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二颗心
手机又是剧烈的心跳声，显示许灿与兰湛相距20米。
保姆车停在一所双语幼儿园附近，驾驶位置的璇姐最先下车，许灿刚要抬手打招呼就看到随后跳下来的小男孩背着硕大的喜羊羊书包，他原地蹦了个圈跟车里的人道别，敞开的车门里伸出一双男人的手抚弄孩子的短发。
车子开走了，已经进了教室的小男孩又跑出来，呜咽中声声叫着“爸爸，妈妈”。
手机的心跳声越来越弱，许灿朝那个孩子说:“你叫洋洋吗？”
“你怎么知道的？”孩子警觉地迈进幼儿园的大门。
“我怎么会不知道。”许灿的Marc Jacobs包包掉落在地。兰湛说过，将来和她有了儿子就叫“洋洋”，有了女儿就叫“妞妞”，她问为什么，他说这就像狗叫旺旺，猫叫咪咪一样，天经地义。
洋洋嘟嘴说道：“阿姨，你的包掉了！”
许灿没有捡反而坐在地上，双腿一瞬间没了力气。
洋洋叉腰笑她：“我们老师说，要小心能叫出小朋友名字的陌生人，你要装病也得摔惨一点。”
许灿曲腿抱住自己：“你妈妈是艾璇。”
“我们老师说了，骗子都装成爸爸妈妈的朋友或者同事，你肯定是查过我妈妈叫什么才来的。那个包里应该还是好吃的，对吧？”洋洋得意不已又向教室方向退了几步。
许灿告诉自己理智一点，她站起来看向洋洋头顶的红色胎记：“我还知道你爸爸也有两颗心。”
洋洋连忙捂住自己头上百会穴的位置：“你到底是谁？”
兰湛头上也有一块红色胎记，他说那是他的第二颗心，只给她一个人看。
理智的毒渗入膏肓，让她心动的两个人，一个当众践踏她的梦想，轻视她的人生；一个伪装成爱她的模样，玩弄她的感情。
锋利的往事就像一张薄纸在手上划开的口子，痛慢慢觉醒，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何时受的伤。
如何清算？这一场亏空的爱！
许灿漫无目的，走走停停，迷失又找回方向，FadedTime餐厅橱窗，女老板舒丽和学辰的合影悬在水晶相框里，透过朝阳中的花田，许灿注意到照片显示的时间是她扔掉戒指的第二天。
向舒丽求证后，她捂住心口回到韩熙的住所，苏滢又在开放式厨房忙活，凉拌菠菜、番茄鸡蛋、红烧小排、海带炖酸菜，果盘中添了桃干、花生和蓝莓。
许励铭和学辰已经坐在餐桌前，韩熙发现了许灿的失魂落魄迎上来问：“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没事，熬夜修片来着。”她挨着父亲坐下，低头吃饭。
许励铭拍她后脑勺道：“苏滢那儿忙着呢，你好意思吃。”
她放下筷子去帮忙，幽魂似的，直接端起炖排骨的砂锅烫到了手，苏滢抓起她的手在龙头下冲洗：“怎么样，疼不疼？”
心里的痛终于等到了发泄的出口，许灿哭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就摸了一下不至于吧，这闺女让我养得太娇气。”许励铭摇摇头看向苏滢，“你别管她，越管她越来劲，过来吃饭吧，小灿能有你一半贤惠就好了。”
苏滢握着许灿轻声说：“还疼吗？”
“不疼，不敢疼。我没你贤惠，没谭歆竹独立，没朴在熙漂亮，没艾璇隐忍。”许灿的声音淹没在水流里，“我好逸恶劳，肤浅拜金，没规划，没长性，一无是处的寄生虫，我哪有资格疼？”
许灿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苏滢看着她就像看到毕业典礼那天哭到天昏地暗的自己，她明白承认自己什么都不是，意味着距离崩溃仅有一步之遥。她给学辰添了饭：“上回小苗来，你把番茄都挑给她吃，当时我特想大嘴巴抽你知道吗？”
“我招你惹你了？”学辰不在意她的话，望着许灿的房门。
苏滢拍着桌子说：“酸性的食物能让三价铁转化成二价铁，只有二价铁能被人体吸收，所以最近我们总吃番茄。还有这一桌子菜都是为你补血做的。”
“是么，谢了。”学辰点头道。
苏滢手指许灿的房间，眼睛望着许励铭：“菜虽然是我做的，但食谱是小灿设计的，食材也都是她每天一大早起床去买的。要说贤惠，她可不输给我。许总您那么说她过分了。”
韩熙也说：“学辰，我听崔京南说，上午的会出了些状况，你当众否定她的能力，到底为什么？”
许励铭虽不知发生的一切却也猜到了学辰的心思：“他是用这种方式刺激她，不让她对摄影半途而废，我这闺女，越是说她不行，她就越要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在许灿暗中付出的时候他却为了整理自己的感情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强硬地把她从身边推开，学辰觉得自己残忍而无能。
“老大，她房间钥匙给我。”
靠在门边的许灿听到学辰的脚步越来越近，一声一声带动她心跳的频率。舒丽说，为了找到母亲的遗物，他发疯似的在玫瑰丛里翻了半夜。
尼龙手套遮住细密的伤然后绝决地说出那些伤她的话，为了让兰湛安心，他只有推开她。
许灿暗笑他的傻，而自己比他更傻。
对于兰湛的欺骗她此刻竟觉得庆幸，也许真如母亲所言，她和学辰是命定的缘分。
她等待着，她要猝不及防摘下他的手套，用她的眼泪滋润他的伤，她要靠在他的胸口哭到睡着，对他说如果早知道那枚戒指如此重要，她死也不会扔的。
就在许灿理好头发渴盼他拥抱的时候，许励铭接了个电话。
“小辰，是谭歆竹。”
插入锁孔的钥匙没有旋转，她听到他急切地跑回了许励铭身边。
险些忘了，他与她之前还有一个谭歆竹。
那个女人有着她所不具的特质，贤惠，独立，漂亮，隐忍，那个女人有着和学辰雷同的倔强，他们梦想相同，经历相似，那个女人有着无可匹敌的魔力，一声呼唤就找回了学辰的意识。
那个女人帮他记起母亲最后的嘱托，而她亲手丢掉了他母亲的遗物。
那个女人随便说句话就可以让他开怀大笑，而她不信任的眼神循环往复抽打着他同一个伤口。
任谁都会选择那个女人。
他与她才是命定的一对。
这一晚，许灿约了兰湛，不绝于耳的手机心跳声阻碍了思考，她知道他离自己近了，可有时候近处的东西反而看不清楚。
取消了对兰湛手机的绑定，心跳停了，寂静仍然无迹可寻。河对岸升起的每一朵烟花都映出许灿佯装无碍的笑容。
“是你安排的吗？好美。”她问。
兰湛看向对岸树影中突兀的绚烂，顺水推舟地微笑默认：“就知道你会喜欢。像这样不年不节的时候放烟花，我可是顶着首都人民的唾骂和城管哥哥的追杀，要怎么奖励我？”
“分手吧！”许灿提了提相机包的带子，肩膀好酸，眼睛也好酸，他说谎也如此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她事先安排了烟花，也许会如痴如醉地呛死在虚假的爱情，美丽的东西不是虚幻的就是短暂的吗？像烟花。
“你说什么？”兰湛没听清她的话，而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决绝，许灿难再重复。
兰湛想握起她的手，她却紧紧抓住护栏，兰湛的眼睛里并没有错愕却闪起了泪光：“这一天还是来了，比我想的要早。”
许灿强按下心底的真实情绪：“爱情里没有受害者，眼泪留着拍戏使吧。”
“因为他？”兰湛问。
许灿取下颈间的项链还给他：“你送我的钻石，根本不是我喜欢的样式。”
“学辰他比我懂你。也许他真的更适合你。”兰湛嗫嚅着。
许灿说：“你们俩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只有一颗心，而你不是。我喜欢他，从给他拍第一张照片开始，遏制不住的喜欢，骗得了你我也骗不了自己。”
兰湛看着渐行渐远的许灿轻松一笑，身后而来的璇姐从背后抱住他：“我正在发愁你转投别的公司之前怎么甩掉这丫头，这回不用费脑筋了。怎么，很在意？”
“我在意的是竟然又输给了尹学辰。”兰湛将项链放入璇姐手中。
“偷腥的猫遇上好命的鼠，你们这对天敌真有意思。找记者去拍他和白富美广场放风筝，结果成就了他为GF代言。买通瘸子污他名声又冒出兄妹俩为他证明。Allen背后有麦盟，许励铭，现在GF韩熙也站在他一边。”璇姐拿过钻石项链缠在指尖，“所以你留在LZ就是死路一条。”
兰湛挽着她漫步河畔，笑道，“这十年来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有今天。”
“少肉麻，洋洋转眼就要念小学了，长得越来越像你，小时候明明跟我一模一样，你说多奇怪。”
“挨了表叔那一棍，人气复活，终于有公司来挖我。小艾，跟恒艺签约之后，我们结婚好不好？”
璇姐停下脚步，期待在眼中化成了水。
兰湛抚上她的眉梢：“当初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才和家里闹翻的，出道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时间久了，我们好像都忘记了初衷。上次录完节目，我妈说，是时候给你和洋洋一个安稳的家了。”
烟花四起中，兰湛卸下口罩吻向他的爱人。
树丛后的许灿取出相机，冲天礼花遮掉了闪光灯的亮度，那个吻在镜头前忽远忽近，撕开了泪水的屏障，明明调好的焦距，此刻镜头里的柔情蜜意却模糊不清。
每按一下快门便是一次回不了头的摧毁。
亲手毁掉她的情之所系，也燃尽了因为爱他而忘我的自己。
夏日深夜也有如水的凉，学辰挂掉了占线的电话回去披了外衣又再到门口等许灿。他自责，但更多的是担心，怕她承受不住他那些言不由衷的奚落而从此疏远自己，虽然那本就是他的目的。
当他发现她的房间空了，学辰才明白他有多么难以承受分离。他想回到往常那样，帮她定夺装束搭配，任她挽着手臂，送她到兰湛的身边然后默默退到他们的爱情之外，即使内心百般煎熬，至少可以远远地解读许灿的笑容。
“学辰。”她回来了，眼睛肿得更厉害。
他直视着许灿，想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许灿先说了话：“教我摄影的英国老师是拍男模成名的，他这几天就在北京，我让麦盟安排明天重新拍片子。苏滢说白俄的巧克力不错，你拍广告时别忘了给我带点儿回来。”
“小灿，今天上午那些话，我……”他的苦衷难以尽言。
“嘘……”许灿阻止他的解释，“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又失眠了？”
“不是，我在等……”学辰那个“你”字还没出口，一句醉醺醺的“儿子”就势如破竹地攻占耳膜。
是谭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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