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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玉笼雪鹿低幽鸣


  杻阳山上空十分热闹,一个躲闪,一个追逐。

  杻阳山里却异常安静,没有鸟雀鸣叫,没有走兽觅食。

  天上两道绿色交错飞舞,山上只有白雪皑皑,二者结合起来竟是异常和谐。

  然而这种和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龟壳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有几次玄左直接抓住了它,却因为龟壳一个扭转,反而把它拍得更远,但就这样挣扎了几次,还是被一把抓住。

  玄左抓着龟壳下来,把它放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看着陶黎问:“它为什么变厉害了?”

  “因为之前你是将法力几乎输满的,当然可以了。”

  陶黎笑了笑,走到变得巨大的龟壳前,打了几个手决,龟壳又缩回了手掌的大小,飞回了陶黎的手心。

  将龟壳递给了玄左,又把手决重复了几次问:“记住了吗?”

  玄左自己试了几遍道:“记住了。”

  “那好,要不现在认主吧?”

  “……好。”

  玄左的眼神有些复杂,看着龟壳上泛起的流光,泛起一丝苦笑。

  日暮时分,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柔柔暖暖的,透露着几分温情几分陶醉,暖人的颜色化作柔软的素手,轻轻的拍打着复杂的心情。

  潭水虽已冻结,白雪却化作镜面,照亮了杻阳山的风风雨雨。

  日后还需怎么做才能守住这圣洁美好的地方?

  “即已认主,那么接下来……它就可以陪着你了。”

  “你也要走了?”玄左语气略微激动,双目睁圆。

  飘雪已落,夕阳已归,君更待合时?

  “你是青龙,四方神兽,我不过一届小妖,微不足道。”

  冰面泛光,似有水渍。

  “我和你一起走。玄左语气坚定,像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冷风吹过,仍有寒气暗涌。

  “可是,不行啊……”

  微光撒过,冰下似有一尾金色游动。

  “那我是又要被抛弃了吗?”玄左低下头,目光闪烁,看不真切。

  “不,不是因为被抛弃,这你要始终相信。我们是朋友!”陶黎眼神温柔,看着玄左,他低下头,却双手紧握着龟壳,像是握住唯一的希望。

  “那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带上我?我要怎么办?你们怎么都一个个地离我而去?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们?……”

  陶黎转身看着满山被夕阳映照的金光闪闪的地面,突然开口打断玄左问道:

  “杻阳山向来生机盎然,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伸手指向远处,转过身看着玄左问:“可你看现在如何?”

  玄左一脸迷茫,望着那素指指着的地方。

  “青山已凋,仅剩松柏,湖面结冰,波澜不惊。这是一幅美景无疑,可是……毫无生机”

  玄左听闻皱了皱眉,还是疑惑的看着陶黎。

  “至少到目前为止,任何有灵智的生物都没有出现过……你可知为何?”

  玄左的眉深深皱起,眼中充斥着困惑和寂寞。

  “因为威压……”轻轻的,陶黎道出了困顿玄左千年的答案。

  “就好像我之前说的,你是四方神兽,威力无穷,而这威力之一,便是压制百兽的血脉。也许你没有感受到,但确定无疑的是,我抵抗这威压尚且感到有些吃力,更何况普通妖类了。”苦笑一下,自己现在真的挺弱的,若是连威压都扛不住,以后还要怎么……

  “所以,如果你执意下山,必将大乱。且不说妖类对这种血脉的臣服,会导致多少□□,再不说青龙二字对多少鬼迷心窍之人的诱惑,单说对一方的镇压,足以引起骚乱。”陶黎看着玄左的眉间一点点展开,继续说道:

  “这是不能带上你的原因,而我要走,,一样有我的理由。就好像青龙做神兽镇守四方是命中注定一样,那也是我终生的宿命,脱不了的宿命。”陶黎苦笑“玄左,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玄左看着面前的陶黎,她的双眸依旧温柔,只不过里面承载着更多的是悲伤,是倔强……只是她不愿说。

  “所以啊,玄左真的不能下山,而我真的不能一直留在山上。”

  “那……我只要收起威压,不让人知道我是谁就好了,对吗?”

  陶黎一愣,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想到这个地方。

  “恩,对。当你有一天足够强大,就会有足够的自由,那是就可以了。”

  “那样,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吗?”

  陶黎沉默了一会儿:“恩……”

  听到陶黎的肯定后,玄左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眼中一泓喜色。

  “可自由……并不是可以做想做的事情,而是不做不想做的事情啊。”

  后面那一句很轻很轻,轻得就想风的呢喃,雪的低语,似真似梦,飘忽不定。

  一阵沉默,风呼呼作响,仿佛听见了王者的呼声,前来拜祭。

  “玄左,我还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若……”

  未等陶黎说完,玄左就答道:“好,你也要相信我,我可以收起威压,和你一起走的。”

  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玄左,陶黎实在不忍心打断,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玄左又一头扎进深潭,只留了一句“等我月余,若是那时我还是没有做到的话……你要走的时候来和我说一声。”便再未冒头,就在玄左走了不久后,杻阳山才有了一丝生机。

  ……

  山上仍是白雪皑皑,陶黎内视,运转法力,行于周身,却仍是失败。

  果然,整个杻阳山都不可化形,抬头望天,湛蓝高远,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这样的天气持续上几日,怕是这满山白雪也会化作流水融入深潭。

  运转真气飞身而上,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看着脚下的杻阳山在视野内渐渐显出全貌,然后越来越小,直至有些许云雾在眼前缭绕,缠绕着她的发丝,瘙痒着她的脖颈,也许感到也许不舒服,陶黎扭了扭脖子,继续上升。

  低头看着已分不清山界的人间,沉思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仍向着上空前进,天空徒留下一道水蓝色的清影,似与蓝天相融。

  轻云曼妙照翠袄,白雪压枝玉笼貂。

  风举鹏鲲扶摇上,却见青龙落山腰。

  不知上升到了哪里才勉强可以化形,陶黎预估了一下高度,暗自心惊,不慌不忙慢慢下落,仔细观察杻阳山的一切。

  错落的潭面已经结冰,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反光,陶黎屏气凝神仔细揣摩着这错落有致的布局。

  渐渐的进入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就像在茫茫迷雾中前进,前方是迷雾,脚下是泥沼,越往前走就越吃力,迷茫中似乎窥得一丝天机,待想要再次一观时,猛地感到一阵寒战,有一双眼睛,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威胁,逼迫自己收回目光,坚持了一会儿竟感到渐渐眩晕起来,就像陷入流沙,动弹不得却又无法自拔。

  忽的一阵钝痛,陶黎猛地清醒过来,迷雾不见了,那种玄妙感不见了,自己正在极速下落,没有法力的加持,大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刺的脸有些麻。

  飞速运转法力,落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柏上,经过一路的缓冲,“咚”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躺在雪地上,陶黎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神农本草经,这样摔下去,不死也重伤啊,看看自己,衣袍被树枝刮得有些破烂,头发也凌乱不堪,甚至还插着几根枯枝,还好还好,也就是狼狈了一点。

  坐起身长长吁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松柏林,应该还是在杻阳山上,拎起一条被扯碎的衣带,陶黎嘴角一抽,一个转身,一条崭新的衣裙便换在了身上。

  翠绿轻纱,鹅黄腰带,一根淡黄的锦带将发丝松松垮垮缠在脑后。

  看了看周围,依旧是没有半点飞鸟走兽的痕迹,脚步微移,转眼却已移动数丈。

  正走着,耳边传来的微弱呼吸声让陶黎皱了皱眉,凝视静听,转过一棵已经枯萎的树,才看到一只幼兽瑟瑟地趴着树旁,身上覆盖着白雪,毛皮却脏乱不堪。

  这……是老虎?陶黎看着那隐约透露出来的黑色条纹,脑中冒出许多问号,为什么老虎会在这里?而且长得这么奇怪?

  正在思考,地上一摸暗红引起了陶黎的注意,仔细一看……这是毛?为什么是红色的?

  忽的一个念头闪过陶黎的脑海,将大半个身子埋在雪里的幼兽抱起,仔细地将它身上的白雪拍去。

  只见幼兽形状就像是马,白色的头、红色的尾巴、全身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果然,是鹿蜀无疑。

  感受了一下它的身体状况,脸色一变,急忙将它抱在怀中,缓缓地将法力输进它的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后,看着原本进气少出气多的小鹿蜀稍有缓和才微微放下心来。

  小鹿蜀的状态有所缓和,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又运行了两个周天后,终于将眼皮抬出一条缝看了一眼陶黎,接着就像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样。

  它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寒冷,饥饿,以及无形的压力让这只幼兽吊在生命的边缘。

  陶黎翻手拿出一株像是韭菜的草,上面还带有几朵青色的小花,递到小鹿蜀的嘴边,似乎是闻到了味道,小鹿蜀张了张嘴,却只勉强咧开了一个小缝,陶黎一抿嘴,素手将草药揉烂,挤出汁液顺着小鹿蜀的嘴角流入它的口中。

  又运行了两三个周天,怀中的幼兽终于可以抬起头,睁开了眼睛,用那双水漉漉的眼睛看着陶黎,罢了还亲昵地舔了舔陶黎的手。

  看着眼前生命力渐渐恢复的小鹿蜀,陶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有鹿蜀在杻阳山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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