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梳理
门微一动,轻轻的脚步声伴着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挲声响起,是善解人意的葡萄悄悄进来又退去。
桌上,留下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药香飘渺,充斥着整个房间,渐渐让人觉得有些刺鼻。
问零丁坐在桌边,看着乌木床上沉睡的李辰碧,漆黑的床骨衬得那张脸越发地雪白。他似乎累极,眉头皱起,嘴角抿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角,似乎在梦中也在为什么深深地担忧着。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自来后,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她是记得的。
感动不是没有,却还是不能相信他。
像自己这样的人……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到桌上的石砚上。
不知为何,其中的墨汁还未全干。
问零丁取了张纸,左手轻轻执了支笔,在砚中辗转一阵,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百里沉陆”。然后盯着那四个字,渐渐出神起来。
虽然事情远比她相像中顺利,但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就像是为她量身安排的一样,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有谁在暗中操控着。
凭心而论,当初她在离宫之前,确实是因为对百里沉陆的怨恨,一方面希望他能不得好死,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能死得太容易。
所以,才在宫中的史册上留下了那样一段话。
她希望,皇帝会因此而难为他。也是为了让百里沉陆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一样东西能挽救他的帝位。这样,以百里沉陆的执着来看,他为了拿到这东西,绝对会想尽办法逃脱。
那么,便有了两种可能。一种,他逃出来了,那么她将会亲手收拾他。另一种,他逃跑失败,那么,如今的皇帝便更不可能让他好过。
这就是她的目的。
只是,她虽然这么想,但百里沉陆竟然真的逃出来了。而且救他的人连他自己也不认得。这事便大大地蹊跷起来。
回想起来,一切似乎应该是从黄伯告状开始的。
手下一动,问零丁沉了眼,落笔写了“黄伯”两个字。
想她问零丁,来槐城已经两年,借机强买强卖的事她不是没做过,也不是第一次做。虽是占了便宜,但她也从不曾将事情做得太绝。就打黄富来说,卖身契是签了,她却从没有苛待他。怎么就惹急了黄伯,逼得他非要拦轿告状这么严重?
而且,当日楼玉京坐得不是官轿,黄伯怎么就知道那轿子里坐得是当朝大元?况且他当日告状时陈诉得有条有理,如没有人教,一介草民如何能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清楚?
冷冷一笑,问零丁重重地在黄伯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她认定,黄伯告状,一定有人指使。
虽然她还不确定那人是谁,但那人的目的,无外乎是要把楼玉京引到她的铺子里,让他接触到杀黄富的那场命案,让她有理由将自己带回衙门审查,也有理由搜查她的铺子,顺便带走一两件“物证”,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当时楼玉京对她的态度古怪,定是一早已经怀疑起她的身份,并且很可能知道白棺的存在,甚至,知道白棺中装着那紫檀匣子。所以,他才挖出了那口棺材。
这么看的话,很显然,指使黄伯和给楼玉京通风报讯的,必然是同一个人。
在纸上写下“楼玉京”,又用线将他和黄伯连起,继续思索起来。
楼玉京拿到了棺材,却没办法打开它,也就没办法拿出里面的东西。如此一来,不管那人是不是想要她的命,至少不会马上要她死在牢里。
不死在牢里,就必须要让她摆脱嫌疑。而让一个嫌疑犯摆脱嫌疑的最好方法,就是另外制造一个凶手——绿如。
或者,绿如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但无论如何,绿如和黄富之死,死法相同,用意连贯,应该是同一人安排的。而这个人,也就是教唆黄伯的那个人。
如此,再思及与绿如同日毙命的黄伯,他的死,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不论死法和目的,明显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想起那三个死者胸前的白鹿,问零丁的眸色更深,沉吟半晌,轻轻将百里沉陆和黄伯连到一起。
想起昨夜从百里沉陆口中得到的消息,她慢慢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果然,与她的想法相符。这三人之中,只有黄伯,才是真正死于百里沉陆之手。
想那百里沉陆虽曾贵为皇帝,可毕竟已经被废,又入狱两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招集到那么多的手下去做这件事。而如果是临时收的心腹,办事情已是时间紧迫,哪还有时间去纹身?
如百里沉陆所说,他虽势力未复,但听到有人假冒他的名义,也定然不会答应。他杀了黄伯,又在他胸前刻上白鹿,应该只是为了警告暗中那人。
而那人,竟然也似很听话地,将整个事件起了个头之后,就不再做多余的事了。
当真是聪明人的做法。
问零丁忍不住暗自嘲笑起百里沉陆来,入了别人的局,竟然还妄想再次称帝?就连他身边那仅有的几个心腹……
她转了转手中的毛笔,心道樱桃是不足为惧的,也成不了什么大气。但是那个沈归……听百里沉陆的说法,他并未让沈归借笛来传达什么,当然也不想杀她。那么沈归为何当时要用笛子暗算她?若不是有花无计在,只怕她不死也是重伤。
还有,樱桃口中那个女人,寿方和百里沉陆的关系,甚至是那天假借花无计的名义来接她的两个家丁,这些都是还未解的难题。
不过,最基本的问题是,将百里沉陆救出来的神秘人?究竟和那个一直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如果是的话,是谁?
楼玉京?问零丁遥遥头,应该不是他。这个局,他应该也是棋子之一。
那么,去掉百里沉陆和楼玉京,在她身边剩下的几人中,既对她别有用心,又可能了解她的情况的人……
“樱桃,寿方,沈归,芙月,葡萄……李辰碧,”问零丁一一写下,默默在心里念着,到最后方缓缓写下一个名字:“花无计。”
但是看见这三个字,还未及去怀疑,心就忍不住纠做一团。
她还记得刚才她求了他那件事,他走时的表情。似乎是震惊,又像是早知如此。好像在笑,又好像了无笑意。一双丹凤眼清澈澄明,却偏偏如深夜的雾,好像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她记得她说:“无计,眼下辰碧行动不便,有些事只好求你。你能否,帮我置办一些嫁妆?”
他露出那种看不分明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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