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贰拾捌
七月,朱栋带着郭语姜回到了应天。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派人将肇庆知府的所作所为尽数告诉了广东布政使。如何处置肇庆知府,由布政使决定。
见郭语姜平安归来,永嘉与琉璃激动得泣不成声,拉着她问长问短,说了好一阵话。
关于她一个女儿家失踪的事,自然是瞒着老夫人的。老夫人只知道她跑去安南找郢王,惊讶她与郢王之事之余,更多的是不悦。嘴上说着“身为女儿家怎能如此不矜持”的话,心里却是为郭曲烟感到不平与遗憾。郭曲烟也知道了郢王根本不是郭语姜所说的“饮血的恶魔”,因此还跟她置气了好几天,不过时间一久,她又时常跟顾兴祖外出玩耍,一开心,也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清音跟着秦沆回应天后,自是不能回宫的。当初宫里确实命锦衣卫缉拿她,然而待秦沆带着她一路边走边停回到应天之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奉命缉拿她的人早就松懈。因此她也不必躲到外地去。待到朱彝回到应天,整顿好一切之后,便命人到官府重新给她办了官籍,从此她便有了新的身份——右谕德兼侍讲金幼孜之义女金淑颜。
秦沆在郭语姜回到应天之前离开了,没有谁知道他去了哪儿。
然而,一天,郭语姜正在亭子里与来侯府作客的清音——不,金淑颜——闲聊时,聊到了秦沆,琉璃这才想到:秦沆离开时,曾留了一封信,托她转交给小姐。奈何小姐回来之后,她心里一高兴,便把这事忘了。
她慌忙告了罪,去取了秦沆留的信来给郭语姜。
郭语姜打开信,看了之后,却是久久没回过神。
琉璃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将信交给她而耽误了什么事,惶恐跪下:“婢子该死!是婢子疏忽大意,求小姐责罚!”
金淑颜也着急,拉着郭语姜的手,柔声问:“秦沆在信里都说了什么?”
郭语姜摇头,一言不发。
他留给她的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却深潜海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扉
却只能埋藏心底
……
最远的距离
不是树枝无法相依
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
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
而是纵然轨迹交汇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
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上
一个却深潜海底
……
琉璃还跪在地上,郭语姜扶起她,道:“无须自责,秦沆告诉我,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我只是觉得不舍而已!”
郭语姜不知道秦沆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他的安排。
她站起来,踱步到一边,怔怔地盯着湖里嬉戏在莲叶间的锦鲤。
秦沆,此去经年,珍重,珍重!
七月中,郭家迎来了一件喜事——永嘉被诊出了喜脉。于是,郭镇外出练兵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郭老夫人对永嘉的态度也立马大转变——嘘寒问暖、嘱咐这个嘱咐那个,生怕哪一点没注意到。这反倒让永嘉很不适应。
“哼!此前怎么没见祖母这么关心你,如今一诊出喜脉,她就差把你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了!”郭语姜对老夫人态度的转变有些反感。
永嘉拉过她的手,轻拍:“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呢!祖母能这么关心我,已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了!”
“诊脉的郎中说已有两月了吧?孩子出生的时候差不多是三月——是春天呢!真好!”郭语姜蹲在永嘉身前,耳朵贴上她的肚子,想要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小宝贝儿,快点长大啊,出来了姑姑陪你玩!”
永嘉笑着用食指点点她的额头。
一天夜里,外面突然传来消息——皇后薨逝了!府里响起动静来。
郭语姜只着中衣,琉璃愣是不让她出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话道:“小姐,皇后娘娘薨逝了!说是子时时分去的!”
“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
“哎,许是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了,这几月来,总听说身体不大好!”
“那,苑辛她一定很难过!”
“徐小姐亲近皇后娘娘,自然是不舍的吧!”
卯时的时候,郭镇与永嘉便穿着素服进宫去行奉慰礼了,一连三日都要去。
除了命京文武百官及文官一至三品、武官一至五品命妇皆入宫行奉慰礼,朱棣还下令“自闻讣日为始,军民男女素服三日,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嫁娶一月”。
皇后薨逝两月之后的九月,应天又迎来一件喜事——永乐三年出使西洋的郑和太监回到大明。一时间,市井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些兴奋,猜测着郑和太监如何宣扬国威、带回了那些新鲜玩意儿,即便无法亲眼见到,但茶余饭后的闲聊想象也能给众人带来不少乐趣,也打发了时间。
同时,朝鲜派遣使团为朱棣送来了贺礼,朱棣派朱栋接见。此番朝鲜送来的贺礼不仅仅是各种珠宝玉器,还有几位美人。自然地,朝鲜使团要献上这几位美人,就得给她们搭台子,于是,就把台子选在了朱棣为郑和接风洗尘、接见朝鲜使团的宴席上。
宴席上,不免又是鼓乐齐鸣、歌舞升平,郭语姜觉得乏味,骗琉璃说去小解,离开了大殿。
夜凉如水,郭语姜独自踱步在华盖殿外,借着灯火,她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半蹲在石柱后,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踮起脚尖靠近那人,跟他一起看。
然而,看到的画面却让她大吃一惊,脑子似乎被重重地一锤。眼见着不远处一名女子很不矜持地抱住了朱栋,郭语姜脑子迅速转动。
她一把抓住在她前面偷窥的人的衣裳后领,出声:“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这一声成功惊到那女子和朱栋,两人同时往这边看来。
被郭语姜抓住的男子也被吓到,然后迅速做出反应——他一把抓住郭语姜的手拉开,一拳打过来。郭语姜立马后退一步躲开,紧接着一个侧踢踢中男子的胸膛。男子受力后退了几步,抬起腿要回踢郭语姜,却被一个声音制止了:
“旋复,住手!”
旋复果然停止了动作,郭语姜循声望过去——可不就是方才对朱栋投怀送抱的女子吗?模样倒是挺周正的!
朱栋走到郭语姜面前拉起她的手,问:“你不在大殿里待着,怎么独自出来了?”
她冷冷地回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都能出来见美人,我还不能出来赏月?”
朱栋反应过来,突然笑了。郭语姜没好气:“你还笑?”
朱栋没急着回答她,而是转身对那女子道:“世媛姑娘初来乍到,不熟悉我大明也是正常,不过,本王好意提醒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宫里,陛下的眼睛可多的是!世媛姑娘好自为之!”然后拉着郭语姜离开了。
走得远了,朱栋才停下脚步。
郭语姜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何意?她究竟是谁啊?”
“她是此次朝鲜使团送过来的女子之一,叫权世媛,是要被献给皇兄的。”
“献给陛下?那,那方才你们……”
朱栋又笑:“是你误会了。我此次负责接待朝鲜使团,不免要跟她来往,我无意间知晓了她与旋复的私情,方才她是想求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旋复?那不就是——方才那人?那她为何要……对你投怀送抱?”
朱栋语噎:“她说,感谢我对她的照拂。不过,我与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阿姜,你别多想!”
郭语姜抿了抿嘴,低头不去看他:“好了,这次的事,算我误会了!”
他笑着拉起她的手:“不过,我很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吃……吃醋?谁吃醋?”
他想说什么,猛地想起方才她与旋复对打的样子,问她:“对了,阿姜,你——何时学的拳脚功夫?”
郭语姜一惊——一时冲动,暴露了!
“我,之前……跟秦沆学的,只会一点点!诶,我出来很久了,一会儿琉璃该到处找我了,我先……”
“阿姜,”朱栋一把拉住想要转身回大殿的她,令她看着自己,“出了正月,我就要离开应天去安陆了。”
“嗯?”话题转得太快,郭语姜有点跟不上。
他替她将一缕鬓发捋到耳后,眼底柔情似水。
“阿姜,跟我去安陆吧!”
她听见他的声音,恍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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