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逆鳞
虽然宋晴早已料到，但还是心有戚戚焉。
每到这时候，许葵都好像变了一个人，态度各种冷。
她赶紧想办法补救，免得一会气氛僵化起来。宋晴摆手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既然不反感跟他的关系，那为什么又从不肯叫他一声爸爸，而且还刻意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很旺盛的嘛，如果得不到一个答案心里就会一直念着。所以谁叫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而且每次一提到北堂宸三个字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我当然会
放不下啊。要不你就满足我一次，那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问了，”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期翼的样子。
许葵淡然的道：“所以我才更喜欢跟程星那丫头待在一起，她就从来不会好奇。”
宋晴不义为然。
“她是少跟筋好吗，你看她对什么事上过心？”
许葵扫了她一眼。“你怎么不也少跟筋？那我会省很多事。”
“什么吖？我要跟那丫头一样，还有人能帮你卖手链么？”
许葵歪着头想了想，也是。
“那我收回我刚刚的那句话，不过北堂宸的事，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根本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从没说过我不反感，我不否认是因为那是事实我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血缘就摆在那，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让他来充当我生活中父亲这个角色，我不需要。况且我已经享受过十六年的父爱，那个人对我很好，很称职，不，应该说是超乎了一般父亲的存在，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我生命中的绝大一部分记忆都是跟他一起走过的，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有关美好的过往也都是由他所创造，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去接受另一个人，他有什么理由让我像对待老爸一样对待他，你告诉我。”
“可是这并不矛盾呀。”宋晴说：“为什么有过一个好父亲就不能再有另一个也想对你好的父亲，他虽然错过了你，但是之前北堂宸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你的身份啊。如果他知道，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现在谭叔叔也不在了，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对你好，照顾你，继续尽谭叔叔未尽完的父亲责任，不是很好吗？”
许葵摇头，宋晴的想法到底是太简单，太理想化了。
终归是温室里出来的孩子。
她冷笑说。“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一个娶了，一个嫁了，感情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感情，你以为能改变什么？别的不说，破坏两家已有的平静倒是真的，我心里就只有谭越这一个爹，不管别人说什么也好。宋晴，你没有经历过并不知道，如果我在爸爸死后就马上接受另一个所谓的亲生父亲，还是曾经有负过我妈的人，那才是对他的不尊重。”
尤其是债款的问题，谭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北堂宸插手的。
爸爸他生前，最大的心魔就是北堂宸，他就是看不开，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局里，所以不停的麻痹自己。近乎自虐的过着以前想都不会想象的颓靡生活，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家人，可是他却难以自拔。
许葵永远不会忘记，那段对她来说噩梦般的生活，爸爸不再是记忆中的爸爸，而妈妈的脸上也再也看不到笑容，低气压笼罩着整个谭家。
她后来才知道，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北堂宸，爸爸不是不爱她们了，而是因为太爱，担心另一个曾经更有资格陪伴她们的人出现后，会剥夺掉现在属于他的一切。他每天都活在痛苦里，偏偏老妈还不是一个擅于把情感挂在嘴边的人，久而久之，心魔就越来越严重，就像毒品一样，戒也戒不掉，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
后来他患病的时候，许葵悲痛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去怪谁，上一辈的感情，之所以走到了现在这步其实说起来谁都有责任，都是性格使然。
她是不喜欢北堂宸，却不能否认爸爸的悲剧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思想太偏激。
可是这仍然是她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也是从小就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哪怕在最后就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在说：“带着你妈妈去找北堂宸，他不会让你们吃苦。”
他因为这个人而受尽折磨，临了了，又不得不为了许葵和许若婷的将来，把她们推到这个折磨了他半辈子的人身边。
他心里该有多痛苦！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他一定在想，死后，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们，守护不了她们，连曾经最担心的那件事，也极有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他是不是在想，果然不是我的，她们终究还是属于北堂宸。
许葵不知道，如果谭越地下有知，他生前因病欠下的债，结果都是北堂宸来还的话，他会有多煎熬？那是他最后的尊严，所以许葵不可能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谭越看不到，为了守护了她那么多年的爸爸，她也要拼死守护他一次。
哪怕自己再苦再累。
她不想爸爸再受到伤害。
她的爸爸，她的执着。
“在谭叔叔心里，什么都没有你们来得重要，你们过得好才是他最开心的吧。如果知道你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他该有多心痛，明明……”
“够了！”许葵大喝一声，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宋晴，别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旁人知道的再多，终归也只是旁人。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不是亲身经历过的，谁又能切实体会？
不过是徒口说说罢了。
宋晴被她这一喝，着实吓了一跳，剩下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却再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冻结了，她保持着先前的样子，仿佛呆立了一般。看着许葵黑如锅底的脸，突然就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后悔感袭来。她真是疯了！不该问的，不该问她这一茬的。
这是许葵的禁忌，她早就知道，可是她不仅问了，还越发得寸进尺。宋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哟，要不得要不得。她弱弱的跟许葵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残，就是口没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许葵摆手。“算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刚刚那一下子情绪上来了，她控制不了而已。
有些事情，之所以会成为禁忌，就是因为触碰不得。一触碰心就像被箭贯穿一样，疼痛难以自抑，想埋藏也埋藏不了。
而且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
谭越之于许葵，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那些痛苦还清楚明白的留存在记忆里，从不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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