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十四章 劫数难逃
白行风额上的邪火印熊熊燃烧,让蚀心树的枝叶随着他沸腾的妄念起伏,一波一波,发出浪潮声般的共鸣。
随着共鸣声,白行风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座充满海潮之声的山城。
在他带着江孟欣去到了白石苑前,他已在岳山宝库中放下了白莲玉簪,但当他正以为自己能放下江孟欣的前世时,她却又不经意得让他想起那段过往。
“疼吗?”
前世,白行风告诉何孟欣取骨建临海城的故事后,何孟欣如此问他。
这问题倒也有趣,那时白行风在心中想。
武神,天界杀戮之气最重的神,未曾有人如此小觑他得问他疼不疼,况且,石头本就是拿来补天补地的,为所当为,又何需在意他疼不疼。
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灵,就连他的妹妹,也从未,如此天真又愚蠢得问他……
疼吗?
“不会有人问天界武神疼不疼。”白行风答道。
何孟欣低头思索了片刻,甚为合理得颔首称是。
“那……我不问武神,不问天庭将军,就问你吧。”她倏尔抬头,直勾勾得望着白行风,像再自然也不过得问了出口:“行风,你觉得疼吗?”
“我……”
当时他想开口,也开了口,自个儿却也不知为何最终只是无声和沉默。
但她,两世,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记忆,不同的性情,无论他是带着什么目的留她于身边,她都同样得问了他。
当江孟欣看着白石问:“……疼吗?”白行风仿佛见到了两百多年前的何孟欣,睁着她清澈的琥珀色眸子,再问了他一次。
很疼。
心,很疼。
然而,白行风始终没有向江孟欣坦白她的前世今生。在无心院,当他拿出忘川冰晶让江孟欣决择时,他也没有说实话,但江孟欣却丢弃了忘川冰晶,给了他自由和完整。
他明明是来还债的,岂料却越欠越多。
该如何呢?
他知道不该留江孟欣在人间,却没有其余可以救她的法子,只能向上天偷时日,偷得一日是一日,躲在神力建造出的虚假世界中,自欺欺人得佯装一切安然美好。
蚀心树上的浮光逐渐暗淡,而琉璃花的花瓣极其脆弱,一颤即碎裂,而后,花托上结出晶莹剔透的果子,溢出蜜汁,飘出了蜜糖般的果香。
在果香中,白行风的情-欲回到了紫竹院中。
和江孟欣成为夫妻的小日子里,他仿似只是个任性纵情的少年,喜欢迷惑她,也喜欢被她迷惑,喜欢引诱她,也喜欢被她引诱。
轻抚着柔腻如蜜的曲线,掌心抚过之处,从白皙肌肤中透出了妩媚的色泽,当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腰,即感受到她在身下止不住得颤。他的唇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寸,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宣告他的独占和专属。
热汗薰然中,神智渐渐迷蒙。
他喜欢撩拨她,让她在喘息中不自禁得喊他,缠住他的白细双腿难耐得在他身侧厮磨,知道江孟欣也渴望他,看着深爱的人也对自己深深痴迷,让他的身体急躁得涨疼,心里却是满足。他感受到她在身下的每一次轻颤,每一声喘息,以及她潮湿柔嫩的触感,她的反应占满了他敏锐的五感,像巫蛊般迷惑他的心志。
他也喜欢他的宝贝妻子学着他的蛮横,将她所受的报复在他身上,她吮他、咬他,用自个儿的身子拧绞着他、挤压着他,带着一丝一丝疼痛的狂喜让他欢快酣畅。
情爱即是一场场满溢着甘甜滋味的互相折腾,明知道一旦尝过了甜头便会成瘾,让他万劫不复,他也无法抗拒。
在热气氤氲的浴盆中,白行风抱着沉睡着的妻子,帮她栉沐。
江孟欣给了他一支无雕饰的簪子,还取了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愚蠢名字,赧玉簪。将簪子拿给他时,她用着她呆憨的笑容对他说:“做你自己吧,本来是何模样便是何模样吧,无论是否美好总之……瑕不掩瑜。”
她也在成婚那晚对他说:“……不论什么颜色的衣衫,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她今生喜爱的不是白莲,而是他真实的模样。
看着江孟欣倚在他肩头的睡颜,他弯了嘴角。
他的妻子没有天仙般的外貌,不聪明,俗气又胆小,爱使小性子,常惹他恼火让他束手无策,两人的相处很幼稚,以逗弄对方为乐,但如此甚好。
蓦地,察觉到江孟欣浑身发颤,白行风撩开了颈侧的发,便扶着她的后脑,让她偎近。
江孟欣一睁开血目,即渴血得咬向他的颈子。
溢出的血滴滑过白行风的锁骨,顺着胸口,滴入飘浮着两人长发的水中。黑中杂白的青丝在水面载浮载沉,白行风捻了一小撮,将两人的头发揉在一起。
结发之义,生死不相离。
他越来越贪心自私,奢求能和她终生相伴,并非为了弥补他的愧疚,也非为了偿还前世欠她的债,只是为了她,单纯得为了她。
只是,他也知道这偷得的好日子终究是会走到尽头的。
同心并蒂,这回他做到了,但最终江孟欣还是决定离开紫竹院。
就在白行风突然感到晕眩时,雁回谷地的结界崩溃,大雪在紫竹院中不停得落。
他蹒跚得踏在雪地中,看着江孟欣离开紫竹院。他曾经以为,即使最后的结局仍是分离,他也能承受,但他高估了自己。
雁回紫竹,可否止足,为他留步?
“孟欣,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是否还有我?”他问得卑微。
她无语。
“你看着我,为何不愿回头看我?”白行风对着她的背影嘶吼。
迷魂酒的药力生效,白行风无力得跌落雪地,但江孟欣仍是一路疾行,毅然决然得离开了紫竹院,离开了他。
天地在旋转,视线已模糊,在陷入黑暗前,他见到了两道不同的背影,却同样坚决,同样毫无迟疑,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愿,就将他远远得抛在脑后。
他未轻易放弃,但在南维山时江孟欣再度死在他怀中。
连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
“别来寻我。”她这样说……
一世是阳寿已尽的凡人,一世是天地不容的魔物,无论这两世他最后做了什么抉择,却皆在开始的那一刹即注定了分离。
天道之嘲弄,莫此为甚!
“彼苍者天,不惠如许,逆之何如?彼苍者天,不吊如斯,逆之何妨!”
邪火印一闪,深陷于树体中的白行风蓦然睁眼,神情狰狞。
树上的果子坠地破裂,如泡沫般连道残影也不留,让白行风浑身抽搐,犹如五脏六腑全被翻搅了一番,他不服输得咬牙强忍,但鲜血仍是从他的嘴角溢出。
蚀心树吸食着白行风的爱恨嗔痴欲,又新生了许多枝芽,在无边的云海上招摇着枝叶,窸窸簌簌,似是欢快得笑着,嘲讽他的无能为力,咎由自取。
前世的因,今生的果,横跨两百多年,逃不出的劫数,命运再次重演。
当命运的第一鞭抽下……
痛!不过即使带着惨不忍睹的疤,伤口还是会默默愈合。
但尚未结痂,仍是皮开肉绽时,却在同处凶狠得抽下第二鞭……
体肤心魂无一不伤,但最令人难耐的是,当以为新伤会麻痹陈年的痛时,却疼着疼着,又扯开了记忆中的旧伤口,让火辣得撕裂痛中埋有更深邃的隐隐抽痛。
如此一鞭鞭得反覆鞭笞,一丝丝得劈开肌理,层渐叠加的裂口中,发了炎,生了脓,直到肉烂见骨,再蚀刻入髓。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七彩光辉在云地上闪烁片刻后,龙渊在一队狱吏的引领之下,踏入了枷木狱的结界中,行了几步后他屏退了领队的司狱。
司狱迟疑片刻,最后仍是带着属下退开,让龙渊独自走向那株巨大的树。
当龙渊走近,蚀心树像是察觉到了白行风的心绪波动,它的枝芽穿梭,满树的叶片窃窃鼓躁。
“皆安排妥当了。”龙渊温凉得道。
江孟欣死后,诸事回归正轨,回到白行风跳下九重天前与他谈妥的交换条件。
白行风缓慢睁眼,血丝密布的双目似是望向龙渊,眸光却无法凝聚。
蚀心树鼓动得更为狂乱,枝条不断得延伸并挥舞,许是有什么吸引着它,让它耐不住躁动,枝叶如爪,不安好心得向龙渊身后探去。
“时候到了,你准备好了吗?”龙渊问。目光一斜,身后鬼鬼祟祟的枝叶登时冻为冰柱,并粉碎。
白行风微微得扯动了嘴角。
随之,蚀心树窸窸簌簌的窃笑声在结界中回荡。
此树形成于浑沌时期,由鸿蒙之气所化,其本质亦阴亦阳,似正似邪,而那邪魔般的窃笑声莫名得让龙渊觉得恶心。他立即转身,向候于远处的司狱扬手。
司狱见状,领了数名狱吏快步上前。
“殿下。”他垂首,等待龙渊指示。
“将囚犯的元神提出,并押解囚犯随我至司命局。”
“遵命。”
数十名狱吏围住蚀心树,将白行风的元神提出,当白行风的神识在狱吏的牵引下落于云地,蚀心树失去赖以为生的妄念,它笑声才停止了下来。
龙渊从广袖中,拿出了一卷黄纸递与白行风。
接过黄纸后,白行风确认着纸上的半黑半红的字迹,其上除了书写了符文还有一只模糊不清的手印。
他知道那手印的主人很胆小,遇到事情会逃、会躲、会不敢面对,她会怕高、会怕黑、会怕鬼、会怕蜘蛛、会怕血腥,但她最怕的是……孤单一个人……
但他没别的法子了,只能将她藏在那个令她害怕的地方,也只能让她孤单得在那等,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必需要去完成,要花的岁月很长,过程很艰难,他也心甘情愿,只是……
只是……
龙渊不久留,旋即要离开,但尚未走远,忽而听见身后狱吏们仓皇的惊呼声和抽气声。他向来不喜在人前泄露太多情绪,但回头一望,却也不禁蹙紧了眉头,问道:
“你何需如此?”
此时血珠如泪,从白行风紧闭的双眼潸潸滚落,沾满鲜血的手掌在黄纸上压下血印后,他苦涩一笑。
“若我看得见……她定又逃得远远得躲着我。”
既是不愿相见,那么……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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