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寺院晚歌
可他走后,一堆人却骂骂咧咧起来。
陈老爷子抽着旱烟骂到:“怎么,就许你们叨逼叨逼人家里的事,不许人打你们脸?看到没,人大城市回来的,站在理上抽你们脸,你们能咋滴,还一天天说这家不是,说那家咋滴,换当年夏杰在这里,你们谁有脸在这叨叨?”
陈老爷子说完,自顾自的把夏风鸣给他的烟撕开,把烟草放进了烟酒壶里,点燃抽了一大口,又接着唱起了一小段戏曲,却没有人在说什么。
夏风鸣颤抖着,用钥匙打开了门,又看了看外面,才悄悄关上,进到房子里,那套老旧的红木椅子还在,他坐在了上面,也不顾满是厚厚的灰尘,点了一根烟,弹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
这套红木椅子,在他记忆里,是别人开厂倒闭了,抵给他妈妈的,老爷子很喜欢这套椅子,也就不计较那2000块钱了,不过那时的两千块钱,也算是大钱了。
他拧灭了烟,站了起来,连另外三层楼都没有走上去,就打开门,离开了,那个位置,除了他父亲,也只有老爷子才会坐,所以才会有烟灰缸。
看来摇雪说的是真的,他走后,这个家,就一拍两散了,她也跟着爷爷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了。
有些人心,不在过往时辰,却藏留深深心海,有些言语,醉酒久醉时分,满是感伤情意浓,有些故事,不在其中,看不到深深暖阳,只是情满当时。
沿着田野,走在田间小路的夏风鸣,看着远处靠山的校园,和山顶的寺院,随手摘了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腐烂而酸甜的味道,一瞬间把记忆打开来。
那时年少的青梅竹马,携手走在这回家的旅途上,一路吃着四季的果子,偶尔因为炎夏,小男孩站在田边的小河里,静静的等鱼来,却总有个调皮的女孩,扔下一颗小石子,让水面泛起阵阵涟漪,让鱼儿从那双细小黝黑的手里惊吓走。
小男孩生气泼水,随后狼狈的女孩反击,到最后两个人嬉笑着去校园。
当大雨倾盆时,他两一起采摘一片最大的芋艿叶子,顶在头上,互相嘲笑着对方滑稽的模样,踩在这泥泞的小路上。
当春华烂漫整个田野和小路周围时,他两仿佛行走于那满是暖意的梦幻里,蜜蜂嗡嗡,小鸟欢叫,青蛙先生偶路过女孩脚面的尖叫,各种苏醒的动物,与他们同行着。
当秋落下第一片,第二片叶子后,农民伯伯收割的稻草垛,成了两人最好的玩物,躺在满是稻草的田野里翻滚,或是跳上稻草垛,看那夕阳染红蔚蓝的天空,渐渐消失于山的那头,叼着一根稻草,看着萤火虫冉冉而起。
当南方冬天久违十年的雪落下,打开窗的那一瞬,久久兴奋到无法言语,一路奔跑滑倒,出现在她的楼下,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与她牵手行走于湿滑的小路,暖了彼此心房的,是彼此间甜甜的笑容,和紧握着的双手,十指紧扣里满是爱意。
她经过的小镇,仿佛有那些过往,历历在目,如果有来生,夏风鸣还是想要有一个这样的人,陪伴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起码在这短短三十年的岁月里,这些都是他唯一快乐的记忆。
越接近校园,山上的寺院越看不见,他的泪水,湿红了眼眶,颤抖的脚,无力的行走着,点一根烟的时间,从曾经从容的瞬间,到当下仿佛花光了毕生的气力。
他走在一阶又一阶的青苔石阶上,两旁的野草,有些许枯黄,三叶草却仍然在这条青苔小路的夹缝里生长,他想与那枝头的松针一般坚毅,终究却躲不过冷风的轻抚。
夏风鸣来到寺院门口,发现寺院外的凉亭依然坐落那里,只是经年风霜木柱子上的红漆,早已剥落的干净。
他看着被锁死的寺院,紧皱着眉头,从锁的锈迹来看,已经不是一两年了,他内心有了一丝不好的念头。
他斜着走在寺院边上裸露的山坡,沿着围墙往山上爬,子持莲华开满了这小山坡,却因为没有泥土,而毫无树木,只是有些许经年的雨水带来的泥屑堆积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小土堆,上面长满了各种植物。
终于走到寺院中部位置,墙头就在他胸膛位置,墙触手可及,他爬上墙头,转身蹲下,双手抓住墙头,双脚悬了下去,双手一放,落在了地上。
寺院还是那么的老旧,可见村里这些年,根本没拿这里当回事,也没有多少香火,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寺院被上锁。
他往门口走去,因为进门处,放着解签祠,上面插满了签书,当年的老和尚,经常坐在那个位置,五块解个签,度日子。
而门口这位置,比里面任何地方都显得干净整洁,而且有很多的莲花盏点在那里,俗称长明灯,长明灯中间是一座观音像,桌子铺着黄布,很干净整洁。
这些都是他当年留下的印象,可是当他来到门口时,他一瞬间红了眼眶,四大天王漆早已脱落,只剩里面的土坯,而观音连带着座已经用黄布盖上。
只见一张黑白的老和尚照片,竖立期间,莲花盏早已油尽灯枯,蒲团上,满是落山风带来的灰,积了厚厚一层。
夏风鸣这刻的情绪有些许崩溃,当年那个收留他,开导他,笑起来满脸和蔼的老和尚,如今已经人去寺深锁,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跑在田间小路时,最常见到的就是他,他小孩子不懂,总是看到他叫一声爷爷。
老和尚总是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寺院里修行的人,都要叫做师傅,或是方丈,他十八岁那年,就是老和尚给他开了那扇门。
还坐在莲花座上,给他念了一夜的《心经》又在他说出发生的事情后,给他开解,点拨,还借厨房给他煮荤腥的东西。
他总笑着对夏风鸣说:“孩子,世俗多烦恼,但无人能躲,你看我总笑着,可我也有烦恼,我想问清这世间的果,却看不清这一叶,是如何长成,有时候,里面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世界,人随手种下的心魔,却得花一生去解脱,困住人心的,永远是自恼。”
夏风鸣红着眼,钻进了桌子底下,匍匐进去,摸着墙推了推,一个砖块居然被推开来,他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出一瓶老白干,又钻了出来。
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却已经满脸泪水,他咬着瓶盖,一口咬开了铝制的瓶盖,吐在了地上。
这寺院,曾经是一座寺院学堂,那时为了躲避战争,而建立的,所以这寺院还有防空洞底,夏风鸣的父母就是在这里读书的,而这些藏东西的古怪地方,还是他老爹告诉他的。
这瓶酒,是他当年走前留下的,一共有五瓶,都藏在寺院各个暗格,或是莲花座底下,现在,他的情绪很复杂,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瓶酒下肚,星辰已经布满了夜空,他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还是没那勇气下山去学校里,秋夜凉风习习,他喝了酒,丝毫不觉冷意,萤火虫在山的那头,一只接一只入了寺院。
一闪一闪的从山林,从溪涧,从空谷深处,从他的视线里而来,而走。
夏风鸣的思绪,有些梦幻朦胧,半醒半梦间,他闭上了眼,一瞬间犹如逾越了千年,推开破旧的门,一切随着风化为了尘埃,连空气里,她独有的暗香,都被带走。
独留他站在回忆的尽头,望着苍穹拂晓,再看那年她转身的眼泪,是如何的绝望。
他曾哽咽着说的那句我爱你,却让那时的少年,不再彷徨。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穿越了前世今生,只为等一个人,来到他的生命里,那怕毫无结局,可他仍奋不顾身,“咚”伴随着被夜猫撞响的寺院晚钟,他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透过树叶,朦胧的落在他脸上时,他睁开了眼,一瞬间大口喘着气,看着眼前模糊又清晰的一切,他揉了揉眼睛,来到厨房门前一口冒着水的地井。
他捧起冰冷的井水,洗了一把脸,又大口大口喝了好多,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有血,有哀嚎,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刘莹绝望的眼神。
又好像是现代,又好像是古代,他也分不清,有硝烟的战场,亦或是平静的山野,他又仿佛看到了老和尚在对他笑,笑的很和蔼,还对他说了一句,痴儿,你终归得面对,然后叹了口气慢慢消失,他一瞬间想喊叫,却喊不出来,憋了好久,才惊醒过来喘着气。
站在了寺院里靠墙的一个小坡,他跳起来,抓住了围墙顶,踩着墙面爬了上去,走在石阶上,来到了学校靠山那一面,选了最矮的那面墙,爬了进去。
学生习习朗诵的声音传来,他落下的地方,有一个凉亭,亭子旁有一张乒乓球桌,再过去一点,居然有了个厕所,他依稀记得,以前的厕所是土坯房,那时候去厕所,是煎熬,男生都喜欢跑远处的树下,谁进厕所还会被嘲笑。
他走过了下山的小坡,以前2楼的最后教室走廊那里,是一堵墙,现在墙打破了,又造了一条楼梯直通这边,应该是为了方便学生课后去厕所的问题,否则走以前那条楼梯,得绕一个教学楼。
他走上了阶梯,站在了6年级的教室外,许多学生好奇偷偷的看向了他,他看着讲台上的教师,摇了摇头。
来到了5年级的教室,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里面那个穿着碎花裙子,背对着他,在黑板上写字的女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的身影,他红了眼眶。
教室里一片嘈杂,学生们都在指着他议论着。
那女孩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粉笔,转过身来,正打算给学生们讲解,看到夏风鸣的一瞬间,愣了好久,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女孩才对学生们说了句这节课自习,走出了教室。
两个人走下楼梯,往右边走去,哪里是学校后面,因为靠山,满是植物,虽然以前这里是他们读书的幼儿园,可后来租给别人当了厂房,远处也有乒乓桌,现在是塑胶跑道的大型操场了。
两个人很有默契,就这样平淡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左上角,一个幼儿园时留下的老旧滑梯,才停下,粗糙的滑梯,不知磨破了多少条裤子。
那个年头,这算是很好的设备了,除了坐落在远处的一条小清流底下的单杠外,这是唯一的能让他们逗留的地方,虽然走上阶梯上面还有圆桌,和可以坐很多人的地方,可那是好学生去做作业的地方。
夏风鸣颤抖着开了口:“莹姐,过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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