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②章
书记员身后那排是审判席,三个审判法官堂上高座,穿身黑色法袍,除了一律胸口别了个国徽,没啥特别的。
靠左的位置前立了“助理审判员”的席位牌,坐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法官,嘴唇微抿,定定地对着面前的扬声话筒,好似在深思,更可能是神游ing——看看他的席位牌就更好理解啦,估计是干了小半辈子的法官啦,临了临了,各种因素以致没能挤进员额制一等梯队,只能看着入额法官待遇翻番不说,没有院长批准都没有独立办案权,活一点没少干,可名字却再也没资格写进判决书。
设身处地一想,只觉得从此他的人生简直就是一部鲜活的“悲惨世界”哇!
啧啧,不留半点体面!
尊荣感荡然无存!
靠右的席位上倒是个正儿八紧的审判员,正有一笔没一笔地写着什么。
反正苗兵每次看庭审,都替这些法官发慌,觉得既然有书记员专管记录,而且法官也说不了多少话,那干嘛每次派三个人干坐着呢?
这不是浪费人力嘛,挺没意思的。照他看,就应该像他们公安一样,个个派出去都能独当一面,真正要走形式的,该派俩就派俩呗。
你看,总是坐在正中间的看上去听得最认真,不用看席位牌也知道他是本场的审判长了,满面红光的,看上去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但鼻翼上撑着的那副厚底的眼镜有点反光,看不清真切的神情,又显得有些严厉。
审判长的脸右偏,对着的就是控方,这会儿是个国字脸的公诉人在精神抖擞地说话,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总而言之又言而总之,就是支持一审法院判决的意思呗,还时不时以眼神示意审判席、旁听席,这种互动苗兵一开始看不懂,后来他就问老大啊,结果么,老大赏了他好~大~一个白眼。
真是……唉!
接着看,接着看。
审判长左手边就是辩护方了,穿律师袍的是律师,看得出是个女的,低着头速记,时不时停笔调整下桌上摆放着的材料顺序。
律师袍不比法官的法袍,就是个黑色的宽大袍子配着酒红色的领巾,没有领徽、国徽、党徽的装点,庄严权威的气势顿时去了不少。
苗兵嘟囔了句:“这么丑的律师袍……”
没想到他家梁老大不然没甩他白眼,居然还分神回话了:“人长得好看就行了。”
苗兵一听,下意识就凑近屏幕:长得好看吗?我怎么就看到个脑门呐?头儿说好看那肯定好看,嗯,我得再仔细看看。
怎料梁栋却收起了手机揣进兜里,掏出钱包准备付账,苗兵呆了:头儿就是这点不好,这么大人了,居然不懂得分享!讲点破案经验那个抠哇,连围观个漂亮姑娘,居然都只剩给他一个脑门!
哎?苗兵转念一想又急了:别是忙案子忙得母猪赛貂蝉了吧?
“头儿,你那口袋浅,手机我帮你装着吧,正好我再看看……”
梁栋左手一记格挡把人推开,右手把钱包塞进屁兜,摞起四个装零食、饮料的箱子就往苗兵怀里塞,任其歪歪斜斜跟在后面,自己扛着剩下两箱大步流星地跨进头车的副驾驶室:“来,先在这儿凑合两口,吃饱了抓紧时间休整休整,这次联合抓捕圆满成功,回了局里给你们请功!”
后座第一时间探出张痘疤脸,挑挑拣拣捧走一碗香辣牛肉面,缩回后排边拆边嚷嚷:“主要是头儿部署得当,我们都是听你的,请功就免了,奖状勋章都拿了不少了,不涨工资也不当饱,来点儿实惠的,这大冬天蹲点蹲的,都快老寒腿了,差点没让那帮抢劫的孙子跑了。头儿,我们吃火锅吧,我要变态辣锅底,带劲儿!”
驾驶座上的大帅捞了包火腿肠,找准第三个锯齿才优雅地撕开,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就是扑面而来的人身攻击:“可拉到吧,东子,抓着人就属你踹得最凶!还变态辣,瞧你一脸痘坑,不穿警服,跟变态似的!”
文人之骂,入骨三分,对于大帅的挑衅,东子习以为常地忽视,只吸溜着鼻水捍卫自己作为行动组组长的尊严:“嘿!怎么说话呢,你个技术宅天天坐办公室,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大冬天马路上一宿一宿地蹲点试试,你知道我活生生地经历了多少次速冻、解冻吗?不多踹两脚怎么活动得开?”
大帅也是最容不得人家轻视自己这仅有的一技之长,侧身坐正,一副一副“来,我们讲讲道理”的架势,毫不示弱:“搞技术的怎么了?就今天那帮孙子,大冬天的搞什么流窜抢劫,夜深人静地来上海抢,抢完坐最早班的高铁回南京补觉,睡饱了再接着干,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这变态的作案路径,不靠我们技侦,你蹲点蹲去啊!”
说着说着,又开始了人身攻击:“你是厉害,你发现了指纹、脚印、作案工具,可你找不着人呐,合着只靠蹲点就能抓着人呐?我跟你说,破案离不开技术和脑子,不是拿把破量角器在那儿量啊量,就能破案的!”
东子捧着面碗推开车门,被灌进来的冷风刺得一哆嗦,撂下一句话,瞅准开水房方向窜出去,接水泡面:“你牛,你牛,你最牛,你牛你请吃火锅,我要金针菇,冬瓜片儿,鸡胗,鸭肠,羊肉卷。”
又被突如其来地套路,大帅举着根颤巍巍的火腿肠,朝着向开水房飞奔的背影“你,你,你”地噎了半天,半晌才恶狠狠地憋出一句,“梁支,你看他,真是心眼比痘坑还多!”
他隶属技侦支队,虽然与刑侦的兄弟屡次精诚合作,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但总还是不好像苗兵他们一样直呼梁栋为“头儿”。
俩人友谊的小船时不时就要翻一翻,梁栋见怪不怪,“你还不知道他?套路多得你走不完!好啦,就吃火锅,你请客我买单,这次也多亏你的协助了。”
“我请我请,我哪能老在刑侦队蹭吃蹭喝,请梁支偶尔也给我个机会!”
“也行,你们自己high,我今天有个局,就不参加了。”
车门呼啦一声推开,东子护着面碗撅着屁股小心翼翼侧坐进来:“头儿!什么局这么重要啊?我们一群单身汪等投喂呢!”
这边梁栋还没来得及出声儿,车载对讲里已经叽叽喳喳议论开。
——“头儿,这次过家门而不入,阿姨生气了吧?是不是又安排了相亲啊?”
——“我去,真的啊?那兄弟们得去帮着长长眼呐,头脱单了,咱们自己个儿还远吗哈哈!”
——“就是就是,万一头看不上,不还有我们呢嘛,阿姨千挑万选的,咱不能让人姑娘白来啊,是不是?”
——“走开走开,你们这些臭男人,头儿,我昨天刚洗的澡,香喷喷,带我就行了!他们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东子闹铃般的笑声里,那边似乎揍成一团,间或夹杂着呼呼拳风和一句“妈的,你说谁脏,老子可是黄花大闺男!”
车载“兹拉——兹啦——”响得刺耳,梁栋不等那边打出个结果,直接关了对讲,又悄悄掀起毛衣高领暗自用力深呼吸——唉,早该想到的,只闻得到香辣泡面味混杂着各种香烟味。
算了,回上海再说,好在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应该也不臭的。
一番自我安慰后,梁栋放倒座椅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车里温暖静谧,只有东子“哧溜哧溜”吸面的声音,以及他偶尔“咕咚咕咚”的喝汤声。
不多久,大帅那侧车门灌进一阵清新的凉风,又轻轻合上,除了东子又支使大帅跑腿倒垃圾,根本不作他想。
留下的东子也没闲着,他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拧成了麻花,期期艾艾地凑到梁栋头边,悄声搭讪:“头儿,你谁没睡着?”
梁栋预感到他要聊的话题,眼皮微动,想了想,“嗯”了一声,选择不睁眼。
东子却像受到莫大鼓励似的继续说:“那个,头儿,祁琪你还记得吧,她一个人老在火车站也不行,我,我这一到晚上就牵肠挂肚的,我想领她来我们队里,这样她平时和人打交道的时候能安全点,你,您看,局里能同意吗?”
梁栋忍不住嗤笑一声,“您”字都冒出来了,看样子东子这老油条,倒是对那个女孩子动了真心,他睁开眼睛,郑重承诺:“只要你能让小祁点头,我就给局里打报告,跟她说清楚,不发工资,不给编制的啊。”
“行行行,没问题,没问题,太好了,谢谢头儿!”东子转忧为喜,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又开始不着调:“头儿,说好一起捡肥皂,你可不能偷偷去约炮。”
梁栋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翻身面朝车门,不理他: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好要一起捡肥皂,啊呸,从来没有跟他捡过肥皂好伐?!
约炮?
唉,他倒是想呢!
谁想当什么劳什子的黄花大闺男?!
东子瞄了眼梁栋似抖非抖的面皮,自鸣得意,还好刚刚把头儿的微表情、小动作都尽收眼底,没有跟着瞎起哄,这才事事顺利:头儿明显对这次的相亲对象很感兴趣嘛!
看,这都抓紧时间睡美容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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