泛红,澄澈的眼睛里都是水,说:“别……别乱动我头。”
那语气甚至像是在撒娇。
沈泽觉得自己颇有进展,刚要进一步套路顾关山,就猛地被一个直板的女声打断了。
——邹敏刚出教学楼,看到顾关山和沈泽在一起折腾废纸箱,声音突然神经质了起来。
“沈泽,”她说:“——严老师让我带你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泽一愣,顾关山也吓得抬起了头,邹敏冷冷道:“这是六班的道具,你在掺和什么?连班主任的课都翘?跟我回去。”
沈泽:“……”
沈泽头都不抬,烦躁道:“这课我爱翘不翘,和你没关系。”
周六,夜里的篮球场。
路灯暗黄,球场的塑胶剥落了些许,铁丝网上爬着翠绿的爬山虎。
沈泽和谢真约了打篮球,少年肌肉流畅又结实,穿着科比·布莱恩特的24号球衣和三叶草篮球鞋,从谢真手里接了球,三步上篮!
砰地一声,篮球架剧震,上篮成功。
……
谢真扯着自己的篮球衫道:“热——热热死了!”
沈泽抹了把头上的汗,拧了饮料瓶丢给谢真。
谢真将饮料灌了一气,开口说:“沈泽,泽哥哥,听说你今天把三个混混揍了?”
沈泽:“是啊,揍了。他们动咱们学校的人。”
谢真笑了起来,道:“泽哥,他们是不是动了顾关山啊,你这么着急——”
沈泽脸上都是汗,鼻梁高挺,长相阳刚帅气,犹如年轻的头狼,没说话,默认了。
谢真揶揄他:“泽哥,你那天是和我怎么说的?”
沈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道:“——可那姑娘是老子的人——谁动谁死,这道理你总明白吧?”
谢真:“哦,说好的玩玩呢。”
沈泽:“……”
沈泽烦躁起来:“滚蛋,老子没空和你扯皮。”
谢真遭受背叛地喊道:“你对我都撒谎,咱们认识都这么多年了!沈泽你真的是烂人本烂,你就实话实说不行吗?”
沈泽一句话都不回答……
沈泽拿起篮球,又看到谢真探究揶揄的眼神,将球扔了。
沈泽尴尬得不行,斥道:“——谢真,起来!”
谢真控诉地看着他:“你真差劲,泽哥,顾关山那种妹子,你都想玩玩拉倒,你还是人吗?”
沈泽斥道:“差劲个屁,我们这圈子不都是这样的?玩玩有什么错?”
谢真怀疑地看着他,沈泽冷漠道:“别管太宽,和你没关系。”
……
别管太宽,沈泽几乎想掐一把谢真,让他别问了。真实的情况实在是说不出口——说出去也太丢脸了。
实际上顾关山对沈泽的吸引力几乎致命,对沈泽,那姑娘一笑就像花开,沈泽一看到她笑,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像个毛头小子,那女孩笑起来,当得起一句‘荒凉漠北中,无处不是江南。’
动真心了。
太丢脸了,沈泽想——怎么能说出去呢?说出去的话,泽哥面子往哪儿搁?
——瞒着好了,对外就说是玩玩……横竖就是句无伤大雅的话,沈泽想。
……
沈泽板着脸道:“她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打球了。”沈泽咳嗽了一声,道:“谢真,把球捡过来?”
谢真沉默了一下:“泽哥。”
沈泽:“?”
“——我一直不认同你们那种谈恋爱玩玩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你太人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真认真道:“我就是觉得,你早晚要跪在顾关山前头。”
沈泽:“……”
…………
……
顾关山正在屋里写作业,她的手机突然一震,来了电话。顾关山探头一看,现是张阮。张阮是顾关山多年前在画室的小学妹,经常哭着找顾关山帮她画设计、画写。
顾关山回头看了看楼下,楼下空无一人,顾关山的父母都不在家,似是出去应酬了——也就是说,现在接电话绝对安全。
顾关山一按下接听键,对面就朝气蓬勃地大喊道:“顾——关——山学姐!猜猜我来找你做什么呀!”
顾关山:“……”
顾关山诚恳道:“没有数位板,电脑被没收,暂时不缺钱,不接稿不会水彩以前主催的约稿都推了,还有什么事吗?”
张阮乐孜孜地道:“学姐,一个暑假过去了!老师布置了二十张设计四十张写——”
顾关山一听是讨债的,十分冷漠:“不干。”
张阮痛哭出声:“……呜,我说也是……我会自、自己画完的……”
然后小姑娘抹了眼泪,坚强地说:“不——不对。其实我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来着!是这样的,学姐,凤凰奖今年设立了一个最佳创意漫画奖!新奖项!如果获奖,那资源和推广肯定够多!我觉得学姐你画画好看,又喜欢画故事,特别适合,截稿日期是今年12月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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