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拾玖
郭语姜能活着离开北镇抚司,是因为常云婉“畏罪自尽”而留下的一封“遗书”。
据说常云婉在受不了北镇抚司的恶劣条件下,撞墙而死。她在自尽前一日找狱卒要来纸和笔,说是要“自陈罪状”。于是留下“遗书”,说再也受不了在牢房里待着,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那本《皇太极》是自己偶然得到的,将有谋反言论的书送给什么都不知道的郭语姜,为的只是除掉她而使自己能嫁给郢王殿下。但如今生存已是难事,故不作他想。
“遗书”被呈给了朱棣。如此一来,郭语姜才得以保全性命。不过,郑国公常茂就不怎么好过了。虽说常云婉没有谋反,但总归是与“谋反”扯上了关系,“自尽”而亡,也死有余辜。
按朱棣的性子,是会以“教女无方”而治常茂的罪的。但其父鄂国公常遇春是与高皇帝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大功臣,战功赫赫;郑国公常茂也是骁勇善战,如今安南作乱,又是需要作战将领的时候;况且,此事又不能声张,故此只命他在家中思过几日便作罢。
朱栋将郭语姜送回了武定侯府。郢王府离皇宫更近,他本是想着直接让郭语姜留在王府的,转念一想又对她的清誉不好,才又命人快马加鞭带着昏迷的郭语姜回侯府。
朱栋早在去北镇抚司的时候就派人去请了女医到武定侯府候着。此时,几名女婢替郭语姜擦洗了身体,女医正给她上药。永嘉一直守在里间。
上好了药,永嘉让琉璃在里间照顾郭语姜,自己则亲自送女医到外间。
见永嘉出来,朱栋立马上前问:“皇姐,阿姜她如何了?”
永嘉眼睛发红,落下几滴泪,用绢子拭去,道:“纪纲的凶狠果真名不虚传。语姜身上的伤,我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更别说那时打在她身上……”
朱栋抿着唇,不自觉捏紧了双手。
郭镇走到永嘉身旁,半拥着她,安慰道:“好了,别伤心了!还好语姜活着出了北镇抚司,咱们要往好处想!”他又看向朱栋,“最近安南闹腾,想来你也累坏了,到时候若真要出战,也少不了你。因此你也不要过于忧心语姜,横竖有府里的人照顾着!”
朱栋点头,又叹气:“是我的不是。我顾虑太多,因为安南之事而没有求皇兄赐婚,否则,常氏也不敢生出如此事端!”
一提起常氏,永嘉便觉得疑惑不解:“说起常氏……”她屏退了外间所有的侍女,“那本书明明是秦沆给语姜解闷的,为何……为何常氏会自尽而亡,还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
郭镇与朱栋对视一眼,又对永嘉道:“语姜没事就好。这件事你不要向语姜提起半个字,以免她想得太多,不利于休养。”
永嘉点头,想要再说什么,郭镇已跟朱栋往外走了。
湖边,两人一起踱步。
朱栋问:“你打算如何处置秦沆?他似乎不是一般人!”
“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武定侯府都无法再容下他,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他走!”
“为何?”
“南征安南之战怕是躲不了!到时你我出征,留下他,也好护你皇姐与阿姜平安!不日前,我见到过他在马房边练武,依我看,他的功夫很是了得!”
见朱栋没说话,他话锋一转:“不过,大战在即,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朱栋停住脚步,看着湖边怡人景色:“皇兄早就派人去安南查探山川道路险要之地。南征安南也是为了大明百姓不被涂炭。战,少不了亡灵;不战,整个大明都将被践踏!胡季犛不顾胡朝黎民百姓,屡生事端,那我们……也顾不得了!”
郭镇深深呼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却是笑了:“来日大军凯旋,我就等着你亲自到武定侯府来接语姜!”
朱栋也笑:“那你可要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她!”
郭语姜醒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女医刚给她换了药,她被疼醒了。
琉璃见她睁开了眼,满是惊喜地问:“小姐,您醒了?您感觉如何?”
郭语姜疼得叫出声:“好疼啊!”
她疼得用手去摸身上的伤口,琉璃慌忙抓住她的手,急道:“别动!小姐,婢子给您倒杯热水喝吧?”
郭语姜放下手,她忍着从身上伤口处传来的痛楚,双手死死地捏紧,上齿咬紧下唇。
琉璃倒了水转过身来见郭语姜痛得如此模样,忍不住红了眼。因着她伤口还未愈合,所以不能扶她坐起来,琉璃只得用调羹舀了水一点一点地喂进郭语姜的嘴里。
一边喂,琉璃一边抽泣:“小姐好可怜,无缘无故地怎么被锦衣卫抓去了!婢子听说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十分凶残,如今见到小姐如此模样……”
“好了,”郭语姜心下苦笑,“别哭鼻子了!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又得安慰你了!”
琉璃胡乱抹了眼泪:“婢子不哭了,小姐您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郭语姜轻轻应了一声,琉璃又道:“小姐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后厨温着粥呢,婢子这就去端一碗来!”
琉璃刚出郭语姜的屋子,便撞上往这边走来的永嘉与朱栋,她连忙报喜:“长公主、殿下,小姐她醒了!”
“醒了?”永嘉大喜。
朱栋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往里间去了。
永嘉却是无奈,不愿打扰他与郭语姜的独处时光而往回走。
里间。
朱栋坐到床沿,轻轻执起她放在床沿边的一只手:“阿姜!”
她的双唇暗淡无色。
看着他的面孔,她的心没有来地“砰砰”直跳。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吐出一句:“我没事……”
“从北镇抚司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没事呢?”他摩挲着她的手,沉默了半晌,又才说,“阿姜,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郭语姜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关于他要娶常云婉的传言。
她想到在北镇抚司诏狱里的常云婉,摇摇头,然后说:“阿栋,我在北镇抚司见到常云婉了。她……她变得好反常!”
“怎么反常?”他没有告诉她常云婉已经死了。
“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如以前一般气势凌人,她就一直坐在那边,什么也不说……也不知她现在……”
“自己的伤还未好呢,就别忧心他人之事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朱栋打断她的话,不让她再多想,心里却是了然。
常氏既然在此前就已经变了样,想来,在他让朱彝动手前,朱彝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他没有给常氏一个痛快,而是慢慢折磨她。
朱栋垂眉。论凶残手段,他却是比不上自己的弟弟;而朱彝对清音的爱,也丝毫不比他对阿姜的爱少。
郭语姜见他发愣,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朱栋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一笑:“我在想,到时若真要出战安南,你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出战安南?你……真要去啊?”郭语姜一想到之前做过的噩梦,不禁担忧得蹙眉。
朱栋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眉心,以及她眉心的那颗痣,道:“目前还说不准,没有战争涂炭生灵,自然是最好!可若胡朝仍要挑起事端,大明也只能出兵了!”
“那你……”
琉璃端了粥进来,打断了郭语姜的话。然后到朱栋身前道:“殿下,郁松大人说有要紧事禀报!”
朱栋点头,俯身在郭语姜额头印下一个吻,柔声道:“估摸着是皇兄找我,我先走了。你听话,好好吃饭,好好歇息,早些好起来!”
郭语姜对他眨眨眼,琉璃在一旁憋着笑。
朱栋走时还不忘嘱咐琉璃好生照顾郭语姜,琉璃应了是。
见朱栋离开了,琉璃笑着打趣:“小姐,您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歇息,早些好起来!”
郭语姜脸颊发烫,羞涩之极想撑起身来,却扯到伤口,又痛呼一声,重重地躺下。
倒是吓坏了琉璃,她赶忙叫道:“小姐,您不能动啊!婢子错了,是婢子不会说话!”
“好了,我吓唬你呢!”
琉璃苦笑:“小姐,您吓死婢子了!不过,小姐,殿下对您可真好啊!他对您那么温柔,还……还亲了您……”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郭语姜没有接她的话,也没再笑。
她好像陷进去了,陷入了某个人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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