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你眼里我是谁
从认识苏滢的那天起，李烨就看出了她对学辰的特别关注，他也时不常教唆学辰争口气撬了韩熙的女朋友，他能跟着沾光少奋斗500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苏滢和韩熙又出现危机，天赐良机，时不我待。
李烨力压众声道：“哎，大冒险完了该真心话了吧，学辰，你要是不说实话，就咒你弟易坤考不上大学，连专科都没得念，大家说怎么样？”
“那必须啊，李烨，你来问，你丫最知道他的软肋，出了工地，今儿怎么着也得让学辰服咱们一回，对不对？”郭庆跟着裹乱。
学辰刚刚从角色中抽离出来，对他们的起哄置之一笑：“我行的正坐的端，除了刚才丢人现眼就没干过亏心事，随便问，你敢问我就敢答。”
李烨把苏滢往前推了推，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学辰透亮的眸，两个人不约而同散去了焦距。
李烨眯起了眼仔仔细细组织好语言后凌厉发问：“事先说明，这个问题要严肃对待但是谁都不能生气啊，假如，我是说假如啊，韩熙跟苏滢分了或者韩熙这个人不存在，你，尹学辰尹大官人会不会跟苏滢小娘子搞对象？”
年纪最大的刘帆自然看出了苏滢脸色微变之中的忐忑绯红，想必纠结的脑子里正在飘过一朵一朵的火烧云。她勒令李烨换个问题，李烨却以易坤当威胁，逼学辰说实话。
学辰倒没有做作，不假思索地说：“我跟苏滢最多就是哥们儿，再深一步都不可能。”他没有骗人，他答应过睿暄一辈子不跟他抢姑娘，更何况从始至终他对苏滢都没有朋友之外的特殊感觉。
一把冰刀剜进了泪腺，苏滢在双眼洪水肆虐之前笑意漂浮。
“学辰，你丫眼光也忒高了，我这资深美女一枚都看不上，活该你当单身狗，呀，已经这么晚了，我先走了啊！”她低头挎上双肩背继续扮演快乐的驱动者。
郭庆忙拉住她：“等会儿一块儿走吧，我开车送你，雨这么大，你那死贵的鞋蹚水哪成啊？”
“她又不是你，500块买双牛逼的鞋被你爸骂了一个礼拜，说那钱能买好几扇排骨。人家呢，就算穿着镶钻的鞋蹚水玩儿，韩熙也不心疼。”周晓楠的讽刺一箭双雕。
苏滢滞了下呼吸，普通的玩笑此刻听来特别刺耳。情绪低落的时候，敏感呈几何数增长。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头圈养的麋鹿，贫与富类别之外的四不像。又或者，是一只攀上高枝的小麻雀，终日吵闹，惹人嫉妒。
她的率真，她的亲和，她的怪逻辑，她的小脾气，被人喜爱并反感着，接纳并排斥着。再怎么努力做一个靠双手混饭吃的合群之人，工薪阶层还是在抵触之上对她敬而远之。
“文艺女青年都喜欢雨中漫步找感觉，我先撤了啊。”苏滢很佩服自己坚强的舌根，明明抵不住哽咽还能完完整整地道别。
包里没伞，她也不需要。拐进路口的新华书店抽出一本《简爱》，在别人的故事中流出自己的悲伤。
从识字开始，书香就是她的催泪剂。
书店门口避雨的情侣吃着同一串洒满辣椒粒的烤鱿鱼，对面书架之下筹备人生大事的新人正商量花五万块在科茨沃尔德的考利庄园办一场私享婚礼。
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自己幸福，在荒原中镇守孤城的只有我一个。这种感觉，尝试过背叛的人都曾体会。
将头埋入膝盖，感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来，苏滢闻出学辰的气味。
有些悸动，便是从气味开始的。
他说：“看在我脸都不要逗你一笑的份儿上，原谅韩熙吧，像他那样的男人，身边有小狐狸围着不是挺正常的么。”
苏滢哭得更凶了：“你知道他是多大一颗人渣吗？韩熙，你让他去死，哪凉快死哪去！”
学辰揉揉耳朵，随手翻开英国旅游攻略，睿暄寄来的明信片上的三个景点映入眼帘。即使不愿相认，他也明白他另有隐衷，解释之前，他不会干扰睿暄的生活。
“尹学辰。”哭累了的苏滢踢他的新款球鞋，“我都这样了，你还有闲心看书，男人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
“没有针对性的安慰只会让你觉得自己更可怜，现在肯说了吗？”他合上书页回敬了她一脚。
苏滢缩着身子平静地问：“在你眼里我是谁？”
“你就是你啊，苏猴子，David……”
“如果我不是苏乾宇的女儿，你的真心话还会那么说吗？”
学辰明白了她执拗的症结所在，他说：“如果你够出众，够分量，别人眼里看到的就只是苏滢而已，并不是谁的女儿。除非是你庸人自扰，拿苏乾宇三个字压在头上，弄得自己喘不过气。”
“我不出众也没分量，要不然怎么会栓不住韩熙也勾引不了你呢。”苏滢抹泪苦笑。
“靠，搞了半天，你哭是因为韩熙那个轮胎爆了，我这个备胎型号不符，心灰意冷了啊。”
苏滢瞪他一眼自怨自艾：“烦人！没个正经。哪有能出家当尼姑的地方？姑奶奶我看破红尘了。”
“哦，毕然家边上有个重修过的庙，请了两个女居士，那日子过得简直了，有电脑有宽带有空调有暖气，满桌子的水果干果，除了不吃肉，天天跟过年似的，儿子还定期来看她们……”
“啊……出家人还生孩子？”苏滢意识到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赌气捶了他一拳。
战术得逞的学辰撑伞送她回了阵地，临别时对她说：“任何一个雄性动物都靠不住，但是至少，你要给韩熙一个解释的机会。”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苏滢还是不知今夕何夕。周一晨会上，部长呲着生锈的门牙和一屋子年轻姑娘讨论自己的前列腺健康问题和从前在行业报当主编时摧残实习记者的快感。苏滢开机，韩熙的四条短信接连而至。
7月3日16点21分，滢滢，开始打扮了没有？瘦媳妇见公婆做好准备了吗？
7月3日17点35分，滢滢，我加了一天的班，累得要死。马上去接你，手机关机，不会还在补觉吧。
7月3日17点58分，我在你家楼下，签名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你了告诉我！
7月4日3点11分，苏滢，我们分手！
心烦意乱的苏滢被叶部长按着梳理了一天的部门工作流程。眼巴巴耗到六点半才结束煎熬，准备关机时才发现整篇Word上写满了仿宋体三号字的“韩熙”！
“晕，工作流程存哪儿了？”
出了公司一抬眼，白色奥迪A7驶到跟前。Angela笔直的美腿从车中探出，摘掉墨镜，低调的狂野恰到好处，简直就是从奥迪里钻出一修炼成精的玛莎拉蒂。
有一种女人，赤.裸.裸的站在男人面前都难以称为勾引。
另一种女人，随便做个表情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站在原配的立场，苏滢现在抡圆了胳臂给她几个耳光，骂几声骚.货小狐狸，一点也不过分。可是她没有动作，百爪挠心地跟着Angela穿过胡同进入一家茶馆。
Angela从不造作，这次也是开门见山：“亲爱的，我要跟你摊牌，韩熙他……碰我了耶……”
苏滢一壶龙井倒了个水淹金山。
Angela褪去薄衫，露出左肩上的青紫淤痕，她说：“上周五啊，有个修空调的菜鸟不知是不是去吴桥学过杂技，在梯子上把钳子扔出个抛物线，正中我肩膀，疼得要死啦。是你们家韩熙帮我擦的药酒，笨手笨脚差点报废了我的Prada！”
苏滢“啊”了一声拍案而起，又理亏地坐下。同样的台词，剧情差别也太大了吧！她强装镇定：“不会让我赔你衣服吧？没钱！”
Angela像冯霈那样“哈哈哈哈”笑得人脑浆倒灌，她说：“一直以来我都在帮你试探韩熙，考核结果是：坐怀不乱，可以进一步发展！唉，第一个失手的猎物啊，好挫败！不过他的手好像带电，真想尝尝他的味道，哎，他味道怎么样？”
苏滢从她的色眯眯的瞳孔里能看到韩熙赤.条条的身躯，绯红着脸岔开话题：“还不就是猪肉味儿！哎，韩董事长去视察工作了吧，你天天以出外勤之名到处去玩，不怕被查出来？”
“大Boss没来公司，传说，他再过两天就回美国了。”Angela对着HelloKitty的猫头小镜子，理了理长发。
百转千回的苏滢稍作反应，忙问：“传说？韩熙没告诉你？”
“他今天没上班，你不知道吗？喂，去哪里啊？又不让你结账，溜那么快！”
苏滢没等她说完就跑向了韩熙的家。门没有锁，一推开便看见正在仔细吹头发的不速之客。苏滢诧异地问：“哥，你怎么在这儿？”
苏默粗暴地扯断吹风机电源，一丝不苟地把发型整理到很有逻辑才缓缓道：“我要是不在这儿，韩熙就去了那儿！”
苏滢被他手指冲天的动作吓丢了魂儿，扔下包奔向阁楼，却被苏默拽进画室。苏滢看到自己湿透了的衣领才感觉出浑身上下晒得刺痒，顾不上喊热，她忙问：“哥，韩熙怎么了？胃病犯了？我想先去看看他……”
“你先看看这幅画。”苏默指着装裱精美的素描，“这是一年前在瑞典画的吧，你们认识以来，他都无条件迁就你，让背就背，让滚就滚，让闭嘴就不说话，所以，你欺负人上瘾是吗？连他家人都一起耍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苏滢一点不怨苏默胳膊肘往外拐，也没觉得挨了骂有多委屈，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不可抑止，因为这个误会对韩熙对苏默都无法解释。
除了婶婶的葬礼，没见过苏滢哭到昏天黑地，但苏默的语气还是没有软下来：“你为韩熙想想，一个严苛的亲爸，一个事儿多的后妈，你一声不吭的失约让他怎么交代？”
“哥，我错了，韩熙，他，怎么样了？严……严重吗？”
苏默叹了口气，拿毛巾擦干净流浪杂毛犬哭花了的脸：“别哭丧了，他还没死呢！还好我有他家的备用钥匙，要不是约好了我来找他打球，估计就烧成痴呆了，叔还得养个傻姑爷。”
“发烧了？淋雨了？”
“39度8，头上脖子上胳膊上都有淤伤，估计是他们公司被裁的员工干的，他说过有人报复。”
“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韩熙那笨蛋什么事不是自己扛着，醒了之后嘱咐了我两句话，一句是不要告诉你他生病的事，另一句是……”
“是要跟我分手……”
“你们不是挺有默契的吗？心有灵犀啊！那怎么还弄到这个地步？”
“哥，我，我不分，死都不分。”
“你死不了，我怕你把他折磨死。”苏默比拿起手术刀还严肃的表情让英俊的脸覆上了沧桑，“哥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韩熙？”
爱字说不出口，苏滢只得拼命点头。
苏默摇了摇她的肩：“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进去吧！他该喝止咳糖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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