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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绝地,命运的起始


  菜上齐了,熟悉的“意面”,诱人食欲的番茄色却在学辰眼中化为一片猩红,血浪狂袭,冲透经脉。“家”这个字如芒刺飞速游走在脑海,旋转的晕眩一圈一圈涂黑了视线,声音抽离,力量消散……

  “啊……”苏滢抱住倒在她肩头的身躯,“学辰,你怎么了?”

  “千万别动!否则他更晕!苏滢,我告诉过你,他的事装不知道就行了,你以为逼他说出来心里就能痛快了,要那么简单,我和毕然早就这么干了。”李烨的话让四个人静止。

  学辰的喘息是隐忍的,冷汗一层层从骨血里拔出,整个人瘫软着,像个刚出生就失去了怀抱的婴孩。苏滢让他枕在肩上,紧紧地用母亲般予人安定的力量抱住渐渐透明的身体,她很怕,她在发抖。

  母亲是在她肩头走的,在父亲为了收购一块地皮离家不归的第15天。母亲轻轻依着她,她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动也不动等她醒来。

  周管家是父亲在一条胡同从小玩到大的铁瓷,高中毕业就分配到一家国营饲料厂扛大包,厂子整顿,他下岗了,拎上牛栏山二锅头和一包花生米来找兄弟喝个痛快。

  掀开门帘,她对周叔叔“嘘”了一声又摆摆手,他放下酒,看看这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没有苏乾宇在家的踪迹,抬腿刚要走,又摸出兜里的酸三色硬糖,朝她扔过去。她没接住,一颗糖生生砸到了母亲手背上。

  她吓住了,怕砸疼母亲,连忙握紧她的手,可母亲却从她肩头滑下去,直直的,有些生硬的,落在她身后的小垫子上。

  然后她听到周叔叔哭喊着“嫂子”,看他抄起座机拨了好几遍父亲的号码,最后摔了电话大声咒骂着,她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定在那里不敢回头,她隐约感到此刻在她身后睡着的母亲和刚刚唬她“不穿袜子将来生不出孩子”的母亲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苏滢的眼泪是关不住的,她抱着学辰,唤他的名字。在梦里,她常回到那一天,母亲在她肩头昏昏欲睡,她抱着她,唤着妈妈,然后她醒来了,领着她挤上公交去北海公园,撑上藕荷色的油纸伞,等待《新白娘子传奇》中的浪漫邂逅。

  苏滢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她抱着她,唤着她,给她最后的留恋,母亲也许就不会走了。

  她与学辰的拥抱映在窗上,窗外的韩熙眼中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他想笑,却不知该不该笑,发动车子驶过无星的夜色,当古槐的枝桠荫蔽了安宁才惊觉自己停在了福利院门前。

  福利院是古树的心脏。

  而我的心脏,在哪里……

  掌心的戒指依旧沉静,握着它从不会冷。韩熙挥了两次却始终无法抛出。学辰说,这颗粉钻产自西澳大利亚,父亲找来外国工匠用了一个月时间切割抛光,用刻着韩文“我爱你”的戒指追到了母亲。曾经的学辰,为了送他一把吉他傻到一千块卖掉了母亲的遗物。

  而现在,他再不是那个清透无暇的安静少年,他爱慕虚荣,不知羞耻,拿了30万仍对苏滢另有图谋。

  即便如此,韩熙也不忍心惩罚他。

  他可以用血为学辰建造一个家,也可以用钱毁了他现在的家,不因仇恨也无关报复,只有逼他割舍现有的温暖才会被迫去实现母亲对他的期待。

  韩熙太了解学辰,他安于天命的同时残忍地压制着自己发光的能力。

  他必须为学辰做出抉择。

  几天后,《全心全意盖“闹心”房》的文章在行业报上一出现,十余家网站争相转载,盯着后续报道的跑口记者异常活跃,明枪暗箭齐发,舆论的战场上血肉模糊。

  “拿工资不嫌烫手啊?□□预控够到位的呀!”部长徐大为捶着桌子,“吕艳喜,你要干不了就回家哄孩子去,就冲你恶俗的着装品位,还有怯到冥王星去的大红凉鞋,企业形象早晚都得毁在你手里!”

  程山项目部渣土倒在居民区,建筑垃圾起火引燃了附近住户的空调室外机,大面积的土方没盖防尘网,触了PM25的霉头。

  劳务队中有5个农民工凭空消失,没拿行李,没结工资,甚至没跟队长打招呼。

  程山踢翻了凳子,鬓角的斑白映着苍茫的光:“咱是给人算计了,这5个人到底跟谁结的怨?”

  廖薇怯懦地搭话:“前两天,这几个人到处嚷嚷,说……说学辰跟他们玩儿牌,输了30万却不认账,大家都当笑话听,没人当真。”

  李烨拍桌子窜了起来:“放屁!学辰连炸金花、大升级都不会,麻将也认不全,分明就是陷害!”

  “没错,很明显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给涮了。”毕然慢悠悠地边想边说,“程经理,咱们的名声已经臭了,可千万不能再让对方的反间计得逞。”

  会议室里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讨论解决方案,但没有一个人对学辰有丝毫质疑和责备。

  学辰扫过大家面上的沉重,6年前,项目刚刚组建时他来到这里,被褥、碗筷、水杯都是程山买给他的,他说:“你是我带的第7个徒弟,10年内混不到执行经理就是砸我招牌,15年内当不上生产经理就是我看走了眼收错了人,你小子要是混吃等死不玩儿活,我就像教训我儿子那样动手打人,听懂了没?”

  他当然懂得,项目部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慢慢忘记孤儿的身份,即使在甲方三顾茅庐高薪挖他的时候,也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团队。

  学辰握紧的拳头松开了,韩熙果然知道,离别于他是世间最恐怖的刑罚也是这一生无法逃脱的劫数,斩断最后的温暖就是那个双倍的代价吗?

  想了好久终于开口:“师父,项目部6年攒下来的名誉绝不能毁。起因是我,责任也由我来担!”

  程山皱着眉,嗓音沙哑:“你个生瓜蛋子胡说什么?天大的事有我在呢,轮得着你出头吗?这事蹊跷得很,实在不行就报警!”

  “报警只会把咱们推上风口浪尖。”学辰站起来,指向门口,“现在还有记者蹲守呢,一定说咱们掩盖自己的管理漏洞,拿劳务队当挡箭牌。而且跟劳务队有了纠葛,往后他们还能踏实干活吗?”

  学辰看着程山深陷的眼窝,走到他跟前:“师父,城管已经叫停了工程,您就安心回趟家陪陪竣封,同学们没见过您去开家长会,都说他没有爸爸。”

  “你要干什么?”程山抹着眼睛看向大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都机灵着点。李烨,看住学辰,他脑子砸坏了别干出什么傻事来!”

  学辰垂着头,轻声嗫嚅:“对不起,辜负大家的信任了,那30万确实是我欠人家的,这件事,我也会去摆平,不会连累项目部丢脸。”

  次日的后续报道引起了新一轮热议——《嗜赌工长“抹黑”王牌工地》。年轻的土建工长与劳务队的焊工私下赌博,输钱拒不认账,引来农民工打击报复才出现种种事端。项目部积极整改,道歉赔款又疏通了几家报社,总算平息了舆论的炮火。

  而学辰,又一次漫不经心在宿舍打包行李,可是这回,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李毕二人前所未有的沉默,啤酒杯里泛起纯白的酒花,牛肉干、花生米满桌子打滚。

  “我一走,你们得邋遢成什么样啊!”学辰把晾衣绳上的衣服叠好码进李烨的柜子里,摩挲着翻皱的书页,“这些书和一建、二建复习资料留给你们吧,小李子,你二建今年不过就别再见我了。趁年轻赶紧续个本,实操能力再强,提拔也只看学历职称,何况你成天浪,也没积累什么经验……”

  李烨掐着手心道:“知不知道你一出面就没法在建筑业立足了,这么多年,你玩儿命考试就为了今天这么窝窝囊囊地滚蛋?还不如我去当替罪羊,反正我他妈这辈子也就这幅德行,可是你……你不一样啊……”

  扭过脸去没出息地呜咽着,学辰却提着他耳朵取笑:“哎呦喂,怎么又成娇羞小姑娘啦?再哭也没用,我可不喜欢男人。”

  毕然递过汽水,年轻的手上尽是老成的茧:“程经理说,给你办离职手续是为了避过媒体,过了风头想办法把你安排到他朋友的外埠工地。学辰,我刚来的时候仗着自己学历高看不起人,可你例外,我最服的就是你!这个坎儿你一定有苦衷,我不问,只希望你无论到哪儿都还是那个永远比别人高出一头、让人服气的尹大官人!”

  搂住二人的肩,学辰的笑意灿如夏花:“有俩肯为我哭的美娇娘,尹大官人我左拥右抱不枉此生啦。”

  “你个二货!”两个喑哑的声音重叠出爽烈的笑。

  酒瓶空了,汽水喝光,学辰习惯性地收拾残局,把三合板的旧桌子擦到锃亮。那张旧相片牢牢贴在李烨床头:“这个给你挡煞辟邪,保佑你逢考必过。”

  “这个被人领养之后就不联系你的家伙到底是谁啊?忘恩负义没良心,给丫人肉出来!”李烨咬牙切齿,他最恨无义之人。

  学辰望着窗外塔吊上的信号灯,心里一阵凄冷:“算了吧,人家是金字塔尖上的天之骄子。他是谁,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对他自己也没任何意义了!”

  把轻巧的糖果盒子拿给毕然,附赠一个浅到无痕的微笑:“正经本科毕业的孩子向来聪明,我就嘱咐你一句吧。有准备的人从来都不需要机会,成功是水到渠成的事。喏,赏你的。你们知道,我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两样,现在,都分配给了我最重要的人。”

  李烨再一次有了哭腔,抱住学辰嚎啕起来:“你……你这是要去自杀吗?”

  “呸,你一个三无产品还好意思活着呢,我干嘛去死?”学辰嫌弃地推开他,“淌鼻涕啦,真恶心!就寝吧爱妃们,明天跟大家告别后朕就走了。”

  如果等到那时,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凌晨时分,留下道别书信出了宿舍,工地的围挡分隔出繁华与寂寞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颜颜、睿睿、暄暄闻声跑来,见到救命恩人眼神发亮,全都不出声儿只摇着尾巴争宠。

  蹲下身,三个同等力度的爱抚,不偏不向:“颜,睿,暄,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把我忘了的吧……”

  睿暄规划的路走到尽头,绝地,永远是命运的起始。

  “要走了?”是程山。

  学辰抹掉眼泪喊了句师父。程山把装在信封里的五千块钱塞进他的背包:“自打拜师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适合这里,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熬得住。”

  “师父,对不起。”

  程山擤了擤鼻涕:“那些麻烦都是冲你来的,如果这次逃过了,项目部还是不得安宁。所以,你才非走不可,是吧?”

  “是,谢谢您六年来对我的照顾……”

  “得了,咱爷俩之间就别打官腔了。既然不愿意我帮你,就走吧。什么时候能回来?”

  “混好了或者混不下去了,我就回来。竣封快开学了,我给他买了个书包,就在您办公室沙发上。经理助理给庆子吧,毕然刚来经验少,李烨还不够火候,提了庆子说不定能刺激他上进点儿……”学辰还想嘱咐他多回家看看儿子,程山却不再听他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是我程山收过的最牛逼的徒弟”就回了宿舍。

  “就不能换个文雅点儿的词形容我吗?”学辰笑着对程山的背影说。

  城市的睡眠质量不高,半梦半醒。路灯很昏暗,在地上映出不规则的圈,学辰坐在圈外,离光亮仅差一步之远。

  天很高,星却很少,不明朗的污浊。推起他的唯一资产forever不分方向地乱走,立交桥下路过的汽车溅了他满身泥水。

  鼻腔里都是汽油味儿的地方,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往北京扎,裤脚的泥干透了,开始怀念郊区宜人的风,于是他花了一整夜时间,骑回了远在怀柔区的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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